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把攏共不到五百字的兩篇口訣拋出,港口氣氛如文火煲湯,悄悄升溫冒泡,最終鼎沸。
頭幾句吐出口,雜役弟子聽到了無動於衷,精英弟子則一愣,感覺跟本教的絕密心法好生相似。
長老們神情一凝,正在仰面望天捋須搔首的空虛子身體一僵,伸出去一半的左手就這麼停住了,仿佛突然石化成一尊雕像。
待後續七八句不停頓拋出去後,下邊木呆呆的眾人突然展開行動。
南望搶上前幾步,拔出一柄短劍趴在地上刻起字來,什麼未來掌門人的莊重威嚴全丟往爪窪國里。
冰冷如霜的瑤環師太不顧儀態,把雙臂大大張開一划拉,仿佛雞婆子振翅一般,示意瑤華師太和虛涵子、抱缺子讓開地方,迅速拔出金釵蹲下,也開始刻字。
見他倆如此,聰明伶俐的弟子恍然大悟,尋覓空地找工具,整齊的隊形立刻散亂。
南星閉上了眼睛。他是天才,可謂過耳不忘。
少數人拔出像性命根子一樣溫養的本命飛劍,把它當成了鑿子。
膳堂和雜役的人群修為最低,反應最慢,可也不傻。
手抓燒火棍的哥們龍飛鳳舞,焦黑棍頭恰似一支炭筆。如椽巨筆當然要寫錦繡大字,燒火棍一划拉就是一小塊空地沒了,不知不覺越過人數最少的燕子樓末端,逼近精英弟子群。
另外幾個臉膛黑黑,估計是灶前廝混的哥們聽得似懂非懂,反正記不住,圍在燒火棍附近張羅,見有人礙事就咋呼呼推搡。平時,他們碰到精英弟子都低垂著頭,連說話也不敢大聲。
那些被推開的精英弟子也不惱,只痴痴呆呆掃一眼,便自覺挪往一旁,口中念念有詞,或者望著天空強行記憶。
以棍寫字以飛劍刻字不算啥,有個機靈的狠人心一橫,乾脆咬破指頭在地面書寫。瞧瞧,俺以俺血薦祖師,這一片心夠摯誠!
瞧見眼皮下紛紛亂亂一幕,楚神棍麵皮抽搐,想起小時候在雪地里撒尿。焦黃尿液射入雪層滋滋響,衝出一個個黑窟窿。只是文章太長了,至少上百泡尿才能拿下。
對兩篇短文,楚凡揣摩過多次。此刻朗聲誦讀,在癲道人的神魂氣息掩護下「觸摸」眾人氣場起伏,神識波動,理解又精深了一層。
五百多字,平靜清晰,不徐不疾,整整費了將近一盞茶工夫才念完。
楚某人不再出聲,靜靜看著下面。
本公子勞神費力,一十八般武藝全用光了,丫挺的可別不知好歹!
感覺海面沒有繼續傳出聲音了,眯眼背誦的睜開眼睛,趴地上刻字的齊刷刷仰起頭顱,好像一條條水桶里養著的鱔魚。
突然一陣嚎啕傳出,催人肝腸寸斷。卻是空虛子匍匐於地痛哭流涕,就差撒潑打滾了。
「祖師爺呀,您老人家怎麼過了五百年才回來啊……」
嚎啕聲瞬間勾起了南海眾人諸多委屈,隨即哭倒一大片。好似被欺負的小孩子終於盼到大人回家,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了。
南望迅速起身,鄭重撣去袍子上的灰塵,帶領眾人跪拜。
「南海一脈,叩迎祖師……」
在山呼海嘯一般的音浪中,霧裡傳出了得意猖狂的笑聲,楚神棍一直懸著的小心臟終於落回了腔子裡。
月亮粑粑的,小爺容易麼。簡直累脫一層皮,寶貝靈氣浪費了好大一片。你們愛跪,就跪吧。別這樣眼巴巴瞅著我,糖果已經發光了。
少頃,霧中傳出了蒼老威嚴之聲。
「吾此番臨凡,實有天機傳與爾等,不可對外妄言……乾坤動盪,凶兆畢露。暮春三月,乃天下大亂之始……呂宋與姬國,不宜大興土木,深挖洞,廣積糧;玉笥島囚人有傷天和,永不登臨……」
楚凡把「放棄玉笥島」混雜於幾條命令中下達,反正搞東搞西就是為了這個。
中間數次停頓,與南望傳音入密對話。
「行刺南星,乃天台宗所為。三月初一,出動雷劫高手圍住天台山,能不戰則不戰,七日後退。」
「是,弟子領命。不過,啟稟祖師爺。玉笥島那個妖女,千萬放不得……」
「指龍台水南嗎?」
「是,祖師爺明鑑。」
「哼,老夫當然清楚。四海茫茫,她能飛了不成?休要多言,永棄玉笥島,讓他們自生自滅。」
「是,弟子領命。」
至於天下大亂,倒不是楚凡瞎講。只要不隕落,他定要砸碎這個令人無比窒息的修行世界,原因比柳若菲所言深刻得多。可惜目前的實力太弱了,想法還只能在心裡轉一轉,不敢說出口。
呵呵,當祖師爺的感覺真爽,下達命令就可以了,不需要來回解釋。瞧見沒,下邊「喏喏」連聲,沒有人敢蹦出半個「不」字。
講完了這些之後,楚凡正準備仰天大笑三聲,卻見南望急匆匆走到海邊一撩袍子跪下了,雙手把一件晶亮物事托舉過頭,恭恭敬敬道:「還請祖師爺收回芙蓉令。」
對呀,這可是一個好東西,如假包換的古董,號令南海,莫敢不從。可隔老遠,怎麼拿回來?使用武道的凌空攝物?太不高級了,絕對有損仙人形象。難道順著冰棍兒爬下,踩踏冰面兒走到岸邊?更加不行。
霧中沉默了數息,突然連續傳出「亢兒亢兒」的低沉鳴叫。
南海派眾人都跪在地上,聽到聲音後大為奇怪。仰面見到帶領眾鳥盤旋於半空的信天翁俯衝下來,雙翅一展如一片黑白相間的雲朵掠過,從大長老手中叼走芙蓉令送入霧裡,驚訝得下巴頜差點脫臼。
「吾在人間尚有傳人,日後持此牌相見。」
海上傳出這一句話後,便再也沒有聲音。
霧氣愈加濃厚,將「白玉柱」遮擋得嚴嚴實實。
指揮信天翁叼牌子,倒不是什麼法術。楚凡運用了強烈的神識暗示,並加以靈氣引導,一不小心竟然成功了。如果不成功,就只能凌空攝物了。至於說什麼人間傳人,是為日後以南海師叔祖的身份亮相埋下伏筆。
他本來想弄一個完美的謝幕儀式再走,驟然心神不寧,根本沒心思講話了。匆忙讓靈索劇烈釋放靈氣,製造雲霧掩護,準備溜下冰棍與大白撒丫子跑。嗯,還不知道那夯貨有沒有被凍成魚罐頭。
正在此時,楚某人感覺被一股強大無匹堅韌至極的神識鎖定,晴空響起了一聲霹靂。
「呔,何方妖人?吃俺一拳。」
話音未落,一道電光劃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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