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撫著額頭,憂思不斷,殿中侍女用小扇給老婦散熱,卻散不去心中愁。
一陣挺闊沉穩的腳步聲從外直達大殿內,無人通傳,能得此待遇的人不多。
故而太后抬眼看去,面上無比驚詫,「你怎麼來了?」
服侍太后的貼身嬤嬤出來報信時,謝希暮已經被曉真扶了起來,嬤嬤連忙上前搭手,關心道:「姑娘沒事吧?方才可跪壞了?」
「嬤嬤怎的出來了?」
謝希暮臉色虛弱,「可還是太后娘娘讓我接著跪?」
「自然不是。」
嬤嬤面上帶了些歉意,「太后娘娘是因為這段時日憂思不斷,身子不適,方才才誤會了姑娘,還希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謝希暮眸底微動。
曉真只覺得氣憤,這太后罰跪就算了,還說這些便宜話,當真以為旁人都是傻子。
嬤嬤身後很快跟出來一個中年男人,步伐穩健,一襲繡金蟒玄袍利落幹練,身上帶著行伍之人的殺伐決斷,模樣生得剛肅,細看眉眼,能瞧出與太后相像之地。
「國舅爺。」
嬤嬤連忙福身行禮,方才在大殿上,她都聽得一清二楚,此刻忍不住在蕭國舅和謝希暮身上來回打量。
蕭國舅察覺旁人的目光,凝聲吩咐:「退下吧,太后娘娘身子不好,要細心服侍,莫要懈怠。」
嬤嬤連忙說好。
等人告退了,蕭國舅才緩緩看向對面低眉垂眼的小姑娘,她的臉色白得嚇人,「我送你回去。」
馬車滾軸軲轆揚起一片塵土,精緻的梨花木小軒窗半開,綠樹成蔭的美景飛快消逝,車廂內是一片沉寂。
「」
蕭國舅看了眼自家外甥女,她始終沉默不語,在他面前,她一直是乖順聽話的,就算方才在太后面前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而今也不會說出半句埋怨的話。
「你放心好了。」
謝希暮忽然抬頭,對面坐著的中年男人打消她的顧慮,「我沒與太后說。」
她心裡懸著的大石才驟然落地,胸腔內的濁氣緩緩吐出,「多謝舅父,那你是如何在太后面前替我求情的?」
蕭國舅:「不過是將如今的大局局面在太后面前分析了一遍,現下多事之秋,官家被三皇子和鎮國大將軍氣病了,張貴妃在侍疾,明家覆滅,趙玥又被關著,太亂了。
我同太后說了,如今謝識琅在蘭州辦事,若是你出了什麼事,他必定心憂,朝局只會越發紛亂。」
謝希暮斂眸,「原來如此。」
對面遞來了一杯水,還是關心她,「喝點水吧,方才跪了這麼久,早虛脫了吧。」
她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太后到底不是個狠心的,只是罰跪,若是想耍什麼陰招,不等小叔叔回來,我就能悄無聲息地死在京城。」
「樂安的事情,是你」蕭國舅不喜歡她說死字,皺眉試探。
「是她先出手害我。」
謝希暮面對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沒必要撒謊,也不想撒謊,「舅父,我從沒有親自動手。」
蕭國舅自然明白,哪裡需要謝希暮親自出手,她背後有個謝識琅精心護佑著。
謝希暮走到如今這一步,也從未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她的確挑起過明慧和樂安對她的憎惡,可若是她們安分守己,不想出那些歹毒的計謀害她,她們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也罷,你不喜歡她,是應該的。」
蕭國舅通曉全局,又了解前因後果,樂安搶走了屬於謝希暮的東西,受些報應是應該的。
「那個梁鶴隨,你可還滿意?」
謝希暮唇微微舒展,又是綿軟的模樣,乖乖點頭,「舅父識人高明,梁公子的確是人中龍鳳。」
蕭國舅瞧見小姑娘的模樣,由心覺得寬慰,卻又惋惜,「他是很好,只是…過不了多久,他便要外放到潭州,山高水長,希兒,潭州可比不了京城,你若是真相中了他,不說會吃苦,日子肯定沒有在京城過得滋潤。」
謝希暮還沒回答。
蕭國舅只想給自家外甥女最好的,嘆息道:「你的身份,本來遠不是他們梁家人可以高攀的,若是太后和趙家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怕是」
「停下。」
謝希暮忽地打斷。
蕭國舅微頓,女子緩緩轉過腦袋,笑盈盈瞧著他,「舅父,就送到這兒吧,若是駛到門前,我擔心謝家人瞧見了會疑心。」
蕭國舅嘴張了兩張,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目送女子下了馬車。
謝希暮落腳之處與丞相府只差一個拐彎,曉真跟著人又在周圍繞了兩圈,才重新往丞相府走去。
本來是想多繞遠一些,掩藏方才的行跡。
哪知正好,剛踏過大門門檻,迎面便碰上了謝端遠,瞧謝希暮一個人走了回來,狐疑道:「我正要去尋你,送你去宮裡的馬車都回來了,你如何回來的?」
曉真都替自家姑娘捏了把汗,瞧女子亦是頓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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