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驟然跑出來的梟陽仰天長笑著,這聲音極其古怪,而且它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除了垂到腰間的兩個大木瓜外,梟陽的胯前還有些許白色的東西,渾身毛絨絨的,手上緊緊拽著一件黑色的夾克衣。而在它的身後,那頭被萬三爺叫做「鬼靈」的猛鬼正大踏步,追趕過來。當那梟陽距離我們只有四米左右的時候,趙華驟然甩出長長的藤鞭,將那個疾奔梟陽的大腳丫子給纏住,使勁兒一拉。
這缺德招式,讓梟陽的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吧唧一下,摔在了腐爛的落葉層。
而那鬼靈已然衝到了梟陽的身後,伸出左手,運掌如刀,斜斜地朝著那梟陽的腦門頂上劈去。
若劈,只怕這梟陽便魂歸幽府了。
萬三爺突然低喝一聲:「鬼靈,住手!」鬼靈的去勢未止,眼看這就要將這毛茸茸的天靈蓋,給切出了腦漿子來的時候,萬三爺手的黃金鈴鐺一搖,鬼靈終於僵住了。他開始神情嚴肅地念了一段法咒,那鬼靈身形一淡,掩入了那碧綠竹筒之。
我心有些疑惑,難道萬三爺有些壓制不住自家的鬼麼?
那可沒有我家朵朵聽話,小傢伙雖然總是迷糊,但是關鍵時刻,我說一,她不會說二。
肥蟲子也是。
這是我最得意的地方,小東西們雖然平日裡調皮搗蛋,但是一到緊要時刻,從來沒有給我掉鏈子。
在制止住鬼靈的殺戮之後,萬三爺對地上跌倒的這梟陽卻也並沒有姑息之意。他從懷掏出一個小罐子,兜頭就是一灑,許多栗黃色的粉末,洋洋灑灑,全數撲在了梟陽的臉上,將它給整個都染了色彩。趴在地上的梟陽忍不住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接著它猛然爬了起來,張嘴就是一陣咆哮,熏臭的口氣,連兩米之外的我都能夠聞到,只想嘔吐。
咆哮之後的梟陽用一觸即燃的仇恨眼神,盯著讓它跌倒的罪魁禍首趙華,然後邁出了左腳。
接著,它轟然栽倒在地,抽搐了一番之後,翻白眼,蹬腿,接著就昏迷了過去。
萬三爺灑落的那栗黃色粉末竟然再頃刻間,就有了效果。
遠處看守山羊肉的那隻小猴子見到我們,叫了兩聲,頭也不回的往著林竄去,萬朝東追了幾步,被叫了回來。我們蹲下身,瞧著地上這頭梟陽,只見它渾身都是濕汗,有一股子腥騷的臭味,但是這臉,倒是有六七分像人類……我們之前見過梟陽,並不在意,萬朝東也知道,然而趙華、萬勇和萬朝新都沒見過,都覺得稀奇。
不過現在並不是探秘的時機,我們望向了凹口山窩裡,那個洞子裡,會不會有我們此行的目標呢?
有了鬼靈先前的探路,萬三爺沒有再提防埋伏,吩咐萬朝新和萬朝東兩兄弟在此看守梟陽後,領頭第一個走進了不遠處的山洞裡。我在最後一個,跟著人群走進去,發現這裡並不是很大,是山體的一個凹陷部分,呈倒三角形。山洞大概有二十多個平方,正間有些野獸的皮毛,還有好多乾草和植物的根莖,亂七八糟一大堆,隨意擺放,一股子騷臭味,最裡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
我們小心翼翼地搜尋了一番,沒有找到,萬三爺提著手電,徑直朝著那黑乎乎的角落走去。
當電筒照到裡面的黑暗時,我看到了一具白花花的人體,在角落蹲著,瑟瑟發抖。
萬三爺走了過去,輕輕地叫了一聲「朝安?」,那人渾身一顫,抬起頭來,緊張的情緒變成了激動,突然跳起來,顧不得身無一物,緊緊摟住了年老體衰的萬三爺,大聲哭叫:「三爺爺,真的是你啊……天啊,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拋棄我的,哇哇……」
這人喜極而泣,悲傷含帶得有激動,激動又有著好幾分惆悵和委屈。
總是,這情緒複雜之極,容不得我表述。
不過,我看到一個老頭子和這麼一個光溜溜的大小伙子摟抱在一塊兒,怎麼都覺得與這環境十分違和。
好吧,是我這個人太古板,接受不了新鮮事物吧?不過找到萬朝安這件事情,讓我們充滿陰霾的心,不由得多了幾分色彩,心情也舒暢了許多。我們在洞裡找到了萬朝安的褲子、鞋子,再加上洞外那梟陽手破爛的黑色夾克,終於把萬朝安從一個裸男子,變成了一個新銳的潮流乞丐。
萬三爺頗有耐心地安慰嚇得六神無主、魂飛魄散的萬朝安,只怕這小子精神失常。
不過萬朝安在經歷了最開始的驚喜和瘋狂之後,終於變得稍微正常了一點兒,問他話,也答,雖然有氣無力,但是思路還是蠻清晰的。萬勇忍不住地抱怨他胡亂走竄,讓大伙兒擔心死了,他娘都哭暈好幾次,他在哭泣之餘,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犯渾了。
當問及這兩天事情的經過時,萬朝安說得並不多,寥寥幾句,便不再多言。
關於在這洞的生活,他更是諱莫如深,怎麼問都不肯講。人都是有秘密的,我們便沒有再提及。
想來定是一件讓男兒心酸的故事,其緣由,我們不知,還是讓它消失於風塵吧。
萬勇掏出些乾糧和一壺水,萬朝安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個暢快,火解決後,他拉著萬三爺的衣袖,說三爺爺,我們趕緊離開吧?萬三爺點了點頭,然而臉上卻有些擔憂,說這黑竹溝好進不好出啊,只怕我們出去,要費一番功夫了。趙華問他師父,此話怎講?
萬三爺環顧四周,瞧著我們這些人,說他剛才在與此地的土地神靈溝通的時候,除了得知朝安的居所之外,還意外得到了一個消息:這地方有個上古留下來的天然大陣,是在兩千多年前的一場戰爭,布置並且毀壞的。這麼些年過去,部分余陣卻留了下來,並且一直在發揮作用——當然這也是有時效性的,偶爾發動。
然而昨天夜裡,有人走入了陣眼,將這迷幻的大陣給發動,使得整個空間方位,都發生了變化,而我們想要走出這片黑竹溝,只怕是很難了。
我聽著萬三爺這麼講,心猶在疑惑,說怎麼這麼巧?我們一進來就有人進入了陣眼,莫不是那猴孩兒?
萬三爺搖搖頭,說應該是一個人類。雜毛小道表示疑問,說那猴孩兒,也是一個人類啊!
「他不是純種的人類,馬和驢雜交出來的,那叫做騾子……」
碰運氣吧?——這是我們最後得出來的結論。
本來我以為萬三爺耗盡了精力問神,而且一路行來,絲毫不做停留,定是知曉那歸去的路,然而他卻表示不知道,於是我們按著印象,準備原路折回去。萬朝安身體虛弱,由萬家小字輩的兩兄弟給攙著,而我們則在前方探路,保持距離,不至於跟丟了。
至於那頭母梟陽,萬三爺說要過幾個時辰才會醒,既然人已救出,就讓它自身自滅吧。
畢竟,那也是一條生命,一個人如果對生命都不敬畏,那定然死得很快。
回去的路上,霧越發地濃了,近前的景物也變得恍惚起來,三爺怕我們走散了,將自己的系鈴紅繩和趙華的藤鞭做紐帶,將我們一行八人給牽連在一起。
然而奇怪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我們走回那原居山洞的過程,我發現我們居然走岔路了。
我們竟然出現在了昨天午後避雨的溪水山澗處,只是那凹口處懷孕的梟陽屍體已然不見,唯有地上殘留的血跡,證明那一切皆非幻覺。我突然想起了我在香港和合石墳場的側山上,在經過那墓老鬼的布置下,遇到的那摺疊詭異的山路。
所謂摺紙效應,就是把無數同區間的場景,通過摺紙一般的手段,將其胡亂拼湊到一起來,形成了「鬼打牆」的最終效果。
這樣的陣法,便是那迷惑陣,也只有在這樣的地方,才會有如此的古怪。
難怪此處經常會有人迷路,最後致死。
我們再次停歇,雜毛小道也開始使用「大六壬」的特殊技法,來對這裡的路途進行推算,然而卻並沒有很好的收穫。我們繼續在這一片薄霧穿行,突然萬三爺攔住了我們,說不行,好像有情況。我們紛紛走上前來,說怎麼了?他說你們聞一聞,有沒有聞到一股香甜陳腐的氣息?
我聞了一下,卻發現到了腐屍的氣味。
萬三爺掏出昨夜使弄的那杆招魂幡,朝著前面的霧氣鼓動了一番,口念念有詞。隨著這搖晃,前面的景物就變得清晰了一些,我看到不遠處的林子裡,趴著一個人的身影,瞧著有些眼熟。轉念間我就想起來了,是楊津,那個腿上有傷的盜墓賊。
而這個地方,我也有印象,是萬三爺昨個兒給我們指出的瘴氣林子。
明了(niao)了這些,大家紛紛後退不前。
我因為有金蠶蠱在身,並不怯這有毒的瘴氣,便自告奮勇地上前去,查看那楊津到底怎麼樣了。走了二十幾米,我踩著鬆軟的腐質層,終於來到了林,只見楊津是趴在地上的,臉嵌入了腐爛的葉子裡。我走過去,蹲地將他翻轉過來,發現其口流出的鮮血,已經凝固,而臉色青腫,鼻間已無氣息。
我尤不放心,摸了一下脈,死了。
嘆了一口氣,我心莫名有些沉重,仿佛他的死與我有關一樣。回過頭,我朝著白霧那頭喊,說楊津死了,估計是毒了吧?然而,對面並沒有聲音傳來,我皺著眉頭,往回走去,然而足足走了二十幾米,卻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瞧到。
我心一驚,啊,我不會也……迷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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