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紅的眼睛直直望著他,卷翹的睫毛輕輕一扇,便扇得他如死水的心蕩起漣漪。
危月移開眼,語氣很差:「隨你吧。」
剛要轉身,突然憶起一事,彎下腰手指在地面一划。
梁婠奇怪看他,心中的疑惑還沒問出口,他的手指飛快地在她白淨的臉上抹了兩下。
「妖女!」
他瞪著她,咬牙切齒的。
梁婠莫名其妙被抹了一臉土,氣得朝他踹去:「你才妖女,你全家都妖女!」
尾火見人安安靜靜、不吵不鬧躺著,又聽她艷名天下,惹得君臣反目、皇帝專寵,又見與危月不過短短兩日相處,便眉來眼去、勾搭成奸,想她也並非什麼貞潔烈婦,遂軟言誘哄。
不然
眼前突然出現一張干餅。
只是這幾個刺客實在提防她提防得緊。
梁婠低下頭,小口小口吃著干餅,秀氣斯文,好看極了。
危月聲音很低:「你若不想被——就別動。」
用極小的聲音道謝,帶著眉宇間的羞澀,像是在說不為人知的悄悄話。
逃?
為何要逃?
梁婠一愣,眉眼彎成月牙,露出裡面一點點星光。
她低垂的目光,冰冷徹骨。
可惜,刺客身著黑衣、面覆黑巾,幾日嚴查也不見半點進展。
心思翻了幾番,真要去漣州也不怕,找了機會尋一間糧鋪,聯繫宋檀就是了。
果然,尾火一喜,眼底的欲色越來越濃,手也不安分起來,也不再禁錮她,急切的去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危月一向警覺,能睡得這麼沉,定是那干餅做了手腳。
抓她的人不但不在晉鄴,還大有要將她送往邊界的架勢。
後背的傷疼得厲害。
梁婠身上有傷走不快,等她走近,他們已商量好路線。
曖昧得很。
梁婠收起剩下的餅,背對他們躺在草墊子上。
自她醒來後,為了報仇,不管是別有用心也好,無心之舉也罷,與他們一個個的相處過程中,不知不覺的,還是用上了昔日所鄙視的手段。
據他們這兩日在鎮上徘徊所探聽,大齊現在並未對外說皇后失蹤,只稱皇后遇刺,回行宮靜養,另派人全國緝拿刺客。
梁婠別過頭,地上的兩人睡得很沉,他們不該睡得這麼沉。
她聽到斗木小聲說著什麼,危月簡短回了一句,斗木長長嘁了一聲,滿是懷疑、很是不屑。
好不容易下了山,本以為要去鎮子休整一番,誰想他們竟直接繞過鎮子,往漣州方向去。
她當時滿目鄙夷,覺得噁心得很。
梁婠暗暗猜想,興許被官兵捉住也不一定。
危月不再說話,斗木又往門外張望,破廟裡又剩木柴燃燒的聲音。
冷嘲熱諷,說是一把自殘催命的刀。
梁婠一陣後怕。
她是越來越想見見這個幕後黑手。
梁婠抬眸,危月背對著火光,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見她醒著,他眼裡閃過驚訝,不過也只是極快的一下。
「呶,吃吧。」
梁婠心裡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尾火眼帶笑意一寸一寸打量她:「別喊,也別叫,他們中了迷藥,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
梁婠餘光瞟一眼背影,低頭瞧著指尖上從臉上抹下的灰,幾不可尋地提了提唇角。
現下能有這麼一間遮風擋雨的破廟已是不易,誰知道明晚又會在哪裡度過。
梁婠猛地睜大眼,正正對上一雙燃著火光的眼。
梁婠只能忍著,待他們睡著,再尋個方便的地方吧。
梁婠垂了垂眼,原來如此。
幸而她只吃了幾口。
已然廢棄許久。
梁婠緩緩閉上眼。
她甚至已經記不清真正的梁婠是什麼樣子的。
每到鬆懈下來的時候,身上各處的疼痛都異常清晰。
這麼沉思細想中,竟也真睡了過去。
勾人得很。
想趁著他們同伴未歸、尚在吃東西的工夫,趕緊歇息片刻,畢竟,夜裡她是不敢睡實的。
梁婠扯著嘴角笑笑,勉強咽下干餅,再沒半點食慾。
可當著他們的面,連換藥的機會都沒有。
「你本就有傷在身,我雖是個武人,但也懂得憐香惜玉,不想見你傷上加傷,你若乖乖配合,聽話些,讓我得了好處,往後,我會比危月還對你好,要真得我心,我帶你逃走也無不可」
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個教坊主,當年教習她時,曾跟她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刀是能害人性命的刀,也是能救人保命的刀。
她寧可死,也絕不會做出以色從人、曲意逢迎之事。
半夢半醒間,一隻寬厚的手掌捂上她的嘴。
稍稍抬起眼皮,正對上低眉垂目、悲天憫人的佛像,然而沒有金身、亦沒有供奉,泥塑的模樣,灰頭土臉的,身上還結著一張偌大的蜘蛛網。
目光相觸,腦中閃過昨晚和方才的某些畫面,危月臉燒得厲害,手中柔弱無骨的腕子如燙山芋似的。
他慌忙丟開手,轉過身直朝同伴走去,再不看她。
危月背後像長眼睛似的,只在她面前停了一下,等她接過餅,轉身就走,重新坐回斗木的旁邊,再不往這邊看一眼。
是尾火。
她氣咻咻的就要擦掉,手腕卻被人緊緊拽住。
梁婠垂了垂眼,伸手接過。
但依稀能感覺得到,他們不是要將她抓去晉鄴。
梁婠瞪著又大又亮的眼睛看他,裡頭滿是不解與詫異。
很快他便赤著膀子,俯下身。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不等梁婠掙扎,尾火的另一隻手輕輕鬆鬆將她托起,輕而易舉抱著她避開他的同伴。
可惜他們說的都是暗語,她一句也沒聽懂。
佛堂後,尾火將她按在破破爛爛的跪拜墊上。
若是查不清他們背後的主子,就算讓宋檀他們知曉自己的行蹤又有何用?
梁婠慢慢垂下頭,眼睛無意識地盯著某處瞧,她決不能讓沅芷他們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
越美麗的女人,她的刀越鋒利。
這個弧度曾被教坊主逼著練過無數次,直到她滿意為止。
他們的名字並非真名,而是取自二十八星宿,倒也符合他們每人個性。
她眼睛往他身後看去,那個叫斗木的正往這邊瞧,饒有興味地盯著他倆。
他握住自己的同時,忽地身體一僵,瞪大眼睛,重重壓了下來。
危月燕、斗木獬、尾火虎
那個叫尾火的去探路了,可遲遲未歸。
梁婠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手指穿過他的髮絲,指腹輕擦,尾火渾身一震,不管不顧去扯腰帶。
梁婠忍著噁心推開身上的屍體。
換過草藥後,梁婠看一眼高高的跪拜墊,若無其事地回到前堂。
這下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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