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若有若無的身影一出現,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穿著和服的日本藝妓,模樣沒看清,就覺得嘴唇紅得可怕,臉白得嚇人。而剛才那一下攻擊,正是從她手指甲上射出的。只一下,便入土三分。
我心惱恨,這鬼玩意,不就是加藤原二那天持咒弄出來的紙片式神麼?
怎麼會氣勢洶洶地出現在這裡,來找我拼命?
雪瑞也嚇了一跳,她腳步也靈活,一晃便閃到了牆角處,一臉驚異地向這裡望來。
我心裡有恨,伸手便去拍那紙片式神,然而那東西就像是靈體一般,如同空氣。我右手一揮而過,沒有一點實質的觸感覺。我之前還以為是一張白紙作托載,然而這會兒才明白,根本就不是。這紙片式神好像是二維生物一般,根本找尋不到它的實體。我一愣神,那式神便揮袖一巴掌扇來。
刷——
那牆壁上又出現了一道凌厲的印子,一米多長,厲害得緊。
正在這個時候,雪瑞前跨一步,左手撫胸,右手大拇指按在彎下的無名指和小指上面扣住,食指和指自然伸直併攏,指向那個正欲逞凶的紙片式神,低喝一聲:「定!」這白面紅唇的日本娘們動作一僵,竟然緩慢下來——雪瑞此招竟然跟我那面震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惜我那法器進來時被搜了身,不知道流落到何處。來不及感嘆,見此時機,我一搓雙手,將其逼紅,再次上前,握住這紙片式神的雙臂。
這一捏即實,又軟又滑,如同真人,觸感極佳。
雪瑞見到我將這式神給一把抓住,也不遲疑,舌綻春雷,雙手結印,然後伸出左手食指在空,以指代筆,畫起凌空符來——我曾在前面說過,符籙之道,向來以紙筆絲帛為依託,上請諸神,下請陰鬼,有道者最是便利。然而凌空畫符,以氣為引,在複雜錯落的環境念頭凝結,並能夠奏效者,皆是高明之輩。
我有些詫異,雪瑞一年不見,竟然有這等造化?
沒等我疑惑,雪瑞已經畫好這符,一股氣息聚集起來。她將這氣息承托而起,正準備印在這紙片式神的胸口,只聽到加藤原二的呼喊聲從對面傳來:「手下留情!陸左君,手下留情……」雪瑞看一眼我,我點了點頭,她雙手一散,做了一個太極收手,將這蘊含著烈陽之氣的符給驅散。
而我手的這紙片式神也停止了掙扎,只是我手燙,她不時手臂顫抖。
我手的這女人手臂軟綿冰涼,如同真人一般,看著她那刷了一層厚厚白灰粉的臉,我心不由得猜度:原二這傢伙,不會無聊的時候,把這式神召喚起來暖床吧?——好吧,如此冰涼的女人身軀,只能消夏避暑了……嗯,我邪惡了。
將這個原二的「女人」押到鐵柵欄前,我望著那個花樣男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個孫子,前回在仰光說再遇到我,一定要讓我好看,當時我與你無冤無仇,只當作是一個笑話。沒成想你小子都落魄到這裡了,還放不下仇怨,人沒出去,就跑過來殺我……」
加藤原二苦著臉看著我手的式神,雙手一振,身邊又出現兩個搔首弄姿的和服美女,然後解釋:「陸左君,我要是想殺你,怎會只派一個?我只是想試一試你,能不能夠成為我的合作者……」
「你要越獄?」
「不越獄,難道你以為他們這裡會管飯,一直養你到老么?」加藤原二有些激動,慘笑著說:「你以為他們每天餵我們吃肉喝粥,會有什麼好心?還不就是為了將來拿我們這些人來作生祭,煉製降頭鬼物?這裡面的陰氣,至玄至深,讓人痛苦,我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待著。怎麼樣?你走不走,正所謂『合則兩利,分則俱傷』,我們拋棄前嫌,一同闖出這個鬼地方去,共謀光明,好麼?」
我沒有說話,快在腦子裡考量著這小日本的話語裡面,有多少誠意。
毫無疑問,正是因為知曉自己的後果,加藤原二才會不顧食物的變態,逼自己吃下人肉,而他邀我一同越獄,也不過是擔憂自己一個人恐怕力量不夠,想拉一個墊背的而已。不過,正如他所說,為了共同的目的,我們暫時的合作也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多一個人,則多一份成功的希望。我看向了雪瑞,她點了點頭,說同意,這個鬼地方,她也一分鐘不想多待。
善藏法師說「且留我三日」,三日之後又如何,他沒說,但是想來不是請我吃飯喝酒。
見我遲遲不說話,加藤原二咬著牙說:「兩百萬!」我一愣,說什麼東西?加藤原二說兩百萬人民幣,這些錢用來補償我今天受到的精神損失,回去就給。原來他是擔憂我剛剛被他偷襲而生氣,故而拍下重金。我心不由得罵起娘來:這小日本子就是有錢,屁大的年紀,毛還沒有長齊,沒事就喊兩百萬(上次買十年還魂草的時候也喊過),好像誰沒見過錢似的。
我憤恨完,笑容浮上了臉:「成交!」
說完,我把手這紙片式神給鬆開,這個和服美女一鬆開,乳燕投林一般飄飛到加藤原二的懷,他動情地喊道:「杏子,杏子你沒事吧?」那和服美女不能說話,只是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柔情似水。
我和原二隔著鐵柵欄商量如何逃獄的計劃,沒說兩句,在我的右手邊很遠的角落突然出現一個沙啞無力的聲音:「阿彌陀佛,兩位小哥子,你們的計劃可沒可以算上我老和尚?」這聲音蒼老,有著濃重的雲南邊疆音,而且「阿彌陀佛」這幾個字,口音格外古怪,讓人好笑。
我看不到說話的人,但是這個人一出聲,立刻從各處傳來好幾聲的附和,有說英語的,有說泰語(或緬語)的,最讓人驚奇的是,居然還有一個女人操著武漢話說:「一起克,一起克(去)……」
我還真的不知道在這牢房裡,居然還有這麼多獄友。
加藤原二往後退兩步,他旁邊的一個紙片式神高高舉起手,然後猛地往下一揮,「鏗……」門應聲而開,他緩步走到了我這邊來,抱拳為禮,說陸左你們是怎麼將那消蝕精神和氣力的綠草汁,逼出體外的?說話間,那個叫做杏子的式神揮出手,將我這邊的牢門枷鎖也斬斷。與此同時,牢房裡的其他地方,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響。
我與雪瑞出了牢門,發現這大牢房是一個過道式的長廊,我們這裡算是頭幾間,從此處往裡走,還有兩側二十來間。不過關押的人不多,陸續走出幾個人來,有一個瘦骨嶙峋的光頭老和尚、一個眉高眼深、一臉胡茬的老外、一個痴肥如豬的年婦女以及兩個又黑又瘦的年男人。其,老和尚和後面那兩個黑瘦男人,都是泰國或者緬甸的本地人。
我笑著回答加藤原二的問題:「貓有貓道,狗有狗道,各家都有各家的法子。你也不是沒著麼?」
八個人聚在長廊正的燭火之下,從身上的臭味來看,老和尚和老外應該是被關押得最久的,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都流著膿水,精神氣色也差;而那兩個黑瘦漢子也屬於天殘地缺之輩,一個獨目,一個則是楊過大俠,只有那個胖女人臉上仍舊冒著油光,一臉的「痔瘡」。
看著這些老弱殘兵,小日本很不樂意,說他不是開福利院,只帶有用之人,而不希望有人拖後腿。
這幾個人紛紛表示:自己其實是厲害角色,一方大拿。可惜被那「蝕心草」給消磨了氣力,如果能夠將那蝕心草的殘渣藥力給逼出體外,他們絕對沒有一個是吃乾飯的。許是被關得太久,高鼻樑藍眼睛的老外最是激動,他會說點,於是結結巴巴地說他叫作威爾,威爾崗格羅,他是一名攝影師,但同時也是英國靈學研究會克魯克斯先生的學生,是一個很厲害的靈媒,請不要拋下他。
老和尚巴通看著加藤原二和我,一臉的渴求,緩緩說道:「只要給我們解開蝕心草,我們便能夠自由!」
加藤原二沉默了十幾秒鐘,最後終於點頭同意了:「好吧,我可以讓我的侍女幫你們吸出來,但是希望你們不要辜負剛才說的這一番豪言壯語。」
五人皆稱善,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間,讓加藤原二的紙片式神給他們吸蝕心草的毒。
我走到了姚遠的牢房門口,看著這個老先生端坐在蓆子上,閉目不言,問他:「姚老先生,你不跟我們一起走麼?」他睜開眼睛,笑了,說:「政府既然已經管上了這裡,他們應該需要一個替罪羊,讓雙方都有顏面下台,所以我留著還有用。加油吧,希望我今天的晚餐,不是你們其的一個人……」
我默然不語,與雪瑞返回了自己的牢房靜坐。
一個多小時之後,鐵門哐啷響,三人一組的巡邏小隊,再次來到了這個牢房裡。這是一次與平時一樣的檢查,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牢籠的已經不再是囚犯,而是一群去掉了鐐銬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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