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他極低極低地耳語,一邊努嘴向下頭指了指。
我定睛一看,原來我們到了洞中地勢較高的一處,低頭可以看到下層的通道。在下層,有一處寬闊的空地,有十幾個黑衣人綁著三名僧人打扮的男子。不遠的地方,另有蒙面的一男一女相對而立,女子手持長劍,男子手中是一柄形狀怪異的彎刀。
雖然兩個人都蒙了面,可從外形特徵看,是天鏡門的青龍使任平生和白虎使若嬋娟無疑。
男子冷冷地哼了一聲,將手中彎刀的刀柄輕輕一掰,掰彎了90度,然後緩緩地拉開。原來,這刀柄形狀奇特,竟是可以伸縮的,打開之後,就變成了一根細長的柄,有近兩米長,泛著烏黝黝的光澤,加上彎刀的刀頭,這把兵刃,居然變成了圖畫書中死神專用的那種武器——一把長鐮。
任平生一身寬大的黑色連帽斗篷,黑巾遮面,手握長鐮的模樣,我是第一回看見,還真像圖畫書中收割生命的死神的模樣,周身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在。
我被夜壓低了身姿,伏在石頭後面,安靜地看著下面。我們與下面的距離不近,但是屏住呼吸,仍能大致聽清下頭二人的對話。只聽見任平生的聲音並不似此前假惺惺的暖和,反倒帶著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
「白虎,我不覺得你我有戰鬥的必要,也不明白你來幹什麼。可是你要是真心悶得無聊,打一場也並無不可。刀劍不長眼,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若嬋娟也冷冷地道:「青龍,你也未免太目空一世。你自詡計謀天衣無縫,可是連一個小賤.人,都能輕易地勘破你的局,令你敗露了行藏。不是我幸災樂禍,你以為回去,逃得過父親的肉刑麼?」
任平生的聲音卻沒有緊張,只有鄙夷:「那又如何?」
他揮揮手,旁邊的十餘個黑衣人就拖著三個僧人下去了,空地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若嬋娟道:「難怪父親信不過你。那個姓葉的小賤.人壞事,你卻出手救她,留了一個禍害在身邊,你是什麼居心?我到這裡來,就是要代你將那小賤.人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任平生嗤地一笑:「我是什麼居心?這句話我倒要問問你。你要殺那丫頭,當真是為了替父親斬除禍根?我瞧著不過是一個妒婦在撒潑罷了,不像話。」
「哼,都道青龍使是天下最絕情的男人,沒想到只是口味奇葩。」若嬋娟的語氣里滿是不屑。
任平生道:「白虎,你不是來殺阿螢的麼,你怕是來晚了。我剛才瞧了,那女人不聽人話,一個人跑出石室,不知道哪裡去了。以她那兩下子,現在恐怕是必死無疑了。要是她不亂跑,我倒還沒打算取她性命,那傢伙頭腦里有些特別的東西在,就這麼死了,還是有幾分可惜的。」
若嬋娟「咦」了一聲,仿佛任平生的說辭出了她的意料。
「不過白虎,既然你來了,我就請你看一齣好戲吧。想想那一刻你的表情,想必會是相當精彩的。」
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脊骨竄上一陣寒意,忍不住全身發抖。旁邊的幽夜公子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將我攬進懷裡,用一塊帶著藥味的布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抬眼看他,卻見他面具下的眼神異常凝重。
我想遭受了強烈震撼的不僅是我們,若嬋娟必定首當其衝。因為一隻體型巨大,通體火紅的巨獸憑空出現在她的身後,而她這樣的高手竟毫無知覺。
「這是一頭獅子,」任平生淡淡地說,「名叫蜃影獅。此獸從小以藥物飼養長大,力大兇悍,行動無聲,通體劇毒。」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夜要掩住我的口鼻。我們的距離雖然很遠,但我沒有內功,難以抵禦飄散過來的毒氣。若嬋娟身形晃了一晃,用手撫住了額頭。
「青龍!你做什麼!」她忽然驚駭地大叫,面巾後的一雙美目驟然瞪得巨大。
任平生手指輕輕一彈,便有半粒丸藥彈入若嬋娟的手中。若嬋娟定了定神,抬手服了丸藥,仍自驚悸了半天,方才勉強歸於平靜。
任平生用帶著點戲謔的口氣言道:「所以,知道為什麼喚作蜃影麼?因為它身上的氣息是致幻的劇毒,眼前所見,宛若海市蜃樓。不曉得你方才看到了什麼,但就算是絕頂高手,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難逃它的追殺。」
若嬋娟皺起了眉頭。我也感覺奇怪,既然給她吃了解藥,那麼讓她看的一場好戲,難不成是獅子表演?那簡直是開玩笑嘛。
「蜃影幾個時辰前已經吃了一人,所以現在不殺你。」任平生的話越來越莫名其妙,「這頭獅子有一個特點,就是每十二個時辰就會凶性發作一次,那時候它就會拼死追殺所見到的第一個人,至死方休。這傢伙拼上命的話,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會覺得很棘手的。」
「你到底想怎樣?」若嬋娟的聲音明顯變得氣虛,大概是解藥的份量不夠。
「那麼你以為我捉阿螢是做什麼?我已經給玄武送了信去,讓他今夜子時一個人到這山北的樹林來。因為阿螢不見了,他一定會來的。而今夜子時,剛好是蜃影獅肚子開始飢餓的時候。白虎,你說說這算不算一場好戲?」
「你是要針對他!」若嬋娟驚叫起來。
「哼哼,你可別想跑去報信,因為你現在走不了。你是觀眾,就得在我身邊,好好地看戲。」任平生的聲音相當冷漠,「玄武心裡惦著阿螢,你卻想著玄武,這樣,戲不就更好看了麼?」
若嬋娟忽然聲嘶力竭地吼道:「葉流螢小賤.人已經死了,玄武不會來的!你不要做夢!」
任平生冷笑道:「阿螢死了,就是你知我知,他會知道?反正也是無聊,玄武來還是不來,不如打個賭解悶吧。」
我驚呆了,其實,我是被嚇呆了。原來這頭可怕的獅子,是用來對付聶秋遠的,而且,是用我的名義騙他上鉤。這頭獅子,我親眼見了,我明白,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聶秋遠會死的,聶秋遠會被他害死的!
可是,來不及了,就算再快,也趕不及回去報信了。就算是夜去,也來不及了,因為秋一定已經出發了。我們不可能算到他怎麼來,如果路上錯過了,他就會死的。這個時代怎麼會沒有手機呢!怎麼會沒有手機呢?!沒有手機,簡直是罪孽啊!
可是聶秋遠他,為了救我,一定會來的。
沒錯,現在的我,在聶秋遠的心中並沒有那個特殊的地位。但我們相處幾個月了,他的一個特點我是了解的,那就是重情義。我是他的義妹,爹已經不在了,爹是死在天鏡門的人手裡,他心中覺得虧欠,就算明知有危險,他也會來的。
我該怎麼辦?
夜輕輕地放開了我,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任平生和若嬋娟已經走了,不知去向,而那頭獅子也不見了。
我回身捉住了夜的手,我有一些話想對他說。思來想去,我覺得自己已經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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