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幽寢殿
沐汐始終漠然的側著頭,沒有看他,冰冷的小臉沒有一絲情緒,若不是她那一頭烏黑的長髮,真要讓人以為,她整個人是冰雕雪塑而成,突然,從她頸間傳來一滴溫熱的濕意,令她身子微微一震,幻幽他竟然……
沐汐訝異的抬眸,望著幻幽邪美的面容滿是傷感,與方才的憤怒截然不同,心裡不由一怔,這個無情的少主終是被她傷了麼?她從未想過要刻意的去傷害誰,只是每次在面對幻幽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便那麼做了……
「幻……」她剛剛喚出聲,卻驀地被他擁進了懷裡,突然而來的撞擊使她感到胸口傳來一陣悶悶的生疼,微微蹙眉,伸手欲推開他,卻忽然頓住,一滴,兩滴……那滾燙的淚水幾乎將她的手臂灼傷……
一個高高在上的冥界少主,冷血而又無情,陰狠而又殘忍,冥界之人無不對他敬畏,臣服,他卻與普通人一樣有著喜怒哀樂,只是他的情緒需要掩藏得更深,而此刻,他在她面前卻剝落了堅硬的外殼,流露出極其脆弱的一面,是因為她給他的情傷,還是她對他的冷漠,又或者只是因為壓抑的太久單純的需要發泄……
在這樣的脆弱面前,她抬起的雙手終是不忍心將他推開,而是任由他抱著……
感受到懷中人兒沒有反抗,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用力吸取著她身上散發的甜美馨香,風自窗外吹來,撩起他散亂的髮絲,再落下時,散在榻上,結成一張看不見的情思之網,網住了他,卻逃脫了她……
幻幽再次擁緊了她的身子,魅惑的嗓音帶著傷感的語調,在她耳旁道「沐汐,留在冥界陪我幾日可好,你放心,我不會再碰你了……」
他緩緩垂眸,期盼的目光在她眼中搜尋著他想要的那一絲希望,一絲動容,卻只是徒勞無功……
沐汐搖了搖頭,將臉轉向里側,不想再看他眼中蕩漾的情愫,她的語氣恢復了冰冷「我想回長留……」
幻幽自嘲一笑,心中悲涼,再次埋下頭,良久……他顫聲道「好,我放你走!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接著,他執起沐汐瑩白如玉的小手,在她手心放了一個瓷瓶「這是……醉仙散的解藥……」
沐汐漠然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裙,片刻後,她淡道「幻幽,我希望你能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說罷,她再不做猶豫,迅速的啟步離去……
幻幽望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寢殿之外,他,徒然閉上了雙目,任眼底的潮濕蔓延,直至心間,他聽到了心被撕裂的聲音,他沒有如從前那般去送她,他怕他捨不得放手,以前,他送她,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還有糾纏的理由,現在,她的離開,那是永遠的訣別,意味著,他徹底的放手……
他知道,在沐汐決然轉身的那一刻,他永遠的失去她了,幻幽頹然起身,他重傷未愈,又鬱結於心,喉間忽然一甜,他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從喉嚨里急遽湧出,噴灑在玉石鋪就的地板上,刺目的殷紅一片……
月魂城
冥界有冥界的法度,冥界所有的冥界之人,包括冥衛冥兵羅剎等,沒有冥王或少主的指令,他們不能隨意離開冥界,騷擾凡界,進出冥界皆需要檢查其通關令牌,但是這一路的守衛,卻沒有一人攔沐汐,看來是少主默許讓她自行離開……
沐汐剛離開月魂城,卻被一個陌生的老頭給攔住,他一頭棕紅色的頭髮,眉骨高聳,微黑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狹長的雙眼帶著精明之色……
沐汐愣了愣,有些警覺的退後幾步道「你是誰!為何要攔我……」
老頭禮貌的頷首道「呵,沐汐姑娘,我並無惡意,我叫冷巫,是冥界的冥醫……」
「冥醫?」沐汐奇怪的蹙起眉心,依舊一臉警惕……
「沐汐姑娘,你沒事吧?呵,你別怪少主,這段時間,他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冷巫神色黯然,飛揚的眉間有絲疲憊閃過……
沐汐眸光微寒,冷冷打斷了冷巫的話「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不是他把我抓來冥界的理由……」
冷巫的臉色有些尷尬,他乾咳了兩聲,別有意味的說道「沐汐姑娘,你對月公主的近況……難道一點也不好奇嗎……」
沐汐聞言一驚,她連忙問道「幻月?她怎麼了……」
「你隨我來吧……」冷巫腳步一轉,自顧在前面帶路,但那個方向沐汐卻不陌生,那是幻月的寢宮幻月閣……
幻月閣
不過片刻,兩人便落了地,依舊美如仙境的月魂聖湖,依舊精緻無比的亭台樓閣,樓閣四周輕紗垂幔,如煙似霧,過了水晶橋,沐汐推門而入,層層粉色紗幔之後,那紫檀鏤雕的床榻上躺著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一襲淡紫色的衣裙,黛眉緊蹙,長發披散,昏迷不醒卻仍然美得驚人,精緻的鵝蛋臉上竟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幻月……」沐汐心裡一顫,連忙靠近了床榻,只是數月未見,幻月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那白的嚇人的小臉,那若有似無的氣息,讓她一度懷疑幻月究竟是否還活著……
沐汐伸指搭上她的脈,那絲脈息微弱的幾乎沒有,冰涼的手腕讓沐汐以為那握著的是一塊寒冰……
「幻月,幻月……」沐汐顫抖的指尖輕輕覆上她冰冷的小臉,一聲聲悲戚的呼喚,幻月卻依舊毫無反應,記得生辰那天,幻月還讓幻幽給她帶去一株「美人淚」,生辰過去不過數日,幻月怎會如此虛弱?難道那個時候,她已經……
「不要叫了,月公主她……聽不見的,她的身體從幾個月前就很差了,而且血咒爆發的特別頻繁,前幾日最後一次爆發後,她就昏迷了,現在,我只不過是用靈藥吊著她的命,即便是如此,她也活不過一月了……」冷巫的聲音有些滄桑,緊鎖的眉間帶著淡淡的哀愁,幻月生性善良,對周圍的人一向親切友善,這樣一個明媚的女子,看著她如一朵枯萎的花慢慢凋謝,任誰也不忍心……
「然後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輪迴是嗎……」沐汐心中一痛,明眸中染著濃濃的憂傷,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美好善良的女子就是死,連個魂魄都不給她留下,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不給她,何其殘忍……
「是的,我們雖是冥界之人,但同樣也有生老病死,這是六界的生存法則,誰也無法抗拒,當我們的生死簿陽壽已盡,也擺脫不了轉世輪迴的命運,只是月公主,她身中血咒,死後會魂飛魄散,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冷巫長嘆一聲,兩眼望著窗外,眼中儘是悲涼……
「冥王呢?幻幽呢?難道他們不管嗎?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幻月死去……」沐汐秀眉緊顰,冷冷質問道……
「冥王和少主已經盡力了,少主為了能解除月公主的血咒,幾十年來,一直遊走於六界尋找破解之法,依然……冥王執掌冥界一千多年,早已看慣了生死,一切順應天命,但少主,從小與月公主感情極深,所以心情有些壓抑,只是他從不表露於人前……」冷巫皺著眉,負著雙手,表情無奈而又心疼……
「那我的血呢?我的血不是可以壓制血咒嗎?那我的血能救幻月嗎……」靜了半晌,沐汐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有些急切的問道……
「可以是可以,只是……」冷巫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沐汐蹙眉問道……
「只是這個方法很兇險,要完全解除月公主的血咒,需連續取血七日,並且要剛取出的新鮮血液,而且,取血量會一天天的增加,第一日一瓶,第二日三瓶,第三日五瓶,每往後推一日,取血量增加兩瓶,直到第七日,取血量幾乎已達到全身血量的一半,被取血者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有生命危險,所以,少主一直不同意這麼做……」冷巫的表情有些嚴肅,以前,他不知白沐汐與少主的關係,所以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現在,他不得不在救活幻月的同時,也要保證白沐汐的安全,雖有風險,但他願意一試……
「你是說……幻幽早就知道用這個方法可以救幻月,卻一直不肯救,是嗎……」沐汐心裡一驚,她的臉色從驚訝轉為憤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哥哥,對自己的妹妹見死不救,果然禽獸不如……
冷巫嘴角微微一笑道「呵,沐汐姑娘,有些事情,我這個老人家看得是最明白的,我想少主這麼做,很明顯,在月公主與你之間,他選擇保護你而捨棄了她,七日取血之法,少主連冥王都未告知,他怕冥王會逼你取血,我從小看著少主長大,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如此,其實少主並不是你想像的……」
「夠了!」沐汐秀眉一緊,冷冷的打斷了冷巫的話「他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感動嗎?他這樣做根本就是極度自私,他根本就不愛他的妹妹,他不配做幻月的哥哥!一個連自己妹妹都不愛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去愛別人!」
沐汐長睫微垂,腦中突然划過幻幽對她曾說過的話語——沐汐,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心疼月兒,但我更心疼你!
可是幻幽,他怎會明白,一旦幻月死去,她將會終身自責,不止是因為天譴因她而起,而是她明明有能力可以救她,卻沒有去救,幻幽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妹妹死去,但她不能,只因她是她的朋友,她的善良,她的堅強,她的樂觀都深深打動著她,這樣溫婉純善的女子她怎會任她就這樣死去……
沐汐垂眸坐於榻邊,心內滿是悽愴,只是短短數月,幻月的血咒竟爆發的如此頻繁,幻月怕她自責,竟向她隱瞞了病情,難怪,難怪幻月會莫名消失數月,難怪她明明答應會親自過來給她過生辰,卻讓幻幽帶來了禮物,原來她竟在冥界默默忍受著一次又一次血咒的折磨,就連奄奄一息直至昏迷也不肯讓她知道真相……
她真的打算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嗎?她又怎會不知,幻月短短數月血咒變得如此嚴重是跟天譴有關,不然為何幻月身中血咒數十年相安無事,卻在查看生死薄之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連她的藥丸都無法壓制……
沐汐望著她消瘦的臉龐,慘白的面色,呼吸微弱得仿佛隨時會停止般,細密的疼痛自心間蔓延,她眼圈微紅,伸手輕觸幻月緊闔的眼眸……
突然,她的眼角,有淚滑落,一滴滴,燙心……
沐汐的手指一顫,心頓時被揪緊,生疼,幻月,為何你在昏迷中也會落淚,你也不想死去是嗎?幻月,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去的,我說過,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破解之法的,我也會好好保護自己,希望我們還有在一起開心聊天的那一日……
沐汐站起身,閉了眸,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眸之時,眸中的光彩是那樣的堅定,她說道「冷巫,準備取血吧,幻月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沐汐姑娘,你可想好了,一旦取血,若是半路停下,那可是功虧一簣啊……」冷巫不放心的問道……
「我想好了……」沐汐淡道,語氣沒有絲毫猶豫……
「沐汐姑娘,還有一件事,七日取血是瞞著少主的,所以……」冷巫轉了轉精明的眼珠,緩聲道……
「你放心!我不會讓幻幽知道的……」沐汐裙擺一盪,輕步離開,心裡默嘆,今生今世,她與幻幽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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