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約半年前發生的事情。半年前,我借著一次和華青到長安城籌辦物資的機會,偷偷地潛入了大理寺。」
「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一進入大理寺,就覺得這個地方竟然如此熟悉,而且,覺察不出任何的惡意。那每一條路,每一個檐角,似乎都曾在我的記憶里存在過,來往穿梭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那麼面熟。」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葉流螢的房間,潛了進去。她不在,據說是出去辦差了。可是我一踏進這個房間,就忽然受到十分強烈的衝擊。這個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間,在我的心底勾起了各種各樣的情感,令人不能拔足,不忍離去,恨不得永遠就留在這裡才好。」
「可是這似乎並不是一個小女兒的閨房,而是一對夫婦的居處。屋裡女子用的東西很少,可以看出很不上心,妝奩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可是那房間裡男子的用品、衣裝、鞋帽,每一樣都收得好好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屋裡是一張大床,擺的是兩個人共用的鴛鴦枕,床頭掛著一件男人的黑色衣衫,在很奇怪的不易磨損的位置退了色,起了皺。我仿佛看到一個美麗的女子每天將它抱在懷中,輕輕地撫摸,甚至流淚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房間令我感到溫暖至此,又<心疼至此。我打開置了文房四寶的桌案下的抽屜格子,卻驚訝地發現那裡面堆疊了厚厚的圖畫。所有的畫都是人像畫。所有的畫都是同一個人。那繪畫的技藝一點也不好,線條粗糙,可是卻傳神至極,所以我一眼就能認出,那圖上畫的人,全都是我。」
「那些圖畫被畫出來之後,都被人用手指輕輕地摩挲過,所以墨痕有些混亂。大部分圖上都有斑斑水漬的痕跡,仿佛每幅畫成圖以後,都有人將淚水灑在這上面。」
「我打聽了。這位葉流螢姑娘。正是大理寺少卿聶秋遠的新婚妻子,而聶秋遠,卻在婚後不久,在洛陽白雲山的一次秘密任務中失蹤了。直至今日也沒有回來。」
「所以我在心中很篤定地確認了自己的身份。也很確信。這位葉流螢姑娘一定就是我的妻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即使失去了一切都仍然鐫刻在我腦海里的人。」
「我迫不及待地去尋你。卻聽說你不在長安,你去辦案了。辦案的你是什麼樣子的呢?我非常好奇,恨不得馬上就見你。我多方打聽,順著一路摸過去,終於在一個鄉村見到了正在坐鎮指揮的你。」
「你一身黑色男裝,舉止和語氣的凌厲也掩蓋不了天賦的花容月貌。可是你的模樣,跟我夢裡的那個女子完全不一樣。」
「你望著遠方,抬起左手指著一處房舍,目光堅定而銳利,那背後卻是別人看不到的令人心疼的疲憊和脆弱。你伸出的左手第四指上,戴著一隻與我手上一模一樣的指環。」
「你在風中飄逸的長髮,你用盡力氣堅強地挺直的背脊,不知怎的令我眉間酸澀。明明你們的模樣根本就不一樣,可是我就是那麼確定,我知道你就是真真,是我心中的人,是我哪怕將自己完全遺忘也忘不掉的人。我就是有那樣一種感覺,無論你身在哪裡,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只要看到你,我就一定能認出你,絕對不會錯,永遠不會變。」
「我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你,無法移開。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記憶,你與我的一切,鋪天蓋地地向我席捲。是你,你是我打開心門的鑰匙,把我自己還給了我。」
「當我找回了記憶,我是如此興奮,原來,我擁有的是那麼多,我擁有你,擁有你就是擁有世界。想到你在分離的日子裡竟對我情深至此,我簡直一刻也無法忍耐。我要衝過去,抱住你,再也不放開。」
「可是該死的就在這個時候,天雷宗的人趕過來找我,告訴我華青出事了,遇上了一撥非常棘手的敵人,形勢非常危急,讓我馬上趕過去。」
「我看到你正在專注地查案子,如果此刻過去與你相認,這麼多時日,這麼多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的。我怕抱了你,就會管不住自己的情緒,會誤了事,害了華青的性命,所以我決定先去找華青。」
「後來,對於這個決定,我後悔了很久很久。我想的是,華青就在不遠的地方,也不會耽擱太久。而我已經記起了一切,你一直在那裡,一年多的時間,你一直在那裡等我,我只要去找你就好了,很快,就可以去找你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當我趕到了,與華青聯手把事情搞定,再回來找你的時候,你卻突然不聲不響地出走了!」
「我心急如焚,想了各種法子打聽那一天的事,卻只知道你就消失在我見到你的那個村子裡。你走之前,把所有的手下全都用迷藥迷昏,把捉到的嫌疑人五花大綁地扔在他們身邊,還給他們留下了在村中搜查出的最重要的證據。」
我聽了秋講述的這些,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也就是說,事情真的竟會有這麼巧?秋找到我,看到我,並恢復了記憶的那一天,剛好就是我遇上了任平生的那一天,而秋因為沈華青的事錯過了這片刻,我就被任平生捉走了。我們竟然會這樣子擦肩而過?
秋有些怨憤地將事情講了下去。
「也就是說,那一天,你破了案,卻丟下他們走掉了。他們都說,葉神捕性情乖張,做出什麼事情來都正常,可是我心裡,卻有一種隱隱的擔心。」
「或許是運氣太不好,就在那一天,你心裡的痛苦太難承受,終於決定離開大理寺,出去換換心情,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真真你是不擅用、也不愛用迷藥的,你更喜歡那種光明磊落的手段,哪怕是硬碰硬的。所以對於你使迷藥迷倒了他們這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
「從那一天開始,我拼盡了全力地找你,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如饑似渴地去了解。真真,也許你會覺得奇怪,咱們明明兩年不見了,為什麼我卻沒有要求你向我講述你這段時光的經歷。真真,我不是不關切,只是因為我太了解了,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的每一寸光陰,你的每一滴眼淚。」
「每多了解一分,我就多一分的心如刀割。每每想到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你獨自背負著我們的記憶,心裡頭該是何等的煎熬,而我竟忘卻了相思,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我就不知有多麼怨恨自己。我只想找到你,哪怕早一刻找到你,因為這一世無論怎樣疼你愛你都仍然欠你,這些日子我所欠下的債,一輩子都還不完。」
「我四處追蹤,尋找你的痕跡。但是你的痕跡非常難尋,就好像刻意隱匿了蹤跡,躲避著追蹤。按理說,如果你是行走江湖,散心,尋我,非但不該隱匿蹤跡,反而會行事高調,一如我失蹤的日子裡幽夜公子如此活躍地重出江湖。真真,我知道那是你在找我,從我發現了這一點,心裡頭就激盪起伏。感覺到你一直沒有忘記過我,那種欣喜若狂的滋味只令我對你更加思念。」
「終於,我找到了兩個有價值的信息。一個,是幽夜公子曾在南方做過一次案,再一個,是有人用葉流螢的名字在杭州府安置過一個小男孩,並讓人送那個男孩去了大理寺。」
「得到這個消息,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我很焦急,但是恰恰天雷宗對地火宗的誘捕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刻,再加上華嬰小姐的事情也需要處理,所以我決定把這兩件事辦完,馬上就全力去調查那兩條線索。本來這些日子我是心急如焚,幾乎不能自抑的,誰想到上天竟然垂憐,讓你從天而降,落在了我的花轎里。真真,你想想我說的這一些,你能明白我看到你的剎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嗎?」
我聽了他講的這一切,心中也不由感慨萬千。所謂好事多磨,誰知道機緣巧合,竟會巧成這般模樣呢?他的心情,我自然是懂的,可我是個彆扭的小女人,這種話我可是不說出來的。
我輕輕地玩弄著他的手指頭,嘟起了嘴。
「誰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心情嘛,那會兒你看著我的眼神特別迷茫,就跟真的不認識我一樣呢!哎我說聶秋遠,你怎麼這麼會演啊!」
「誰說我演了,我那會兒,真的是傻掉了。我想你想成那樣了,可你就這麼突然地一下跳到我面前,你說,換了你,你不傻嗎?」
他的話把我逗笑了,我就支起身子,湊過去,輕輕地親了親他的臉頰。
男神把我抱住了,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知道我的心情為何如此焦躁麼?知道你站在我面前,告訴我你與我夫妻同心,不許我娶別的女人的時候,我為何興奮得快發瘋了麼?真真,這些日子,我是越想越怕,越想越擔心……」
「嗯?為什麼?」
他輕輕地撫弄著我的頭髮,支吾了半晌,才問出了一句話。
「真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離開了大理寺的這些日子,是和任平生在一起吧?」(未完待續……)
ps:作者菌:難得一個白天沒有其他安排的周六,所以,今天打算努力加更償債~!如果順利的話,就在晚18:00,也可能更晚,更晚,或更晚……(囧orz~!)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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