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雜毛小道的時間不算短,而且這兩年幾乎天天相處,知根知底。
向來沉穩淡定的他,身子這突然反常的一動,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虎皮貓大人曾經說過,我了茅同真的烈陽焚身掌,雖然服用了五年天山雪蓮為藥引的方子,但是也僅僅只能暫時地壓住毒性,不讓其隨時發作。普通凡藥,並不能夠解除這如同附骨之蛆的陽毒,若想真正痊癒,必須要尋找合適的靈藥。
何謂靈藥,那便是吸取天地精華,吸食日月光輝的藥草。
當日我們停在這山,就是因為小妖說這山裡面有靈氣,而虎皮貓大人則直接指出是一株成了精的人形何首烏,倘若能夠採摘到,我身上的陽毒,立刻可解。
雖然我表面如同常人,但實則不然。要知道,茅同真所練的這門功法,十分陰毒。那陽火附於本身的真氣之內,病發時,行氣於身,便如同烈火灼燒,而且日夜蠶食,不多久,就會變成一個廢人,整日高燒。
雖然沒有多少人提及,但是大家都在為了我的病症,在著急。
雜毛小道這幾日的主要精力,雖然都在研究飛劍的構造符,但是在尋找虎皮貓大人口靈藥的時候,卻是最為認真,拿著一根木棍子,恨不得將這幾座山頭的犄角旮旯,都翻個遍。然而我們如此勤力,都不能找尋,但是在這逃亡的關鍵時刻,那人形何首烏竟然被對頭給抓住了,造化弄人,何等諷刺?
所以真正令雜毛小道有此異動的,是他的內心,在天人交戰。
是的,如果我想得不錯,他應該是想著趁機偷襲茅同真,然後將那人形何首烏,給搶奪下來。
只是,這茅同真可是個極端厲害的角色,我們又剛剛給老君閣的首席長老虐了一遍,身上有些傷,此刻再將自己的身形暴露,只怕就太過於危險了。想到這裡,我伸手去拉雜毛小道,想要阻止他。然而我的手拉了一個空,雜毛小道就像一頭伏地蹲守的猛獸,在那一霎那間,就露出了爪牙,從草叢竄出,一劍揮出。
刷的一聲,這道凌厲的劍便招在這夜空之,如輕雷炸響。
我腦子一下就懵了,然後聽到了一身栽地的聲響,知道雜毛小道這一擊,算是得手了,當下也不猶豫,從草叢暴躥出來,便見到茅同真滾地葫蘆一般地往後邊滾去,而夏宇新則提著一把木劍,上前迎戰。夏宇新的劍技,並不如雜毛小道五成功力,而雜毛小道又是猛然暴起,心有著一股勁兒,劍勢兇猛而凌厲,三兩下,就將夏宇新給攪到了一邊去。
不過雜毛小道的目標,並不是這個夏宇新,而是在地上翻滾的茅同真。
要知道,茅同真著了道,一是因為我們的氣息有遁世環遮掩,讓他的炁場感應失去了效用,而初得人形何首烏的驚喜,讓他也放鬆了警惕,才會被雜毛小道一劍刺大腿,雷意激發,下身頓時一陣麻,才會跌倒在地。若論其實力,這位茅山長老,可是比我們要高上好幾層樓。
雜毛小道朝著地上翻滾的茅同真襲去,而我也正好也迎上了被雜毛小道甩開的夏宇新。
回過神來的夏宇新大叫一聲:「是他們!」——然後揮劍襲來。
到底是茅山能夠出師的弟子,夏宇新的實力,僅僅只是比黃鵬飛差上一小節。我用鬼劍與他拼了兩劍,感覺到一時半會,還弄不翻他,而前面茅同真已然開始翻身起來,心急迫,也顧不得臉面,口大叫道:「小妖、朵朵、金蠶蠱、火娃——一前來助陣!」
我這一番高呼,頓時五彩光華閃現,各路顏彩。白色的小妖,青藍色的朵朵、暗金色的肥蟲子以及黑帶紅的火娃,一起涌了出來,朝著夏宇新衝去。
首先接觸夏宇新的,是肥蟲子,此君尤愛下盤,貼地飛行,然後上沖。
夏宇新雖然實力僅僅稍遜黃鵬飛,但是身上的寶貝,卻遠遠不及,除了懷的紅銅小風車,以及手的制式桃木劍之外,似乎只有一張腰牌。這腰牌,雖然也有防蠱驅疫的功效,然而似乎對二轉過後的肥蟲子,威脅並不大,故而還沒待小妖和朵朵上前圍毆,他便是慘嚎一聲,腳步錯亂,朝我揮舞的劍,也變得軟弱無力。
肥蟲子一舉得手,小妖和朵朵便已然拍馬趕到。
這一對小蘿莉看似乖巧可愛,然而卻也是刁蠻狠辣之輩,劈頭蓋臉,就是一陣胖揍。那拳頭,跟身體接觸的沉悶聲響,瞬時傳出,如同打擊沙袋一般——砰、砰、砰;至於火娃,它扇動翅膀的頻率太低,從啟動到到達,目標已經被各種粉拳包圍,插不進手。
它又不敢跟這兩位小姑奶奶搶生意,於是在外圍繞圈,嗡嗡地飛行助威。
可憐的夏宇新剛剛神情淡定、高手風範地跟我過了兩手後,便被我喚出的這群苗疆小夥伴們,一照面就撂倒了,腹絞痛,無數痙攣朝他的神經處蔓延過來,天旋地轉。相比之下,他受到的那如暴雨的拳打腳踢,倒變得不是那麼難受了。
他本來還想裝一回英勇,決不叫苦,然而三兩秒後,肚子裡的那肥貨開始翻雲覆雨,夏宇新終於忍耐不住地大聲叫喊起來:「啊、啊、啊……」
就在夏宇新開始這般殺豬一樣地大聲叫喊之時,我已經迎上了翻身爬起來的茅同真。
茅同真使的依然是銅棍,舞動如飛,將我和雜毛小道第一波凌厲的攻擊,給全數化解。他的身上隱隱有青光浮現,顯然是見到了夏宇新的慘狀,害怕自己也給那條沒有節操和下限的肥蟲子,給攻克了菊門,污了一世之清白,方才如此。
這銅棍屬於鈍器,而我和雜毛小道手上的鬼劍和雷罰,雖然各有厲害,但是針對的是靈體鬼物,對人,倒是並沒有多少威脅。拳怕少壯,棍怕老郎,一棍在手,雖然下盤的腳步仍然有些凝滯,但是茅同真已經安然度過了最開始的驚慌階段,見到我和雜毛小道一齊露面,他不驚反喜,一邊揮舞著銅棍,一邊肆意地大笑道:「你們兩個老鼠,終於出來了,可讓貧道好找。這一回,你們還想逃脫麼?」
我盯著他的身體,發現人形何首烏已經被他給收起來,也不言語,加快了進攻的步伐。
雜毛小道倒是接過話茬來,冷冷說道:「茅師叔,交出你懷裡的何首烏,我可以饒你不死!」
茅同真一臉錯愕,繼而反應過來,一棍盪開我們,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如此,你是為了用這人形何首烏,來治那疤臉小子的陽毒,才拼死出來的吧?不錯,不錯,我一直在想,為何陸左沒有毒發,影響逃路進程,卻沒有想到竟然是你,知曉緩解之法,看來我那李道子師叔,實在是教了你太多不該知道的東西了——只是,你憑什麼以為,你們兩個就能夠要了我的性命呢?」
他並不知道虎皮貓大人的高明,直以為我到現在還生龍活虎,是因為李道子傳了私。
不過他終究不認為我和雜毛小道對他有任何威脅,故而一邊將銅棍舞得風聲呼呼,一邊大聲斥責。
此老能夠如此驕傲,自然還是有著足夠強大的實力。他氣沉力足,銅棍與我們交擊,往往會傳來巨大的力量,而他的身形也在短暫的凝滯後,開始靈活起來,於是更加威猛,時而耍棍,時而出掌,將我兩人給牢牢纏住,而趕過來的兩位朵朵,被他銅棍之上的法力逼迫,卻也近身不得。
雜毛小道也是動了真火,大喊了一聲「赦」!
聲音雷動,竟然在雷罰上面,激發出藍色的電意,不斷嘗試朝著茅同真的要害刺去。而我也仔細回想著這些日子的感悟,以及對九字真言的理解,開始通過真言加持的方法,來增強進攻強度。
我和雜毛小道這一番狂攻,茅同真終於感受到了壓力。
在被我和雜毛小道各刺一劍之後,他終於抽身後撤,從懷裡掏出一物,往上一扔,頓時一道焰火沖天而起,將夜空染得漂亮。這是召集援兵的節奏,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大喝一聲,頓時開始搏命起來,瘋狂前刺。而就在這個時候,茅同真口喃喃自語,雙手掐訣,一雙眼睛突然翻起了白眼。
「不好!」雜毛小道大叫道:「乩童上身了!」
這銅棍本身就是乩童裝備,用倒刺破血,以奪煞氣,茅同真會這一招,也不稀奇。不過這老小子竟然求援,倒是讓我們好生著急,再加上這乩童上身,我們想要拿下人形何首烏,基本上就沒戲了。
他倒是打得好算盤。
不過就在此刻,雜毛小道突然腳踩七星,橫推罡步,一劍指天,口急念道:「三清祖師在上,三茅師祖返世,神劍命汝,常川聽從。敢有違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還在雜毛小道念出第一句話來的時候,茅同真那白色無神的眼睛,頓時變黑。
這個傢伙居然還能夠轉換自如,大叫一聲:「你這棄徒,敢?」這話音剛落,天上突然有一團黑雲冒出,一束磅礴的雷意,從半空,蔓延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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