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自從佛教在西牛賀洲傳開之後,歷經千年,已經變質,成了國家毒瘤。」
封舟起身,在這十三層塔頂負手而行,「你可知典當行業的來歷?嘿嘿,五百年前西牛賀洲大亂,佛門卻昌盛無比,佛寺庫存錢財比國庫都要多,舍衛國與獅駝國交戰,雙方所需軍餉,竟然還要向佛寺借債!」
封舟在殿內負手搖頭,「此後,才有典當行業的出現。」
「據我所知,獅駝國之所以一朝被滅,就是因為還不起債券,不得已有滅佛之念,於是被那隻大鵬給吃的乾乾淨淨,你們佛門開闢了一個新行業,然後滅了一個國家!」
「一個宗教,教徒不事生產,竟然還把持國家錢財命脈,耗費國民精神,甚至危害國家命運,哪個君王能容得下這種教徒?不滅佛,就得滅國,只有滅佛方才能救國,你們所謂佛子受難,怨的誰來?當年釋迦傳法,就是這麼教你們的?」
長汀子默默無言,他的真實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彌勒佛祖,雖然如今臨凡,封閉了自身神通,但不代表他的見識也不存。以他的地位,對於佛門往事自然十分了解,知道封舟所說之話,確有其事,對於封舟所詰問之言,確實是難以作答。
長汀子沉默良久後,方才答道:「諸法從緣生,諸法從緣滅。當年之事,定有緣由,是非曲直,已歸塵土,到底誰是誰非,何人能與評說。」
封舟道:「五六百年前或許道聽途說,但是如今事怕是你辯解不了。」
他看向長汀子,「當初祭賽國建塔龔風華舍利子,不過是磚塔而已,現在到了我國,竟然換成了銅塔,耗材勞民,貪得無厭。你們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卻為何對身外之物如此看重?功名利祿每樣都勘不破,修行又有什麼用?」
長汀子低頭嘆道:「陛下對我佛門成見已深,已經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解釋清楚。」
他微微一笑:「不過陛下與我佛有緣,不如在此隨我研習我佛經義,只需一年半載,想必會有開悟之時。」
長汀子r笑道:「我有大乘真經三藏,只需日日念誦,就會明心見性,了悟我佛慈悲真意。」
封舟嘿嘿笑道:「佛在心裡,豈在口中?」
他嘆道:「當年佛祖在雪山傳法,手持一朵金婆羅花意態安詳一言不發。眾生不解,唯有摩訶迦葉破顏輕輕一笑。佛祖當即說迦葉得其真傳,可見佛法講究明心見性,以心印心,一朝得悟,即心成佛。你卻在這裡苦誦大乘真經三藏,這能修的出什麼東西?難道就修成這一個大腹便便笑對眾生,讓別人知道你的本來面目?」
長汀子又是一震,知道被封舟看出了自己的的底細。
他是世尊釋迦牟尼佛的繼任者,未來將在娑婆世界降生修道,成為娑婆世界的下一尊佛,即賢劫千佛中第五尊佛,常被稱為「當來下生彌勒尊佛」。
他這次以長汀子的凡人身份降臨凡間,目的就是渡化封舟,將他引入佛門,早日徵得佛門果位。
但如今卻發現,對方非但懂佛,更是對佛門弟子的一些弊端深惡痛絕,這卻是他難以克服的。
畢竟以迦葉、阿難兩位世尊嫡系弟子,尚有未斷之慾念。
若靈山上諸佛人人苦修,穿百衲衣,少飲少食,不享耳目之欲,當初那三千弟子又有誰肯入佛門?
連靈山聖境都是如此,何況普天下的諸多信佛僧人?
需知越是佛門大德,越會講究順其自然,從不違背四季天時,別人堪破佛子未得圓滿之相,拒不入佛,縱然他是你彌勒佛,也不能強行招人入佛。
要知道他現在是凡人之軀,不可施展法力。縱然他是彌勒佛真身,准聖之體,卻知道對方也是准聖。真要施展「施主與我佛有緣」的把戲,卻也未必能成功。
不能渡封舟入佛,只能說明對方入魔已深。
若是動手打不過,那他彌勒佛的未來佛之位,只怕不妙。
到了此時此刻,長汀子內心輕嘆,無可無不可,隨口問道:「若要成佛,虛得如何?」
封舟道:「須得心中無佛,眼中無佛,無處有佛。」
彌勒佛微微一怔,隱隱間發現佛門本意,對自己的修行似乎有所通透,心中不由得大喜。
要知道宇宙萬物道理都是不斷發展前進的,即使佛門、道門也都不斷追求覺悟的至理,縱然偉大如彌勒佛,已經圓滿覺悟之人,也要不斷明理。
如今靈山諸佛的覺悟,對於如何傳法,尚在「甚深般若、一行三昧、念佛者誰」之中。
須得玄奘取經,歷經波折,卻又在殿前飛升之後,諸佛才漸漸悟道傳法當「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念為宗」的道理。
此時長汀子似信似不信,問道:「如何才算是無佛?你又是如何知道禪宗修行之法?」
封舟嘿嘿笑道:「我這裡,佛也無,法也無,達摩是個老騷胡,十地菩薩是擔糞漢,等妙二覺是破戒凡夫,菩提涅盤是系驢橛,十二分教是點鬼簿。」
長汀子微微愕然,「陛下何以對我佛如此無禮?」
他雖然是這麼說,但語氣中卻也沒有多大的責怪之意,對於封舟這句話,卻是似有所悟,但又不甚分明。
封舟繼續道:「釋迦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雲;天上天下,惟我獨尊。老子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吃,貴圖天下太平。」
長汀子身子一震,臉上露出似歡喜,似苦惱之情,對封舟這句話似乎理解,又似乎總是差了那麼一層。
封舟見此,嘆道:「凡有所相,皆為虛妄!」
他這一句話說出,對面的僧人臉上苦惱之色頓去,歡喜之色立升,輕輕一拍肚皮,哈哈大笑,做偈子曰:「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懷常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封舟哈哈大笑,對長汀子微微執手:「恭喜佛祖又進一步。」
長汀子滿臉微笑,袒胸露腹,趺坐蒲團,笑容可掬,沒有理會封舟,口中念詩道:「欲渡皇帝入佛緣,抬頭卻見塔頂天,呵佛罵祖方成道,後退原來是向前。」
這打油詩念完,歡笑拍手,笑道:「對!就是這麼回事!去休!去休!」
他不回禮,封舟卻回禮,「佛祖客氣了!」
說完,封舟轉身離塔。
第二日,長汀子便離開敬皇寺,拍手踏歌而行,向西而去,不知所蹤。
此時大明國和中土隋唐之時一樣,禪宗雖然興起,但與後世的漢化禪學還是有著極大的區別。
於華夏而言,直到六祖慧能之後,佛子們呵佛罵祖,追求本性真如,使得身心大自在,脫出大束縛,明心見性,開悟解脫。
靈山上的諸佛雖然佛法精深,但是對於傳法悟道,尚處於勤修狀態,封舟對彌勒佛的凡身說的乃是後世狂禪公案中的兩句著名狂言,這不是瘋子的瘋言瘋語,而是佛門心宗的脫去固有成見的「破格」警句。
提醒世人:凡有相者,皆是虛妄,縱是經典佛像,或聖或賢,既落形跡,皆屬生滅,並不是正常如實之道。
彌勒佛得悟之後,立刻明白封舟佛理精深,非滅佛之魔,然其佛理卻能在佛門開宗立派,稱祖道宗,只一句話,便足以正道佛位。
到了這一個地步,他已經和隱在西牛賀洲的菩提祖師、鎮元子等仙界大聖並肩了,渡他入佛,莫若看他在佛外,更能揚我佛真意。
這聖僧長汀子離開之後,敬皇寺似乎頓時失去所有人的庇護。
尤其是這寺院,粉飾金佛,耗費資財,眼睛裡只有佛門大殿的金碧輝煌,卻是少了佛祖的慈悲心腸,只拜佛,不求己,走了邪道而不自知,忘了修佛的根本是脫苦海,入寂滅,這身外之物,有不如無。
而長汀子一離開,籠罩在敬皇寺的大氣運頓時消散,淨佛寺的諸多僧人雖然多與權貴結交,甚至幾位老僧時常和太上王談笑風生,但對於封舟來說,根本不難處置。
封舟回歸皇宮,一聲令下,本來還有點僵持的收歸拜佛寺土地一事,再也沒了阻力。
封舟以「佛門弟子,慈悲廣大,大明災民,急需周濟」的名義,將拜佛寺十年寺庫里的庫銀掏出九成之多,以做軍資。
大明國的權貴頓時明白皇帝的意思,哪個還真的與佛門為善,此時躲都躲不及呢。
因此各級官府四處出動,查抄治下寺廟財產,大明朝國庫頓時狠狠地發了一筆。
等處理了大明國的所有寺廟,令九成僧人還俗,推行所有宗教場所必須依法納稅的律法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年。
這個時候,大唐江夏王李道宗護送的淮南長公主的婚嫁隊伍抵達了朱紫城。封舟以最隆重的禮節接待了李道宗一行人,然後按照唐禮與淮南長公主李澄霞成婚,封其為金聖宮娘娘。
原來西牛賀洲國王之後,都稱為正宮、東宮、西宮。」而在大明,則將正宮稱為金聖宮,東宮稱為玉聖宮,西宮稱為銀聖宮。
如今金聖宮乃是大唐淮南長公主李澄霞,而銀聖宮、玉聖宮都是本國貴族之女。
這金聖宮李澄霞出身高貴,美麗大方,賢良淑德,在大明皇宮之中,幾不亞於他皇嫂長孫皇后,雖然封舟娶她是因為政治婚姻,打時日久了,便對他刮目相看,愈加愛重。
時間慢慢流逝,這一日,南海普陀山觀音道場,這一日,也不知道龍女疏忽,還是守山大神暈頭,竟然將一顆仙丹丟在了觀音坐騎金毛犼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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