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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孝德八年年中還是發生了不少大事,比如說歸化商團武裝集合力量與黑遼大軍東西合擊,和葉赫那拉部、赫舍里部、以及草原的博爾濟吉特部兩軍開展了幾場大戰,斬首無數,比如說不少勛貴在山東、河南招募貧民出關開荒,比如說林昭去往松江府做督辦。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每件事放在從前都要被朝野議論,都要有無數的爭執和分析,不過孝德帝如日天中,威懾凌空,辦的所有事都是大事,就算是厄羅斯和奧斯曼土耳其兩國使者友好訪問,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因為隨著國家稅收制度的改變,以及戶部的勢力加重,使得稅收大增,卻有對民生並無多少影響。
不僅如此,西北和東北地區的穩定,讓國家安穩如山,南方的小小戰亂,已經無關大局。
所以孝德帝被人稱為「漢武唐宗之風。」
但實際上,認真研究大周市面的人們發現,孝德帝治理國家的手段,只怕比漢武唐宗還要強。
有內閣中書注意到一件事,往年年中,積儲用盡,收穫未到,往往是平民小戶經濟上最危急的時候,稍有波動就是破產破家,然後各地總會鬧出這樣那樣的亂子,饑民流民聚眾,或者是有心人煽動貧苦百姓,今年的情況倒是了好了不少,這類的大小搔亂最起碼比去年要少了四成,若是比從前甚至少了七成不止。
原因是什麼,無非是在關外在塞外,有大量的田地需要人去耕種,各處都在招募人手,無形之間吸納了流民貧民,人有了出路,能求個溫飽,就不去鬧什麼亂子了。
當然,這也與朝廷的組織力度有關。
比如朝廷就拔了五六萬經過操練的錦衣衛前往歸化城和黑遼,維持治安,安撫民生,整理田商軍務。
據說榮國府二房賈政的庶子賈環,也是錦衣衛出身,為了自家功名,雖然年紀幼小,也跟著大隊人馬去了歸化城,一年之內便得了一個百戶的職務。
也就是說,國家如此繁華,如此安穩,錦衣衛是立下汗馬功勞的。
而這其中,錦衣衛左都督林昭,自然在其中體現了卓越的能力。
這個結論得出後,這位內閣中書和友人談起,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內閣某位大佬的耳中,然後這位中書就被以卓異的評價派到湖廣去做知府了,按照品級來說,內閣中書升任知府的確算是被提拔了,可大明慣例,內閣中書要是地方上,做個左參政都算是屈才了的。
林昭雖然是去了松江,可他做的事情還都在。
似乎人家在具體的政務和民生上沒有插手。
可是他在揚州、京城、歸化城,乃是西域的一插手之後,許多事情便豁然開朗,迎刃而解,看似不起眼,但是仔細一琢磨卻光彩奪目。
按理說林昭是戶部尚書林如海的兒子,如果按正常發展,應該屬於士大夫階層。
但是實際上,他偏偏是一個武人。
他一個武人有了這樣的成就,不管後來人做什麼,一切都有個比較,你要是做的不好,那自然是不如,你要是做得好了,那肯定是將林昭所作的發揚光大,大家都在天下的最高層,都是心高氣傲之輩,讓人這樣評價,誰也不甘心。
不過不想聽,不想讓人比較,不代表林昭就不存在了,大周忠勤伯,錦衣衛左都督,又是督辦天下間矚目的松江開埠一事,想聽不見都是很難。
從孝德五年提出這個動議,到孝德七年,松江開埠一直就是磕磕絆絆的,開始毫無寸進,然後無奈將內務府的一幹吏目差人調到松江府去,這才慢慢的有了動作,但依舊是進展的很慢。
內務府一般都是皇帝派遣宗室最有能力的掌控,皇帝也仔細抓著,所以下面的辦事人員都是精幹,所以內務府應該蒸蒸日上。
但是實際上,內務府的大發展,是林昭在揚州府擔任小吏才開始的。
內務府在京城的膨脹擴張,其實是林昭把京城治安維持住了之後,有安排進了相當一批有經驗的錦衣衛幹練分子的緣故。
其實松江開埠,雖然是林昭提出來的,但也是市面朝野的想法。
松江的地理位置太過優越,用來開埠必定是財源廣進的。
雖然林昭提出了一項項措施,但並沒有多少士人放在心上。
大家是讀了聖賢書的,又是當政多年,政務熟練,經驗豐富,不比一個武夫嘴上吹得做得好?
也就是抱著這個打算,當林昭提出松江開埠這個事情之後,朝臣們紛紛贊成。
想也容易,說也容易,做起來就不容易了,松江府如今的局面就證明了這一點,要知道前去推動各項政策的人是內務府總管,皇帝的親弟弟忠順親王,論起顯赫和受寵來,忠順親王說第一,誰也不敢認第二。
也正是因為他要到松江主持開埠,才把蔣玉涵放出王府,給了自由身的。
忠順親王雖然地位顯赫,號稱京城世家子背誦的《英雄譜》排名第一的人物。
英雄譜當中,排名第二的人物經常換,即便是林昭也不過待了兩年的時間,但排名第一的忠順親王卻永遠沒有變過。
任京城地面不斷變換霸王旗,第一位的交椅從未易主。
但饒是忠順親王這樣的牌面,在松江開埠這件事上,弄的還是一團漿糊,亂糟糟的不成體統不說,還被很多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
按照金陵錦衣衛報上來的消息,現在松江府已經成了浙江、福建和廣東三地海盜銷賬的地點,他們借著商人的名義上岸,把在海上打劫的各種貨物售賣,江蘇那些綠林的豪強,沿海的窩主,都是去那裡接洽,什麼賭坊記院的也都是蜂擁而至,弄得此處烏煙瘴氣。
海盜們在這邊做生意,真正海上的大豪反倒是不願意來了,一些雄霸海上的海主,手下上千條船,成千上萬可以出去廝殺的漢子,比起這些海盜們不知道強多少倍,但對於他們來說,海上生意和收取海上通行的稅費才是主要收入,殺人越貨,反倒是副業,這個只不過用在威懾。
畢竟海上跑的船多,他們收到的銀子才多,真要殺光了,那就是涸澤而漁,沒有一點好處的。
對這些縱橫海上的海主來說,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隨時購買大量貨物,並且收購他們運來貨物的口岸,現在松江府的樣子可不是他們需要的。
大量的貨物穩定供給,還有大額的現銀收購,有足夠的信用,能保持長期的聯繫,這樣的人得是江南各府的大豪巨富,要有官面上的關係,可如今松江府亂糟糟成這個樣子,這些豪商巨富誰也不願意過來,覺得丟臉跌份,而且遍地都是那種海上的亡命之徒,幾條小船在海上殺人越貨的,售賣的都是一些零散的贓物,銷贓這等事是蠅頭小利,這點小錢賺了沒什麼意思不說,還給自己招惹一身的麻煩。
海上的大商人不願意來,江南各處的豪商也不願意來,再加上前段時間金陵甄家倒台,牽扯了許多官員,彼此攀咬,也撕扯下不少豪商大戶,大家都在脫身事外,自然沒有心思去拿松江府。
松江府華亭縣如今就是個賊窩的模樣,這等如果也算是開埠,那就是笑話了。
大家都是指望在這裡能發財的,難不成給那些骰子鋪和土娼窩收錢,查抄些贓物,這就不成了個笑話嗎?
所以忠順親王在松江呆了幾個月之後,就是急忙趕回了京師,事情做不成沒功勞,還是提前走的好,不要弄到最後搞出罪過來,一身麻煩。
等到林昭來到這邊,一切事情都是不同了。
十一月十五,華亭縣縣衙的文吏、差役、幫閒的白身和壯丁,還有兩個巡檢以及下屬,換句話說,華亭縣內所有衙門做公的人都被林昭了宅子中赴宴。
縣令以及那兩位巡檢不用說,這都是官面上有品級的,其餘那些什麼都算不上,不過有個衙門裡的身份罷了。
這樣芝麻大的人物,突然接到忠勤伯相請,哪有不去的道理,有句話叫縣官不如現管,林昭現在督辦松江,正是管他們的,更不敢不去了。
再說了,都知道林昭當年在揚州也是一個典史職位,說不定人家是念舊。
松江開埠所選的港口就是在華亭縣,縣內烏煙瘴氣這個就不必說了,整曰里案子不斷,不過差役和捕快們誰也不理會這個,赴宴要緊。
忠勤伯府是當地最大的府邸,傳說是前明嘉靖年間徐閣老的老宅,如今幾百年過去了,風雲變幻,徐家老宅早就換了幾家主人,這套宅院占地遼闊這個就不必說,瀕臨江邊這倒是一個特色,豪門大族建立宅邸很少有靠近江邊海口的,不過看看忠勤伯府還挨著一個港口,港口中停泊著那些大船,大家也就明白為什麼了。
誰都知道林督辦來的時候,還是戰船如林的。
過來赴宴的人過了三百,以林昭府邸的規模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宴席一樣是安排的下來,而且還是在院子裡。
迎客的是林昭身邊的衛隊首領林大飛,林大飛帶著十幾名親衛一起在門前,林大飛如今也有個錦衣衛千戶的武將官銜。
論起品級來,別說那兩個巡檢,就是華亭縣縣令也得自稱下官,那些差役捕快自然不敢造次,各個恭恭敬敬的模樣。
這些被選出來作為林昭護衛的老兵,個個都是精銳的戰士,橫行京城、歸化城,以及西域的勇悍之人,他們擺在門外,華亭縣這一干人看著就怕了。
林大飛臉上也沒什麼笑容,不過也是客客氣氣的,等大隊的人流過去,不屑的對身邊人說道:
「這些人說是做公的,一個個流里流氣的像是個什麼樣子,他們到底是抓賊的還是賊?」
後面幾個人都是嘿嘿笑,有人湊趣說道:
「咱們公爺來了,什麼牛鬼蛇神都要一掃而空,讓他們倒霉去吧!」
正說話間,卻從院子裡跑出一個護衛來,走近了對林大飛小聲說道:
「林隊,人都到齊了,單子上的人都來到,已經點過兩遍。」
從另一邊,卻有一個頭上包著頭巾的漢子騎馬趕了過來,到跟前翻身下馬,開口說道:
「林隊,除了看著港口的,其餘能過來的人都過來了。」
林大飛笑了笑,擺擺手無謂說道:
「你們做得好,現在論道我們了!這邊門關緊了,不要走了一個,我去了。」
忠勤伯今曰大宴,就連華亭縣各處城門的守卒都被請了過去,這實在是沒個體統了。
城內城外的人進出,個個都是亂罵。
不過也只是罵幾句而已。
事實上大家並不擔心海上有什麼海盜會過來。
因為真正的賊人都在城裡快活呢。
就在城門口的眾人正憤憤不平的時候,卻有人看到遠處有一隊人馬過來。
不好!
難道真的有賊人要來攻打?
或者是說松江府的小刀會趁機造反?
就在眾人慌亂之際,局面剛要混亂不能收拾的時候,城門處卻有幾名大漢在那裡高聲吆喝:
「忠勤伯騎軍入城,諸位父老鄉親不必驚慌!」
有人用松江土語吆喝,有人則是用官話,這等帶著北方口音的官話的人,自然不是海盜水賊,因為海盜水賊的,可都是本地人或者更南邊的人居多。
所以城門口眾人很快安定下來。四個城門,都有這樣的經歷,各有百餘人衝過來,又有人在這裡接應,並且安撫眾人的情緒。
大家安定下來卻都有點納悶,這松江府現如今本就是忠勤伯的地盤,還要帶兵進城幹什麼。
雖然來的人不多,不過是幾百號人,看行事頗為有章法,有人堵住了城門,其餘人則是列隊進城,終於有人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種可能,難不成這忠勤伯的兵馬要洗城大掠,這可是災難了。
一時間,城內轟然聳動,大戶人家紛紛的關門閉戶,將男丁聚齊頂住門準備提防,也有那地痞無賴覺得這是個機會,反倒是聚眾上街準備動手撈一票。
過馬上就有人敲鑼騎馬沿街喊話,用松江本地土話和官話高聲吼道:
「忠勤伯、松江督辦有令,城內立刻開始靜街,所有人等關門閉戶,一刻鐘之後,在街上遊蕩者,一概斬殺勿論。」
於是一刻鐘之後,騎兵開始在街上縱橫來往,順勢斬殺不少意圖趁火打劫的流氓。
林大飛穿著輕甲,手持長刀騎在馬上,
「林隊正,縣城內各個街道都已經肅清。」
林大飛在馬上點點頭,在馬前有幾個本地商戶夥計打扮的人,林大飛身子前傾,開口問道:「現在由你們帶路,將城內各處窩贓銷贓的所在,海上賊盜的城內住所連根拔起!1。」
「屬下遵命!」
……
此時林昭府邸之中,卻是一片肅殺情景!
院子裡擺滿了一座座的宴席,上面山珍海味琳琅滿目,令人食指大動。
但整個官場眾人,卻都離席跪倒,各個戰戰兢兢。
「如今是大明孝德七年十一月十五日,根據錦衣衛探查,從今年開始,整個松江府共有五十五名年輕女子失蹤,有八十一名男女孩童失蹤,過往的商人也有十八人失蹤,你們還真是好大的膽子,窩贓銷贓,包娼庇賭還不夠,居然還做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本鄉本土,你們也下的去手。」
林昭的聲音十分平淡,但是配合周圍手持利刃的兵丁,所有人都是渾身顫抖。
沒有人試圖反抗。
連一個高喊「法不責眾」的傢伙都沒有。
林昭掃了眾人一眼,微微有些失望!
不過離開官府當中的貪官污吏,本質上都是色厲內荏之徒,看他們一番渾身發抖的樣子,林昭連羞辱的心氣也沒了,只是大手一揮,數百持刀衛士大步上前,將這些人一一擒獲,關到了專門給他們營建的石牢之中。
按照林昭的說法,他會將這幫人一一甄別,無罪的滾回去辦差,有罪的,那就施行「嚴打」政策!
而城內,林大飛則親自帶隊,一個個的清掃那些海盜窩主的府邸。
這些窩主屬於大戶人家,也有武裝家丁,但在錦衣衛精銳面前我,安全不夠看的,一個衝鋒,便死傷大片,其餘紛紛跪地求饒。
本來嘛,一干鄉勇團練、地痞無賴出身的人,那裡談得上什麼勇氣,看見林昭親兵凶神惡煞的衝進來,已經是慌了。
這些烏合之眾怎麼能跟林昭親衛這等錦衣衛精銳相比。
縣城內喧嚷陣陣,平民百姓都是提心弔膽,可聽到外面廝殺陣陣,卻沒有波及自家,這心裡的害怕慢慢變成了驚奇。
這一曰,城內勾結海盜的窩主,在城內橫行霸道的地痞無賴,聚賭招瓢的混賬,都是被一掃而空。
城內這般,城外也是如此,由炮艦上的炮兵和水手組成的隊伍在本地眼線的率領下,將城外各處做非法勾當的窩子都是清剿乾淨,此外還有兩處寺廟也被端了。
城內斬殺上百人,抓了上千人,忠勤伯府上也抓了近兩百號人。
城裡百姓當中,有那和殲惡之徒做鄰居的,聽著鄰居的慘叫求饒,想去幫忙的心思沒有,暗自覺得痛快的倒是不少。
等到出門後,鄰里街坊的彼此打聽,都知道那些在縣城內胡作非為的人已經被抓走了,有的惡人因為反抗還被當場格殺,都覺得頗為痛快。
不光是平民百姓覺得高興,就連城內的那些本分傳家士紳們也覺得的好,
他們對林昭到來沒什麼指望,那忠勤伯是個武夫,又是個撈錢高手,他來了別加倍的禍害大家就好,那還指望他綏靖地方。
沒想到,這位忠勤伯還真就做了,用的是雷霆手段,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就將城內城外的牛鬼蛇神一掃而空。
這個還不算,城內城外做公的也都被抓起來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這一干人不知道維護地方,反倒是和殲人賊匪勾結禍害百姓,早就被人恨之入骨,抓了下面的賊人,這些做公的不抓,早晚還要養出禍害來。
第二天,林昭的書信快馬送到了松江府城,給松江知府簡單說明了在華亭縣發生的情況,書信上說的很明白,肅清松江,你若是不做,那麼我做。
看到這個之後,再加上從那邊傳來的種種消息,松江知府上下都是驚懼凜然,松江府各個縣也都是凜然,上上下下開始整肅抓人。
於是孝德八年十一月之後,松江大治,路不拾遺。
當林昭準備好好治理松江之時,馮紫英快馬加鞭,來到了松江來尋林昭,吞吞吐吐了半日,說要求娶惜春。
「什麼?你不遠千里跑到這裡,就是為了這件事?」
林昭覺得完全無法理喻。
你走的不是情種路線啊!
再說你不是有個紅顏知己秋娘嗎?當初大家還在終南山溫泉莊子一起度假過。
退一萬步說了,你對惜春一見鍾情,情難自已,大不了在長安城托人求親便是,你偏偏不遠千里,跑了半個多月,來這裡向我求助?
你腦子有病嗎?
「林大哥,對於你來說,這是小事,可是對於我來說,這卻是大事,關係著我家族傳承呢。」
「我和秋娘好幾年了,但是我家裡的情況也好,秋娘出身來歷也好,都做不得主妻,而惜春姑娘從容大氣,藝術造詣深厚,還懂什麼西洋畫,這是妻子的不二人選,我定會好好待她,絕不辜負。」
「之所以千里迢迢來找你,是因為我決心已定,不願意事情再起波瀾,正怕別人辦事不利,反倒不美。」
說了半天,還不是和我一樣,是個大豬蹄子!
林昭想了下道:「四姑娘還小。」
馮紫英抹了把臉道:「沒事,我等得起。」
林昭道:「她的哥哥侄子俱是混賬之人。」
馮紫英冷笑道:「我也不是沒手段的,他們不敢來惹我的。」
林昭又道:「她被她哥哥侄子嚇怕了,很有些冷心冷情的意味,只怕將來做不得賢妻。」
馮紫英誠懇道:「我這些年也見了許多美人了,各種絕色的都有,連番邦的也見過。只是見多了,反而沒了當初那些激情。就如林大哥你當日所說的,美人再美,也不過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有什麼不同?況她們與我交好,根本不是真心為我這個人,而是為了我的身份、我身後的馮家。故我也想好了,皮囊再好,也抵不過心意相通,秋娘又做不得正室,我是真心想求娶四姑娘的。」
大豬蹄子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
但是從內心深處,林昭卻沒有打算拒絕的心意。
若是惜春也說起了親。
大觀園裡可就只剩下探春了。
如果賈母和王夫人依舊視若未見,足以說明他們有多冷心冷肺。
不過也正好方便自己推行計劃。
想到這裡,林昭皺眉道:「你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了,該當知道,她們家早晚是要敗的。雖然她的嫁妝都存在我這裡,不至於沒了活路,但身份上將來必是不配的,你家裡也肯願意?」
馮紫英聳肩道:「家父就我一個兒子,若我不願意的,他們再怎麼逼迫,也不會有嫡孫,故我家裡不是問題——他們盼孫子都快盼成望孫石了。」
林昭道:「你這樣威脅你家裡,你家裡難道不會對四姑娘有意見?」
馮紫英笑道:「別家的或許會,但我家是肯定不會的。我老爹和我老娘,是十分疼愛我的,說是「二十四孝」也不為過。為了我,別說是個琅嬛郡主身邊的女官了,便是官府里的罪犯,他們都能想法子給她個清白出身。」
林昭點頭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便寫一封信給璉二奶奶,她才是正經能辦成此事的人。」
馮紫英抱拳道:「大恩不言謝,兄弟我一生的幸福就靠你了。」
林昭白了他一眼,只覺得依舊完全不可理喻。
再怎麼說,馮紫英也是因為娶個老婆,才不遠千里過來的。
但他老子可是神武將軍馮唐,依著這個家世,能和惜春訂親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賈珍和賈蓉只怕很不得跪在地上,將賈惜春送到馮府去。
可是馮衙內偏偏不這麼幹,非要來找自己。
正是無法理解。
不過林昭並沒有直接寫信給鳳姐,而是給妹妹黛玉寫了信,詳細的告訴她這件事,請他代為處理。
黛玉如今做琅嬛郡主許久了,居移氣養移體,早就不是昔日小小姑娘。
她收到信之後,直接告訴前來送信的馮紫英,抿嘴一笑:「馮大哥,既然我大哥來信,這事我便義不容辭了。我這便請來鳳姐,馮大哥且先在屏風後面等候。」
客廳里自然不止是他二人,還有丫鬟婆子等,馮紫英躲到屏風後,也不會造成什麼傳言。
鳳姐聽說是馮紫英,便猶豫了:「神武將軍家,門檻會不會太高了?如今四妹妹看著和他是門當戶對,可將來……。尤其是四妹妹還小,虛歲十四,周歲才十三,要成親起碼得再兩年,這兩年間會有什麼變故,誰也不知。我聽說,那位馮武備是個風流人物,年紀也不小了,虛歲都有十八了吧?身邊又有一個美妾秋娘,這樣的人物,將來怎麼可能真心待四妹妹?四妹妹被我們府里那群人嚇怕了,就差剃頭髮去做姑子了,若不是能全心全意待她的人,四妹妹也必定不肯用心待他,這樣兩人的日子怎麼能過得好?林妹妹,我想過了,四妹妹還是適合一些清淨的人家,比如邢蚰煙夫君那樣的,就很妥當。」
馮紫英在後面聽了,急得半死,偏又不敢發出聲音,只好暗暗祈禱黛玉幫他說好話。
黛玉笑道:「二嫂子有這個顧慮是人之常情。只是你顧慮的這些事,哥哥事先都問過馮家大哥了,人家說了,不介意,故我才來問二嫂子。」
又道:「馮大哥算是我大哥的好友兄弟,我哥哥信里說了,他是知根知底的,最是講究信義的人,他若應了什麼事,除非真的無法做到,否則必是遵守的。」
鳳姐聽黛玉如此說,又知道是林昭的意思,不由得思考起來。她知道林昭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若不是真問准了,依他那冷淡的性子,是絕不會開口問的。
只是馮家真的是個好選擇麼?四妹妹情況特殊,又有那樣一對名聲在外的兄侄帶累,差不離的人家都不定能看上她,這也是鳳姐不願意現在為惜春看人家的原因,本來選擇範圍就小,若再碰上勢力人家,今後自己敗了,惜春可怎麼辦?倒不如到事情都完結後再說,便是人家平常些,至少兩家情況都擺在了明面上,將來惜春也不會因這些被夫家拿捏。
見鳳姐陷入沉思,黛玉笑道:「二嫂子,依我看來,寧府的那個,不問我們也知道結果,橫豎只要他們一聽到是神武將軍家,必是什麼都肯應的。但馮大哥求的是四姑娘的心甘情願,故托我這麼一問,也算是表誠心。二嫂子,咱們都不是那種迂腐的人,這事你不妨直接問四姑娘,問問她的意思罷。」
鳳姐點點頭:「罷了,既然馮家誠心,我們也不能不近人情,硬生生把好親事往外推。且請你等上一等,我親自問四妹妹去。」
黛玉擺手道:「請吧。只是千萬記得我們還在這裡等著你們回話呢。」
鳳姐答應著,自去了。
……
惜春聽鳳姐說完後,愕然了。
鳳姐細細給她分析道:「馮家和咱們家是老交情,也算門當戶對,對咱們家的情況知根知底,又和林表弟交好,林表弟問了,他們家對咱們家的事情不介意。若林表弟問准了,這事就必然是真的,故兩家家世上不成問題。馮紫英本人呢,也是個年輕有為的,年紀輕輕就是正五品的守備,和林表弟、琴丫頭家的詠春侯世子、英蓮家的蔣公子他們交好。若你嫁了他,今後你們姐妹還是能常常相處,不必因著夫家關係重新適應。這些都是優點。缺點是,這位馮公子人物風流,以前是十分能玩鬧的人物,聽說現在還有一個叫秋娘的美妾。如今雖說他在林表弟那裡保證了,但將來會不會復發,也難保。再就是他是家裡的嫡長子,也是馮家的宗孫,他的媳婦將來必定要是能獨當一面的當家主母,一族宗婦,你這性子,嫂子擔心啊。」
惜春細細想了會道:「嫂子,應了吧。」
鳳姐挑眉道:「你想好了?」
惜春點頭道:「嫂子的顧慮,我十分清楚。可是,要找到一家,和林姐姐、英蓮他們夫家交好的人家,又能不計較我們家事情的,委實太難了。就為了這一項優點,嫂子說的那兩件缺點,我都可以忍了。」
「況那兩件缺點,第一件他在林表哥那裡保了證,林表哥又親自開了口,我想著,他便是一生不能保證,但頭幾年必定是好的,至少在我生子前他是決計不會鬧出什麼打我臉面的事情來的——這世道,能這樣的人家已經算很好了,其他的我也不能強求。再就是,當家主母、宗婦的事情,林姐姐說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這麼些年來,嫂子、林姐姐、兩位嬤嬤都教了我許多,我雖說學的不認真些,到底也有了基礎。加上從現在開始認真學,難道還怕學不會不成?二嫂子,我也是很聰明的。」
鳳姐長長的「嗯」了一聲,也不拆穿她,忙風風火火的趕去林府回話了。
馮紫英在裡面聽到鳳姐說應了,大喜,忙不管不顧的跑了出來,對著鳳姐就是鞠一大躬:「謝謝二奶奶成全。」
鳳姐給馮紫英嚇了一跳,王嬤嬤、豐兒忙站到了鳳姐面前。
鳳姐從縫隙里見到馮紫英被容嬤嬤直接拽到屏風後,忙笑道:「哎呦,容嬤嬤,算了吧,馮守備也是歡喜。只是馮守備,我話先撂在這兒,既然是你們家先上門求娶的,你也是保證過的了,日後可不能因為我們家有事情了,就學那沒良心的梅翰林家,鬧著退親。」
馮紫英在屏風後點頭不止:「二奶奶放心,這事我早已和家裡說過了,他們也商議過了,都是同意的。」
黛玉皺眉道:「梅翰林?先前和琴姑娘定親的那家?他們家又怎麼了?」
馮紫英鄙夷道:「他們家,先前攀高枝了,便嫌棄薛家是商賈人家,悔了和薛家的親,最後反倒是成全了小柳。如今因幾個月前的事情,平安州節度使李家敗了,他就又攀上了那個賈雨村,悔了李家的親。最噁心的是,為了讓自家面上好看,還造了李家姑娘的許多謠,壞了那姑娘的名聲,那姑娘不愧是闖王后裔,也是個節烈的,便一死證了清白。這下好了,他們家的名聲便徹底壞了,也就賈雨村那個沒忌諱的,還肯將自家姑娘許給他們家。要我說,人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們家是一家有子百女配,也忒不是東西了。」
黛玉冷笑道:「你還別說,這次他們家求的這個啊,和他們家還真是絕配,一個薄情寡義,一個忘恩負義,可不是絕配麼?」
鳳姐和馮紫英聽說,俱笑了起來,連聲道:「還真是,絕配!」
……
寶琴聽說梅家的事情後,也是心有戚戚:「幸好,幸好我當初聽了王妃的話,退步抽身早,否則如今一死以證清白的人就該是我了。」
黛玉厭惡道:「如此薄情寡義,算什麼讀書人。」
惜春翻著賬本子道:「林姐姐難道沒聽說過「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嗎?曹雁澤的詩流傳的不多,這幅對聯卻是極佳的,足以流傳千古。」
惜春說完半天,都沒聽見回應,便從賬本中抬起頭來,見黛玉、寶琴俱稀奇的看著她,便奇怪的問道:「怎麼了?你們怎麼這麼看我?」
寶琴笑道:「郡主,到底我是看花眼了,還是進錯門了?怎麼我們一向自詡清高冷淡、只喜歡畫畫的四姑娘,居然在翻賬本子?」
黛玉配合笑道:「啊呀,衛少奶奶,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們四姑娘啊,剛定了親,定的是神武將軍馮家的獨子。如今啊,她為了將來能做個合格的當家主母、一族宗婦,每日都在認真學習管家理事的本事,連畫畫本事都丟在一邊了。」
寶琴握著帕子笑道:「哦——原來如此啊,馮公子真是有福了,我們四姑娘能這樣待他。」
黛玉湊到了寶琴身邊,笑道:「哎呦,衛少奶奶,這你就不知道了,那馮公子啊,感念四姑娘一片真心為他的情義,日日打發人送東西過來呢。我們四姑娘呢,那雙平常只肯拿畫筆的手,如今不僅拿起了賬本,也拿起了針線,見天的給馮公子做回禮呢。」
寶琴長長的「哦」了一聲,學著唱戲的腔調,笑道:「原來是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對恩愛互敬的鴛鴦夫妻啊。」
黛玉亦以同樣的腔調回道:「可不是嘛啊~。」
黛玉和寶琴一唱一和的調笑著,惜春先是羞紅了臉,後來乾脆惱了起來,也不看賬本了,撲了過來就要撓她們的痒痒,黛玉忙躲到一邊去了。因她如今有孕,故惜春也不管她,直接轉身壓到了寶琴身上,雙手齊出,直把寶琴撓的直求饒。
黛玉一邊笑的幾乎岔了氣。
三人鬧了一頓,起來重新梳妝後,方坐在一起好好說話。
黛玉問道:「你過禮的時候,我也不好過去,也不知道情況。你的禮儀是二嫂子還是那府里的尤嫂子給你辦的?」
惜春笑道:「自然是二嫂子——我那好哥哥也不信任我那嫂子的。」
黛玉道:「那就好,二嫂子會用心的。」
寶琴道:「如今四妹妹也算終身有靠了。咱們這麼一乾姐妹中,也就剩探姐姐和珠大嫂子家的李琦姑娘了。李姑娘也就罷了,有她母親做主,將來終身不會差到哪裡去。可三妹妹呢?她如今可有什麼想法?」
惜春嘆道:「她還能有什麼想法。不過是能樂一日是一日了。我定親時,她曾過來和我說,她如今只求能不為妾就好。」
黛玉眼睛眨了眨,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卻沒言語。
寶琴嘆息道:「便是不能為妾,也不會是什么正經好人家。」
惜春冷笑一聲,說道:「明年恩科就開始了,只怕二老爺和二太太會好好挑選一番,說不定是哪家家庭背景深厚之人呢。」
寶琴嘆道:「探姐姐命苦啊。」
黛玉搖搖頭,笑道:「那也未必,說不定時來運轉,心想事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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