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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妄言抬起頭,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
仿佛有冰冷的潮水,從他身後湧上來,漫過他的腳踝,並迅速高漲,很快……就淹沒到他的胸口上了。
他變得難以呼吸了。
耳邊,眼前,迴蕩的全是沈音音倒在他懷中的畫面。
聽說生產是十級疼痛,這是身為男人所無法體會到的。
但他看到,在人類所難以承受的疼痛折磨下,沈音音依舊努力保持著清醒,想把小金魚生下來。
救護車在路上疾馳,沈音音大汗淋漓,整張臉都變得扭曲猙獰。
「妄言……我們的孩子要出生了……」
「妄言……你不要丟下我……」
沈音音揚起臉,望著擁抱著她的男人。
她漆黑的瞳眸里光華渙散,從唇里溢出虛弱的低喚,仿佛此刻,擁抱著她的男人,是她唯一的救贖。
在劇痛的折磨下,她連意識,都出現了錯亂!
「妄言,我就知道,知道你會來的……」
「你終於來救我了……」
「我和寶寶都等了你好久!」
男人只將她擁緊,一味的安撫她。
「我在呢,別怕,很快就到醫院了……」
可他聽沈音音喃喃起來:「妄言,我好冷啊。」
「妄言,你會帶我去看香山上的雪景嗎?」
秦妄言當時愣了一下,這才發現沈音音說出了錯亂的話語來。
此刻的生產,與六年前的生產相互交疊重合,恍惚間,沈音音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時候。
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此刻正身在M國氣候炎熱的拉斯維加斯,拉斯維加斯是沒有冬天的,也永遠不可能下雪的。
「產婦出現了記憶錯亂,秦先生你多和她說說話,讓她保持清醒。」
救護車上的護士在輔助沈音音生產,可沈音音聽不進去護士說的話。
她一直在對秦妄言絮絮低語,護士就讓秦妄言順著沈音音的話,不斷去安撫她。
她太疼了,萬千神經都被疼痛席捲。
大腦里仿佛被按到了某個開關,過往的記憶閘門被打開,使得沈音音在劇痛的折磨下,根本沒有精力去分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過去。
「人在難以忍受的劇痛下,身體會分泌出安慰劑,也就是出現幻想,這種幻想對病人而言,是十分真實的。
真實而美好的幻想,能有效的緩解,身體上的疼痛。」
「秦三爺,你不要擔心,這是正常現象,產婦此刻出現的幻覺,是能治癒她最大的安慰劑。
你多和她說說話,引導她,增強她的愉悅情緒,這樣,生產所帶來的疼痛,就能得到緩解,她也有力氣和意志,把孩子生下來了。」
擁抱著沈音音的秦妄言,低頭注視著臉色蒼白到發青的女人。
女人努力保持著,揚起臉的姿勢。
墨色的瞳眸,倒映著秦妄言的俊容。
一看到秦妄言那張絕美非凡的容顏,沈音音的臉上,就有單純乾淨的笑容泛出,好像只要這個男人在她身邊,她就能獲得,滿心的歡喜似的。
秦妄言茶色的瞳眸,猛地瑟縮了一下。
他記得很清楚,沈音音此刻所流露出來的眼神,只有她是秦念晚的時候,才會出現。
男人的心臟,像被無形的大手緊緊抓住,他的呼吸間,全是刺鼻嗆人的血腥味。
他終於,又從沈音音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眼神了。
但卻是,在這般的場景下。
沈音音的身下,鮮血淋漓,她似迴光返照一般,毫不知覺。
「音音……想去看香山上的雪景嗎?」
秦妄言干啞出聲,順著沈音音此刻,所產生的幻想,為她編織著夢境。
沈音音倒在他懷中,直勾勾的注視著他。
「妄言會帶我去嗎?」
「嗯,當然會……」
她不知從哪來的及時,伸出另一隻手,覆蓋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奶奶說在冬天出生的孩子,身體會更健康……雙胞胎真好,我們一下子,就多了兩個親人了……」
秦妄言的呼吸,徹底凝固住!
他低下頭,萬年不化的瞳眸里,出現了情緒的裂痕!
男人的睫羽一動不動,眼角泛出了胭脂般緋紅的色澤。
他的雙手向內收緊,緊緊擁抱著懷中的女人,似要把自己的身體剖開來,把這個女人,塞進他的身體裡去。
「你一直都在雪地里,等著我嗎……」
男人的聲音,出現了細微的顫抖。
「妄言來找我了……真好,我一直都相信,你會來救我和寶寶的……」
沈音音倚靠在他懷裡,好像因為她整個人放鬆下來了,席捲全身的疼痛就這麼漸漸的褪去,她的唇畔,笑如花兒般綻放。
即便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年,她依舊渴盼著,在那大雪紛飛的山谷里,秦妄言能來找她。
對於她而言,能抵消疼痛,給她帶來巨大滿足和愉悅的事,就是秦妄言帶她離開了冰天雪地的山谷,就像現在這樣抱著她,給她溫暖。
即便,這只是錯亂的幻象。
即便救她脫離險境的事,整整遲到了六年。
當秦妄言抱著她,坐在救護車裡,陪著她生產的時候,她感受到了巨大的滿足和心安。
秦念晚,終於等來秦妄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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