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緣鴨定 第35章 再提分家

    謝氏狼狽地回家了,周氏在眾女猜忌的目光里,不疾不徐地洗好了床單被裡被面,端著盆回家了。一進院子就看見積在地上可疑的水,她上前一摸被褥,氣急敗壞地大叫:「這是哪個殺千刀的乾的,這叫我們晚上怎麼睡!」

    謝氏滑到河裡,雖然不是周氏推的,但與她也脫不了干係,周氏原以為不過是和謝氏再吵一架,卻不知平日裡不聲不響的杜杏竟是狠角色。

    周氏火往上涌,直撲三房的屋,杜杏站在門口一把攔住。

    「你這個丫頭片子,肯定是你乾的!」周氏眼睛裡都要冒出火星子來了。

    「就是我乾的,你害我娘落水,我只是弄潮你的被褥,這還算是輕的!」杜杏叉著腰瞪眼說。

    「看我不撕了你這個小賤蹄子!」周氏沒想到杜杏承認得這麼理所當然,心裡惱怒,也不顧長輩的身份就要上來撕扯。

    周氏的巴掌只差一點就要招呼到杜杏的臉上,沒想到眼前寒光一閃,一把剪刀對著她的手掌心刺過來了,嚇得她半路緊急縮回了手。

    「好哇,秀才公養出個女羅剎來了!」周氏打不著,索性扯開嗓子罵。

    「你這是想殺人呢,我讓你殺,讓你殺!」周氏低頭就往杜杏身上拱,她料定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娃不敢真見血。

    果然,杜杏剛才是情急之下自衛,現在被周氏的撒潑弄得不知所措。

    「大嫂,你害我還不夠,還想壞杏兒的名聲,你怎麼能這麼惡毒?!」謝氏從床上爬了起來,悠悠地說。她的面色因為受寒一片慘白,身體甚至還在微微顫抖。

    「呸,你少裝可憐,你自己滑到河裡,倒賴上我!你女兒把我的被褥全澆濕了,你還想袒護!」周氏嫌惡地看了謝氏一眼。

    「要不是你故意,我怎麼會滑!」謝氏的嗓門也拔高了。

    ……

    兩妯娌大聲吵架,早已吸引了左鄰右舍,因為今天村里又寫對聯又捕魚,家家只有老人和孩子在家,院門外有人朝里張望。

    睡在正屋的杜世城忍無可忍,這個家多年維護的的體面,被兒子媳婦孫子孫女當成豬尿泡輪番踩踏了。

    魏氏正要出去喝罵,卻被杜世城一把拉住,他自己出去了。

    「要想分家,也等吃了明天最後一頓飯!」杜世城站在堂屋門口,對兩個吵成一團的媳婦說。

    杜世城的聲音並不高,反而有點啞啞的,但聽在周氏謝氏耳朵里卻是平地驚雷一般。

    「爹,杜杏把我屋裡的被褥都澆濕了!」周氏扯著謝氏的衣服。

    「爹,是她先害我掉河裡的!」謝氏也不示弱的反揪著周氏的衣領。

    聽了杜世城的話,慌亂的魏氏拉拉他的衣袖:「當家的,分家鬧不得,你別說氣話!」

    「你眼瞎啊,看你把這個家管成什麼樣子!」杜世城對老妻也是一肚子怨言,他指指斗得如同烏眼雞似的兩房媳婦,沒好氣地說。

    「杵在這做甚,該幹啥幹啥去!」魏氏被杜世城罵,這口氣只能出在媳婦們身上。

    見婆母都被罵了,周氏謝氏各自鬆了手,灰溜溜地散開了,謝氏繼續捂到床上,周氏則把洗的曬上,再處理被褥上的水。

    太陽升高了,陽光直射到堂屋,依舊站在原處的杜世城眯了眯眼。

    當年就是看上周氏人高馬大屁股肥,是個能做活會生養的,才三媒六娉地娶了給大金做媳婦。一晃小二十年了,這在家做老巴子的驕橫勁一點沒改,反而變本加厲了。

    杜世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日大金脫口而出的分家,一定是周氏攛掇的。他的兒子他清楚,那就是個屬算盤珠子的,不撥不動。他那榆木腦子什麼時候活泛過?

    再說謝氏,縣城裡的破落戶,市儈狡黠。但拗不過三金喜歡,謝氏嘴甜會來事,能哄老婆子高興。這一房原也沒指望他們真能下田下地做活,只要給杜家爭臉,光耀門楣就行了。可現在也是不省心。

    杜世城轉念想到二房,這家裡的種種變故,都是二金出了事以後發生的。好比一間屋子抽了梁,倒是遲早的事。以前,他怎麼沒發現呢?

    二房的許氏性子溫婉,行事規矩,雖說是二金半道撿回來的,卻渾然不像農家女,也不似謝氏市井般招搖。起初問過,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後來竟不了了之了,身世來源倒成了個迷。

    二房一屋子的丫頭,按他在家的留意觀察,也不似老婆子說的那般懶惰,家裡的活十之八九都是她們做的。

    杜世城把三個兒子三個媳婦在心裡過了一遍,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罷了,與其以後鬧得不可開交再分家,還不如趁現在還沒撕破臉皮,好歹以後還講點父子兄弟情義。

    「孩他爹,你真……」魏氏眼巴巴地看著杜世城,欲言又止。

    「你不也看到了嗎?紙哪能包得住火!」杜世折回房裡。

    周氏心不在焉地整理被褥,眼角餘光偷瞄公爹陰晴不定的臉,心裡直打鼓。上次大金說到分家,直接把公爹氣得吐血了,到今天還沒好利索。這次要再出點什麼事,婆母會不會直接讓大金休了她呀?


    過了一會兒,周氏見公爹沒什麼事,轉身回屋了,她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她只覺得家裡不能待,挎上籃子到射山湖找兒子去了。

    謝氏聽見分家兩字,先是一懵,後來躺在床上,心裡一合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這一大家子十幾口子住一起,上頭有公婆管著,下面有妯娌盯著,吃、喝、玩處處掣肘,她早就厭煩了。若是以後只有四個人,手上有收租子的活便錢,地里有糧食,自己當家做主,這日子還不美翻了!

    杜梅回到家,院裡靜悄悄的,只見到滿地的水漬橫流,不禁皺了皺眉。這裡好像是發生了什麼災禍現場一般。她把藥放在廚房吊著的籃子裡,就回了自己屋。

    三個小的都在屋裡陪著母親,見大姐回來了,爭搶著向她述說剛剛發生的事。她們嘰嘰喳喳地東一句西一句,把杜梅吵暈了。

    「三妹四妹,你們別說了,讓你們二姐說。」杜梅打斷她們。

    「哦。」杜桃和杜桂關上了小閘門。

    「是這樣的……」杜櫻繪聲繪色地把剛才的事完整地說了一遍。

    「外面的水是杜杏潑的?」杜梅有點不相信,她這個堂妹看著斯斯文文的,性子卻這麼烈?

    「那還有假!四妹的嘴都張成這樣了。」杜櫻指著杜桂,學了她的樣子。立刻招來杜桂抗議的小拳頭。

    三個小的,笑笑鬧鬧地滾到床上。

    「梅子,你別擔心,分家就分家。你爹雖不在了,你阿爺也不能把我們攆到外頭去,我多接點繡活,有手有腳的,餓不死。」許氏看出杜梅臉上的擔憂,拍拍她的手。

    杜梅轉頭看自己的母親,她父親走了,母親不知哭了多少回。以致杜梅一直覺得在這個家裡,最需要保護的就是她娘了。但就在剛才,她第一次覺得,她的母親才是她們姐妹最堅強的後盾。

    「娘,您放心,我有法子的,一定會帶您和弟妹們過上好日子的。」杜梅往許氏懷裡偎了偎。

    「嗯。」許氏只當杜梅說的是寬她心的話,也沒往心裡去。

    懷裡一個硬物抵著杜梅,她這才想起,鍾毓給她的匣子。

    「娘,我把藥錢給鍾大夫,他還給了我這個,說是給你吃的。」杜梅從懷裡抽出了匣子。

    「這是鍾大夫給的?」許氏見了匣子,眸色閃了閃。

    「是,他讓你出了月子吃,還說我們也可以吃,但不能吃多。」杜梅把鍾毓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他告訴你,這是什麼了嗎?」許氏摩挲了下匣子問。

    「沒說,說是100文買藥還有剩,就補上這個。」杜梅心裡有點犯嘀咕,這不就是芝麻核桃酥嘛,母親神色怎麼這麼凝重。

    許氏看過杜梅拿回來的藥,她是按十多年前價格估的一百文,現如今雞蛋都要一文一個了,藥材也不知道漲沒漲價。

    「你總說鍾大夫鍾大夫的,他叫什麼?多大年紀?」許氏想不明白,這個鐘大夫為什麼把上好的阿膠糕白送給她。

    「他叫鍾毓,三十多歲吧,上次生弟弟,多虧他呢。」杜梅摸摸杜松越來越胖的小手。

    上次許氏生產已經精疲力竭,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哪還看得清?

    三個小的,看見匣子精美,也不鬧了,都湊上來看。核桃芝麻的香味,讓人垂涎。

    「既然拿回來了,就吃吧。」許氏把疑問壓在心裡。

    她打開了匣子,只見一片片黑色的薄糕整整齊齊地碼著,她給四個女兒一人一片。杜梅折了一半硬塞到許氏的嘴裡。

    糕在嘴裡慢慢化開,唇齒留香。許氏的臉色巨變,詫異,恐懼,驚喜……

    許氏又把匣子仔細打量了一番,在反面發現余濟堂制。

    「鍾大夫的醫館叫余濟堂嗎?」許氏問。

    「不知道,應該是吧。娘,你怎麼知道的?」杜梅好奇地問。

    「這裡寫著呢。」許氏指指小字。

    她把所有人,哪怕十多年前的人都回憶了一遍,找不出一個姓鐘的。可這阿膠糕明明是濟世堂正宗的口味,雖然隔了這麼多年,她依然十分確定。可濟世堂早就被查封了啊,許氏心裡有些許不安。

    「娘,你認識字?」杜梅驚詫道。

    「是啊,小時候跟先生學的。過年閒的時候,我悄悄教你們,只不許說出去,會被你們阿奶罵。」許氏笑道。

    「好啊好啊。」四姐妹高興地說。

    「快去做午飯吧,你們三叔對聯差不多要寫好了。」許氏催促,今天大房三房闖了禍,杜梅姐妹可不能再惹人不高興了。



第35章 再提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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