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宗在大山深處安定下來,但是,山裡的條件畢竟有限,僅憑自給自足很難保證人們過上小康生活,所以他們從族群中選擇精英,組成了一支神秘的悄悄出山去進行貿易的隊伍。
運出山去銷售的,是神劍宗生產的農用器具。作為一群鑄造兵器的行家,打造些生產工具,那簡直是小菜一碟。
神劍宗製作的工具,特別精巧好用,銷路極佳,即使高於市場價格,依然是供不應求,所以神劍宗的收入來源是不發愁的。賣了工具,得的錢用來購買山中不能自產的米麵糧油、絲綢服裝等生活用品,還有鑄造兵器缺乏的原材料,把物資通過秘密的渠道,再運回深山之中。
可是剛開始還好,日子久了,就有人想念外頭的花花世界了。
特別是戰火熄了,出外做買賣的時候看到了外面一片繁華的景象,不少人就止不住的心癢難耐,其中不乏宗派之中地位極高的人。所以,漸漸地,神劍宗自內部分化為兩派,一派主張歸隱於野,另一派則認為應當走出深山,讓手中的神技有用武之地。
兩派一開始是爭論不休,後來變成互不相讓,再往後就徹底決裂了,彼此視為仇敵,見面居然刀兵相向。兩派也不再共享神劍宗的名號,而是依兩派首領的技能屬性分裂為「天雷」、「地火」兩宗。
今天我遇到的天雷宗,就是主張「隱」的平和一派。
天雷宗較之地火宗有一大優勢,就是分裂時神劍宗的宗主是支持歸隱的,所以分裂後,神劍宗的原宗主成了天雷宗的宗主。因此,世世代代只由宗主可以繼承的鑄造兵器最核心的奧義,實際全部掌握在天雷宗的手中。
地火宗沒有核心技術,出去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這些年,他們仍然留在大山之中,與天雷宗對峙於大山谷兩端,伺機拿下天雷宗的城鎮,奪取秘笈,實現重歸塵世的心愿。
近十年了,兩派一直打來打去,卻沒有分出勝負。
今天我們要解決的,好像就是地火宗派了奸細進入天雷宗,竊取情報的事情吧。
我聽得有些感慨,又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天雷宗非但不天雷,還是相當有節操的。他們鑄造的兵器雖然屬性為「凶」,可他們心中卻懷著對世界的仁愛,希望用兵器去保護人,而不是去奪取人命。我對他們的印象忽然就由黑轉粉了。
可是那地火宗也真是的,天下這麼多人覬覦你們的技術呢,你們既然想出去,幹嘛不跟外頭厲害的人勾結在一起,引狼入室,一舉拿下天雷宗呢?看來他們這個宗族還是相當樸實的,連耍陰謀都沒辦法耍得特別陰。
「既然諸位都是鑄造兵器的行家,我有個問題,不知可不可以問?」
「女俠但問無妨,只要知道的,我們知無不言。」
所以我就把心中一直存著的技術性問題問了出來。
「如果在鑄造兵器的爐中填入人的血肉,是否鑄出的刀劍就格外強大?」
幾個人面面相覷,臉上變色。
「女俠,那怎麼可能呢?那不是鑄劍,是邪法妖術吧!」
「這法子你們從未用過?」
幾個人的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沒有,也沒見過有人用。如果那樣做了,刀劍之中,豈不是藏有怨魂?使用之人,難道夜間還能安睡嗎?」
果然是一群善良的人呢。看來他們的技術就是單純的技術,跟任平生曾經所在的礦山裡的那些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開始有點喜歡他們了。
幾個姑且稱之為「捕快」的男子把我帶到了一個類似於衙門的地方,可是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公堂,牌匾殺威棒什麼的統統沒有,倒像是一個用於調解或是商量事務的場所。衙門後面也有內宅,還有幾間小黑屋。把人關進小黑屋剝奪一段時間的自由,好像就是這個地方需要的全部處罰手段了。
「在下胡宣之,是天雷宗的司律使,這些都是宗族內負責監理族規實施的兄弟們。敢問姑娘芳名?姑娘從哪裡來?」
那魁梧些的漢子果然是這群人的頭目,在把宗族老底都揭完之後,現在才想起來雙方應該互相認識一下。
我說我叫葉流螢,是從長安來的,在大理寺任職。結果這群人年紀太輕,神劍宗歸隱好幾十年了,他們就是在山裡出生長大的,又不屬於商隊,所以既不知道長安,也不知道大理寺。
既然你們對外界一竅不通,幹嘛還要問我從哪裡來?我暗自腹誹,但還是忍住了沒有講出來。
「那個事,有嫌疑人了麼?」我努力地轉移了話題,還是抓緊辦正事吧,我還急著回長安去。
胡宣之指了指那一排小黑屋。
「上一條泄露出去的信息是絕密,有機會接觸到的只有四個人,我們已經把他們分別關起來了,可是現在還查不到任何證據。」
我心說你們終於幹了一件邏輯上說得通的事了,這個嫌疑人的範圍,還是抓得相當準確的。
「抓捕是秘密的麼?」
「正是,只有我們和宗主、姑爺知道。」
「關了多久了?」
「十天。」
「十日之內,可曾泄露過情報?」
「不曾……啊!」胡宣之的臉上忽然現出驚喜的神色,「姑娘的意思是,我們抓對人了,因為奸細被關起來了,所以情報就不丟了?」
我一頭黑線。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就不往這方面想麼?
「行了,把情報丟失的來龍去脈給我詳細講講,不用講情報的內容,我沒興趣。一會兒我試著去跟那些人聊聊,看能不能抓出些馬腳。」
我打算在這裡實踐一下我在訊問學科目上學習的一些技術,這些技術如果運用得當,那些說謊的人,是逃不過我們眼睛的。
說起來,訊問學這個學科,是相當有意思的呢。
雖然現代技術發達了,生物物證鑑定技術、電子技術、一些不能提到名字的技術都非常高端,即使嫌犯口中一個字也不吐出來,各種證據固定完備,也足以完美地證明案件的事實。可是,口供,在很長久的歷史中就一直曾被視為「證據之王」,「屈打成招」這個詞如此耳熟能詳,就足以證明,曾經,特別是古代,只要拿下了口供,就可以視為案件完美告破了。
這個理念在現代是應該摒棄的,但不能否認的是,口供在證據體系中確實占據著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如果一個人,心甘情願地把犯下的罪行清清楚楚地講述出來,沒有什麼其他證據可以比這個更直接地證明案件的事實了。
更有證明意義的是,有時根據嫌犯的口供順藤摸瓜,還可以找到大量更加重要的其他證據,比如掩埋在地底的失蹤人的屍體,拋棄於荒野的帶血兇器。
如果不是他作案,怎麼可能找得到這些呢?
就這樣,我們從入學的一開始,老劉就曾給我們強調過訊問學的意義和難度。這可不是人與人之間的客套寒暄,這是運用種種方法,攻破對方心理防線的心理攻艱戰。稍微疏忽一點,可就要打敗仗的。
觀察,最重要的就是要觀察。人在侷促的時候,說謊的時候,都會有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細微的身體語言。作為一個偵查者,對於周圍世界的觀察就不應該是一種消極的行為,而應當是自覺的,投入的,直到它成為一種本能,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這就正如我的偶像大偵探福爾摩斯對他的搭檔華生醫生說的那樣:「你看見了,但是你沒有注意觀察。」
「看見」與「觀察」,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回事。
當然這些話我可沒有跟天雷兄弟們一起探討,我覺得我們根本就不在同一個波段上,所以還不如什麼都不跟他們說。
說到訊問學科目,倒是還有一段有趣的回憶。說有趣吧,那只是當時我的自我感覺,當時我還洋洋自得來著。可是現在想一想,那段回憶,其實非常窘迫,這會兒記起來,我都為自己有些臉紅了。
當時我們學習的是如何在向嫌疑人提問題的時候,通過他們的身體動作看穿他們的謊言。人在說謊的時候,生理上會有許多自然的反應,比如說,心率加快,流汗,吞咽唾液,做出各種保持距離的行為。當觀察到這些異常行為時,就要特別注意,開始用巧妙的問話施加壓力,引導他們露出破綻。
可是張揚聽說我們在學這個,卻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說我們這會兒不過全是在紙上談兵。到刑警隊的新手個個自信滿滿,想要用學的這些知識攻下被抓獲的嫌犯,可實際情況往往根本就不是那樣。
「現實情況複雜的多了,要是武斷地認為書上那些東西能簡單地套用,而不是用自己的身體去好好地感受,那可能是要冤枉好人的。」張揚在他的實踐課上對我們說。
望著我們不服氣的眼神,他無奈地笑了,當堂就出了一個測試。這個測試十分出乎我們意料,可是相當有意思,而且,到了下課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囂張氣焰全都被打消掉了,一個個看上去像鬥敗的公雞。
這個測試,是讓我們扮演說謊者。我們每一個人都要說謊,還要陳述一段事實,把謊給編圓了。如果誰能在說謊的過程中全面克服身體反應上的破綻,能讓教官看不出疑點,就算過關。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打敗他這個身經百戰的真人版「測謊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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