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亞永不憐憫 第五十六節·戮·三

    燃燒，整個世界都在燃燒。

    花在燃燒，樹在燃燒，房屋在燃燒，街道在燃燒。

    當艾莉亞的火炎掃過整座街區的時候，凡是一切引火之物盡數化作澎湃的烈焰。人們在睡夢中便被活活燒死。而那些清醒的人，則要忍受更加慘痛的煎熬。

    乾枯的地面裂開一道道巨大的裂縫，房屋倒塌，精緻的雕像和華美的門庭在烈焰中坍毀為焦黑的廢墟。無辜的平民們被點燃，變成一個個人形火炬尖叫著在大街上狂奔著。四處都彌散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烤肉氣味。

    無間地獄也不過如此。

    而在這地獄的最中央，數個渾身縈繞著強大氣息的人形飛速交錯，一連串鋼鐵碰撞的脆響連綿不絕的傳出，恍若通往冥世的巨大鐘鳴。

    重火炎幾乎摧毀了這附近的一切。然而夜襲團的數名帝具使並不在被摧毀的範疇之中。即使是最靠近爆炸中心的塔茲米，也因為及時的防護躲避和伊克魯西恩的堅固外殼而保留了戰鬥力。雖然那滿布裂紋的盔甲決計不能夠在這場戰鬥中救他第二次。但至少現在……他還活著。

    此刻，這名年輕的帝具使正一邊和同伴一齊圍攻艾莉亞一邊大聲的斥責著。

    「惡魔！這樣子的事情……將普通的人卷進來……你難道心中就沒有一點愧疚？沒有一點自責！？」

    他怒喝著協同身側的須佐之男一同揮出武器。然後又在一次貼近的火炎爆炸之下向後退卻。但轉眼間，他又和新加入戰局的獅子女雷歐奈連攜發出另一輪進攻。

    「別和她廢話，塔茲米。」雷歐奈低聲咆哮道。她的身上披著抗火的皮甲，四肢著地，像是一頭掠食中的野獸一般飛速尋覓著艾莉亞的破綻。

    「再讓她多活一刻都是對整個世界的污……」

    雷歐奈突然迅速一閃，一記火焰鞭便抽擊到她剛才所停留的方位，將那面本就不甚平整的土地轟擊成不規則的焦黑龜裂。

    「愧疚，自責。」艾莉亞抬起手，將自遠方襲來的數道蒼白射線一一點碎。「倘若艾莉亞還有這種東西。倘若艾莉亞還能夠理解這種東西……」

    她向後一折，漆黑的長鞭化作火焰巨劍斬落。一蓬蓬的焦灼的氣息自劍刃中射出，將想要從後方偷襲的須佐之男擊退。

    「你們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呢？」

    火焰是艾莉亞最忠實的僕從，在這燃燒著的廢墟當中，沒有人能夠跟得上她的腳步。

    「很久很久以前，艾莉亞曾經像是那些同齡人一樣追求歡樂。」少女低聲呢喃著，細微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過了一段時間，艾莉亞開始按照家族裡的傳統來尋求痛苦。」風中傳來了尖利的破空聲，數柄猛地向她襲來的絲劍被門板一般的火炎巨劍隔住。緊接著的一記旋斬又從中釋放出火焰將絲劍包裹，燃燒。

    「再然後，諸位的造訪又讓艾莉亞從中學會了如何感受死亡。」帝都中央的警鐘發出轟鳴。數百，數千，甚至上萬的守衛正在集結。很快，他們就會趕到這裡。

    「那麼現在，你們又能夠為艾莉亞帶來一些什麼呢？」

    艾莉亞看著他們，淡藍色的瞳孔中有著漆黑的火焰跳動。

    在她的視界中，整個世界都褪去了原本的顏色。

    在地面燃燒的不是火焰，而是盛開的，生機勃勃的花海。倒斃的焦灼屍骸化作清奇的石塊和古木。半透明的鳥兒在上面棲息，鳴叫著不肯離去。

    在她的腳下，一顆巨大的心臟在大地之下有節奏的脈動著。

    那是地脈，灼熱的岩漿永不停息地翻滾著。或許是因為之前轟炸的緣故，這大地之中的鳴顫聲比往日更加激烈。

    而與艾莉亞作戰的，也不是夜襲團的諸人。而是符合他們的某些特徵的，類似於某種異怪的幻像。

    離她比較近的有一隻金色的獅子，火炎一般的鬃毛下沾染著點點污穢。而在這獅子的旁邊，還有一條幼生的飛龍。

    雷歐奈和塔茲米，獅子和龍。相比於他們自身的光輝，他們的帝具顯然更加具備代表性。在他們之外，還有一隻青色的蜘蛛正隱蔽地織出一張捕獵的細網。

    除此以外，就是一具古舊的人偶。人偶的心臟是一個巨大的空洞。一根柔軟的管子鏈接著它，管子的另一頭指向隱蔽的某處。

    這個是……人形帝具的力量供給路徑？

    艾莉亞眼中的火焰驟然熄滅。而她眼中的世界也還原成了燃燒廢墟的模樣。

    「娜捷塔。」

    艾莉亞抬起手，一道粗壯的火炎射流便猛地朝管道所指向的方向撲去。

    夜襲眾人驀然色變。

    「住手！」

    「阻止它！！！」

    他們連忙放下對艾莉亞的圍攻，迅速地朝著娜捷塔所在的方位進行支援。就算同為帝具使，操縱須佐之男的娜捷塔可比其他人都要脆弱的多。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觸及到那道火焰射流的瞬間——

    『轟隆——！！！！！！』

    火炎爆炸，濺射的石塊和灼熱的炎浪切割著帝具使們的皮膚。艾莉亞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娜捷塔，而是企圖援救她的帝具使們！

    「圍點打援還是挺管用的嘛。」艾莉亞一揮手，又是數枚火炎彈在她身側浮現。而這一次，她便要取走那位帝國叛徒的性命！

    然而就在這時，來自狙擊手瑪茵的炮擊卻妨礙了她的腳步。或許是因為情況危急了許多的緣故，這一次的炮擊比之前要強出不止一倍。而瑪茵的目的也不是狙殺，而是阻隔。

    面對將前路盡數封死的巨大光柱，即使是艾莉亞，也不得不暫退攻勢。她能夠做的，也只是朝瑪茵的方位擲出幾枚火炎彈罷了。

    而這種倉促的反擊……不可能取得效果。

    而當塵埃落盡之時，夜襲團的第二輪進攻也隨之到來。與第一次的偷襲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選擇了全線壓進。

    他們，包圍了她。

    「塔茲米，雷歐奈，瑪茵，娜捷塔，須佐之男，還有一個綠色的矮子。」艾莉亞掃了他們一眼，輕笑道：「看來人沒有來齊嘛。」

    「足夠幹掉你了！」那個綠色的矮子怒罵道：「下地獄前記好了，本大爺是拉伯！」

    「是嗎。」少女攤開手。「那你們還在等什麼呢？」

    下一秒，艾莉亞便得到了她想要的。

    龍骨之槍，蒼白之光，獅咆之拳，纏絲之匕，降魔之杵……從上至下，從外至內，來自帝具使們的攻擊，覆蓋了艾莉亞身周的每一個角落。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然而，面對這種即使是帝國大將軍也足以擊殺的死局。艾莉亞只是輕鬆地合起了手。

    漆黑的環形火牆驀地升起，將一切針對艾莉亞的襲擊盡數隔絕在外。

    「此即……嘆息之牆！」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捏雞蛋時不能夠從多點出力，因為殼式結構能夠讓力量分散。甚至起到相互抵消的效果。

    而如今的狀況恰巧相似。帝具使們的聯合夾擊，起到的效果針對的根本就是他們自己。

    他們失誤了。

    那麼，主動權便輪到了艾莉亞。

    黑色的火殼驟然破碎。艾莉亞向前踏出一步，便欺近了因為錯力而失去平衡的雷歐奈懷身側。她抬起手臂，纏繞著火炎的右手便撫上女武士的臉頰。

    「赤瞳……不在麼？」艾莉亞輕聲問道。

    她也不等回答，便探出手指，剜出了雷歐奈的右眼。

    然而雷歐奈只是低哼一聲，張嘴便朝艾莉亞的手咬去。

    「看來你不知道。」她失望地輕輕搖頭，纖細的肢體像毒蛇一般錯開了雷歐奈的奮力一噬。然後這毒蛇又吐出信子，輕而易舉地摘走了另一顆眼球的同時還注下了一縷黯黑的細炎。

    這不是毒液，但卻比蛇毒更加可怕。

    原本還強撐著一聲不發的雷歐奈，頓時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這傢伙！」

    雙目赤紅的塔茲米發狂一般地沖了上來，竭盡全力地斬出長槍。

    「給我死！」

    然而，艾莉亞只是像扔垃圾一般地將雷歐奈拋出，便迫使他強行錯開自己揮下的手。

    「這麼喜歡嗎？那麼就還給你好了。」少女輕笑著說道。她隨即將一顆眼球送入口中，輕輕咀嚼著。

    「味道還不錯。」

    就在這時，一個背負著巨大剪刀的瘦削身影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接近了她。僅僅只要數步，便能夠將艾莉亞連同她的火焰一同剪為兩半。就像這名潛伏者對艾莉亞的母親艾緹絲所做的那樣。

    而艾莉亞或許還沒有察覺到她。

    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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