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她在布達拉宮
穆涼軒現在很後悔,為什麼腦子一抽包袱一卷就來到了這裡。高原的陽光可不管這時候應該春風和煦,將她的眼睛舔得乾澀生疼。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絕對黑了一層。
在山腳坐下,聽著遠處轉經的銅鈴,看著夕陽一寸一寸沿著斑駁的牆體移動,似乎整個身體都被瀰漫在每一寸空氣中的藏香所侵占,真好。她閉上乾澀的眼睛,努力讓自己的文藝細胞驅走她的乾渴疲憊。
來到這裡,她第一次看到這些朝聖者,看一萬次照片都沒有一次直觀來的震撼。他們匍匐在這片神聖的土壤,竭盡一生財富,走到骨瘦嶙峋。看著老阿媽長長的髮辮一次次垂落到地上,穆涼軒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沒有信仰的人最可悲,沒有嚮往,沒有束縛,看似自由,實則漂泊——這一生,靈魂都無處可去。
穆涼軒傷感了,感覺自己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抬眼看去,天已經見黑了,空氣漸漸冰冷刺骨。她裹緊身上的羽絨服,無奈冷風還是嗖嗖往裡灌……掏出耳機塞上,手指在小小的mp3上撥拉幾下,音樂緩緩流淌進耳蝸。這年頭mp3已是少見,然而她一直喜歡用。跟著旋律哼著不成曲的調子,準備起身去旅館。也不知是不是在地上坐的太久,剛起來就眼冒金星,腳下不穩地晃了兩下,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硬邦邦的胸膛……是個男人。
抱歉地抬頭看去,嘖,還是個帥哥。子夜般深沉的眸,五官精緻深刻,在黃昏的光影下原本有些冷硬的面龐看起來柔和許多。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外貌協會,她默默地在心底給了超高分。
意識到自己盯著人家看得有點久了,往後退了兩步,有些窘迫地咳了一聲:「不好意思。」
那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涼涼地丟下一句「沒事」。
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白襯衫,黑西褲,上衣隨意地搭在手上,挺拔俊逸,無法掩飾的精英氣質,只見他走向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子,女子看向他,笑顏如花。
腦海里浮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那人穿白襯衫也是這樣美好……甩甩腦袋,背上包轉向與男人相反的方向,將那不和諧的身影丟出腦海,走上她早已規劃好的路線。
按著地圖去向自己一早訂好的青年旅館。一進門,暖意就撲面而來,熱情的旅館主人還送了熱氣騰騰的酥油茶,穆涼軒大口大口地喝下,感覺像是任督二脈打通了一般,整個人都舒展開了。
靠著火盆取暖,心思也活絡了,穆涼軒裹個毯子就跟女主人嘮嗑。
「老闆,我今天走路上發現這個時間遊客已經挺多了。」
女主人手上也捧著一杯酥油茶,狠狠吸了一口杯口冒出的熱氣,大喇喇地回答:「小姑娘,我們這裡四月開始就是旺季了。到了暑假更是不得了。」
「孤陋寡聞了。我還以為這個時候不會感受到龐大的中國人口壓力了。」穆涼軒有些泄氣。
「看你也是個學生樣,也學背包客啊?」老闆的普通話說得很順溜,但不知怎麼的就是給人莫名的異域風情。
穆涼軒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好學習,出來玩玩嘛。」她就一個快畢業的大學生,畢業證還有兩個月才能混到。
火盆的暖意烤得人臉都感到燙,她似乎都能感到水分在一點點蒸發出去……嗯……她好像困了……對穆涼軒來說,睡覺時天大的事兒,今天這麼累,絕對不能虧待睡眠。
匆匆告別老闆,裹著毯子回到自己的房間。同屋的陌生女子已經睡下,她輕手輕腳爬上自己的床位,卻被冰涼的床鋪凍得一個激靈。蜷縮在冷冰冰的被子裡,雙手抱著雙腿,盡力將熱量聚集到這一處,而睡意已經無影無蹤。
夜,涼薄。同屋的女子輕輕打起了鼾。
據說人是有第二層眼瞼的,但是漫長的歷史讓人們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我們如今只會合上自己的第一層眼瞼。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閉上眼總是會看見許多奇幻又混雜的色彩。她想,她的色彩一定開了掛,為什麼每次都會描繪出同一張臉。
高原稀薄的氣流壓迫著她的中耳神經,穆涼軒覺得很吵。但是聽著這種嘈雜的聲音,睡意竟然又慢慢回來了。
夢境總是相似又不同。
高中敞亮的教室,他們還穿著傻傻的校服,白色的麻袋裝帶著兩條紅槓,再有幾分姿色的人都仿佛蒙上了一層灰。
那時候的穆涼軒,黑框眼鏡,皮膚白淨,安靜乖巧,成績優異,外表極具欺騙性。
那時候的段君然,白襯衫,聰明得讓人討厭,眼神清澈,聲音乾淨,手心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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