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說,你我註定不可能共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我雖然怨恨過蒼天,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切都註定不能改變。所以,就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吧。
我認真地研讀那本薄薄的小冊子。小冊子上講的東西很難懂,我反反覆覆地讀,反反覆覆地抄錄,想了又想,寫了又寫,直到上面的每一行字都能倒背如流,這才漸漸地吃透了它講的意思。
我必須非常慎重,絕對不能在修習的時候出現任何閃失。因為我的身體是用來救你的重要的容器,絕對不能在挽救你的生命之前,不小心碎裂掉。
可是這門內功真的修習起來,也果然是痛苦至極。
修習的時候,我需要於每天日升與月升之時,兩次到密林中靜坐,想像自己的丹田是無底的黑色宇宙,努力地將天地萬物的精氣自五心透過經絡吸入丹田。一開始還好,但練習了一陣子之後,每每按照心法行功,便會感覺自然界的精氣源源不斷地注入體內,越來越快。這精氣的侵入令我全身炸裂般的疼痛,常常無法控制。只有服食師傅留下的藥物,將精氣散去之後,才能減輕痛苦。
三年過去,我不需要在日升與月升之時,也已經可以從周圍隨意地吸收能量。我要精力高度集中地控制著自己,身體才不會因為自動地吸收天地能量而脹痛不已。我感到十分奇怪,如果一種功法只有將能量吸入的法子,卻沒有導出的方法,那麼這種功法的創製目的究竟是什麼。因為如果繼續修習下去,練功的人無疑就是死路一條。
但是這種功法卻毫無疑問地是挽救你性命的最佳良方。也許當年創製此功的人,也有一段像我一樣的故事,也有一個可以讓他付出生命的人。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都感謝他。當然,也感謝將這本小冊子給了我的遠在天涯的師傅。
當然,我最應該感謝的人,還有秋遠哥哥。
要是沒有秋遠哥哥,你大概早就死了。剛到碗子山的時候,你的毛病發作得很頻繁,我心裡焦急萬分,卻又無計可施。每一次都是秋遠哥哥在你的身邊,用自己的內力,用極端蠻橫的方法,把你體內橫衝直撞的怪物般的內力生生壓制回去。
要是沒有秋遠哥哥,我就沒有這三年的時間,可以用來修習這門功法。我心中焦躁,可這功夫卻不能一蹴而就,如果沒有練成,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用強使出來,恐怕不但不能去掉你體內的邪門內力,反可能害了你的性命。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我儘自己最大可能,日以繼夜地加強練功,在這期間,我也見證了你與秋遠哥哥的進境。你與秋遠哥哥都是如此聰慧的人,哪怕是醫不好你,也一定懂得如何漸漸地控制你體內的怪異內力。所以,你的狀態越來越好,兩次發作之間的間歇也越來越長。你漸漸地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地生活,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本沒有什麼事情。
可是我知道,你的每一次發作都異常痛苦,而且,每逢滿月,必定會發作。我雖然不同你言語,可你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我所有不練功的時間都用來悄悄地看著你,看你穿什麼樣的衣服,吃什麼飯,與什麼人說什麼話,你喜歡什麼,你寫的每一句詩,你的每一個微笑。
明哥哥,你笑起來是那麼好看呢。你笑起來,根本就不像天山絕頂的冰雪,你笑起來像冰雪融化之後的春天。
多少次見你對我欲言又止。我也想與你好好地說說話,說說這十年來的所見所感,我心裡頭的思念和幸福。可是,那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事。你想對我說什麼呢?十年前的邂逅,也許你還記得,放在心裡?也許你並不想再對我提起,因為你的身體與眾不同,你把自己當作將死的殘病之身,不願意誤了我的終生?這真的很像你,你這個善良的傢伙。
我就是深深地戀慕著,這樣的你啊!
那麼,你就當我長大了,被寵壞了,變成了一個頑劣的壞女孩吧。然後,等到你體內的怪物被除掉了,會遇上一個美麗的好女孩,就像韓表妹那樣的姑娘,真誠,善良,溫柔,能夠給人全部的幸福。
每每想到這件事,想到有一天你會意氣風發地身著大紅色的婚服,溫柔地望向你嬌羞的新娘子,我就真的真的好難過。
你雖然不對我說什麼,可你居然毫無原則地縱容我的壞脾氣。你對我百依百順,陪伴我,談笑風生地哄我開心,可我只對你冷言冷語,給你白眼和譏諷。你每每出門去,總給我帶各種各樣的小玩藝,你不知道我看到的時候心裡有多麼歡喜。可我每回都當著你的面把它們丟出去,鄙夷地罵它們是不值錢的垃圾。
明哥哥,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在那些個深夜,是怎樣懷著焦急的心情,一個人流著眼淚,借著昏暗的月光把它們一件件找回來的。有一次,你記得麼,你送給我的,是一串南國捎回來的稀罕的紅豆兒。我擱在手裡翻來覆去地打量,撫摸,最後不屑地看著你,揚手把它從窗戶扔出去,丟進了後花園。
可是那穿紅豆的絲線卻不知怎的斷掉了,紅豆宛如一顆顆血淚,嘩啦啦地滾了一園子。我就是怕這個呢,你知道麼,我把它們拈在手裡摩挲,就是為了數得清清楚楚,那一共是三百六十粒,仿佛相思的一整年。
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深夜在後花園裡摸了又摸,刨了又刨,才把那三百六十粒,一粒不少地尋了回來。
你的一切,關於你的任何一個點滴,我都想要珍藏起來,揣在心裡頭,永遠也不忘。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自己的神智開始變得不清楚。
我漸漸變得對一切都毫無興趣,真正的暴躁、易怒,時而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時而又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我開始忘記許多東西,我經常深夜發現自己出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我想我可能是要瘋了。
但是我還不能瘋,在我死之前,不能因為發瘋而讓過去的努力付諸東流。我需要快一點,再快一點,現在,我馬上就要完成了。
之前,我都是在後山的菩薩面前傾訴,可是現在,只有傾訴是不夠的,我必須把一切都記錄下來。如果忘記了,就讀一遍,讓自己記起來,絕對不可以忘記我該做的事。我希望我可以不需要用到它們,希望到死都能帶走完整的記憶。如果我不需要用到它們,就讓它們永遠地深埋在大地。
我的一切,只有天知,地知,菩薩知,黃土知。
傳說菩薩是所有神靈中最接近佛的果位,按修為本可成佛,但卻由於深知世間的苦難,放棄成佛,留在世上度人。那麼菩薩,既然你大慈大悲,可否保佑我這日日禱告的小女子實現自己的心愿?
我,就只有這一個心愿。
願我深深愛慕的司空明哥哥,從苦海中解脫,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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