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劍斬破許先生的身體之後,所有的黑芒收殮,跌落在地上,仿佛一件破爛玩意兒,我本以為這一切都結束了,然而讓所有人都驚異的情況出現了,這許先生居然在被一劍斬成兩截的情況下,居然還有意識存在,那平整光潔的截面處居然出現了之前一般的肉絲觸角,彼此相連,將他再次合攏起來。
這哪裡是什麼不老禪,分明就是打不死的小強神功啊!
雜毛小道停頓一下,氣力恢復了些,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來,手一招,那雷罰晃晃悠悠地飛至他的手,然而卻終究出不了第二劍。
不過即便如此,鬼劍之上帶著極為陰厲的寒氣,依然將許先生的那生機葬送,他現在不過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而已。
明白這一點的,除了我,還有此祭殿的守衛者熊蠻子。這大將軍剛才被許先生的佛光照體,差一點就將神魂吹飛,然而終究是凝鍊千年,身形合一,在短暫的恍然失神之後,終於恢復了顯然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緩緩地走到了懸於空,正在努力將斷成兩截身子合一的許先生面前,張了張嘴,然後一股蒼涼遙遠的聲音在空間響了起來:「你是真正的勇士,我將會給你最有尊嚴的死法——那就是將你的頭顱砍下,然後放在祭台上,讓諸神庇佑你的英靈永存!」
許先生的頭顱已經合攏了,聽得這話嘿然直笑,他在瞧見熊蠻子提著石化大刀,再次走到他的面前時,便終於停止了對自己身體的補合,盯著面前這個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的恐怖殭屍說道:「什麼最有尊嚴的死法,不過就是將我煉製為這護翼陣靈,這種事情你們想都別想。」
他長嘆一聲,道:「我今天死於此處,倘若是敗在你的手裡,那也並無遺憾,然而最讓我痛心的事情在於,時隔一甲子,我居然又栽在了洛東南的手上,難道這是命運麼?我不服啊……」
許先生的眼眸有著最陰寒的冷意,他轉過頭來,死死盯著我,厲聲喊道:「為什麼?我潛心修煉,日夜不敢怠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證明我比你強,我是對的,而你是錯的,然而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的結局?為什麼!」
我瞧著他一雙眼神嚴厲宛如尖刀,吞咽了一下口水,想了想,又回望了四周的夥伴,認真地給出了一個答案來:「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自幼性格暴戾,先祖爺曾經在有載,說你雖為當世之奇才,奈何卻從來沒有對世間一切、以及對生命,心存敬意,在你的眼,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你的工具而已,你慣於高高在上地操控一切,然而卻從不理會卑微者的意志,殊不知,這世間的一切,雖然舞台之上的都是風雲人物,然而真正代表天下的,恰恰是你視如螻蟻的平民百姓。」
我鄭重其事地宣判道:「你殺的人太多了,這個世界已經對你充滿著深深的惡意了,所以你的敗亡,也只不過是順理成章的過程而已。」
聽得我的解釋,許先生的整張臉都扭曲了,他拼命地搖頭,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狂喊道:「不對,不對!這個世界就是勝者為王,弱肉強食,少來你這一套溫情脈脈的理論,你要倘若真的如此善良,我堂姐就不會慘死了!你這個暴君,你也好意思談仁慈?是啦,是啦,勝者為王,你們贏了,所以隨便你們怎麼說,不過我想告訴你,你以為你沒有對手了麼?我最得意的弟子,他在北方已經成為了最強大的王者,青出於藍,他比我更加厲害,你遲早要被他來清理門戶的,你等著吧,哈哈哈……」
許先生似乎把我當成了洛十八,整個人都扭曲了,瘋狂地大叫著,然而與此同時,他手上居然還在不動聲色地結著印法,第一個發現的,是最為敏感的虎皮貓大人,它瞧見此景,大聲喊叫道:「小毒物,這個傢伙在準備臨死一搏,快讓那殭屍老大弄死他!」
聞得此言,熊蠻子再也沒有等待,直接前跨好幾步,一刀斬出,將許先生橫著再切一記。
然而在即將化作四截的那一刻,許先生瘋狂大笑道:「哈哈哈,你們全都陪著我去死吧——不老禪之終極奧義,那就是衰老風暴!」
石刀划過許先生的腰間,應聲而裂,然而在下一秒,許先生砰然化作一團血霧,將場籠罩住。
我感知到了一種恐怖的力量誕生,仿如黑洞,以許先生為心開始由外而內地吸收進來。
那是一種讓人恐懼的力量,它能夠使得生物體的生命飛快流逝,一點兒也不作停留。
這股血霧還在不斷擴大,即使那四周巨鼎不斷噴出四色光芒來,也無濟於事。我在血霧襲來之時,連身後退,瞧著心被吞沒的濃重霧霾里,南征大將軍已然被完全吞噬,心擔憂不已,正焦急間,耳邊突然響起了另一道滄桑之聲:「王,這死亡之氣正在蔓延,很快就要充斥在這大殿裡面,你不能久留,大門已開,請離去!」
我抬起頭,朝著大殿頂上那隻巨大的眼球喊道:「江先鋒,那你們怎麼辦?」
主導大陣的江先鋒連聲催促我道:「我們本就是死物,這等死亡衰敗之氣,就是最純淨的補品,你不必擔心,大將軍現在正在調動大陣的力量,讓這氣息不必蔓延出殿外,不過王你現在是凡人之體,受不得這侵蝕。快走,不要留了!」
聽得他這般解釋,我終於釋懷了,與身邊的雜毛小道相互攙扶,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踉蹌地朝著台階上走去。
朵朵從鬼劍飛了出來,一臉燦爛陽光,衝著我樂,說陸左哥哥,我厲害吧?
我抱著她,心緒不由得一陣感慨,激動地說是啊,我家朵朵最厲害了。抱了一會兒,虎皮貓大人不樂意了,衝著我大罵道:「小毒物,放開我媳婦,讓我來!」
這傢伙的打諢插科讓緊張的氣氛稍微釋緩了一些,我見到台階上面的平台上面躺倒著四娘子,還有抱著枯萎左手的御獸女倉央。瞧見我衝上來,央倉臉上沒有一點兒痛苦,朝我招呼道:「我這樣附身,對神識影響很大,許映智既死,那我便走了,你這邊事了,再來寨黎苗村一趟,我有事情要與你分說。」
此話說完,這小黑妞雙眼一翻,身子就軟了下去。
我們已經是精疲力竭了,走路都成問題,瞧著許映智那血霧蔓延開來,地上這兩人不救又不是一個事兒,我皺著眉頭,正頭痛,卻見雜毛小道一個唿哨,不知道蹲伏在哪兒藏匿的血虎從黑暗躥了過來。
血虎的身材比二毛小了兩個等級,跟那頭孟加拉虎差不多,在朵朵的幫助下,好歹將這兩女人馱起,朝著門外撤離。我們一出門外,那萬斤巨門便轟隆隆地關閉下來,而在石門前面這一片空地上面,則圍著了一堆人,瞧見我們衝出來,跪倒一片。
望著這快二十來個黑壓壓的人頭,我有點兒發楞,卻聽到一聲雲南口腔的漢話喊道:「黑央族長老松日落,帶領眾族人,拜見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然後回頭看了看緊緊封閉的巨大石門,沒有看到哪兒有個勞什子神使啊?我們觀察了一下,卻發現這些人都朝著我投射來尊崇敬畏的目光,雜毛小道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我的肩,說小毒物,這些人跪的,不會是你吧?
瞧見這副情形,我想著也有點像,走上前問明清楚,才知道是熊蠻子剛才進來的時候告訴了他們,說出去之後,務必要聽我的使喚,待我,如待它一般,不然所有的黑央族人都要受到它的懲戒。
對於大熊哥的話語,黑央族人莫不敢從,才有了這麼一幕。這馬臉長老說話倒是有些緊張,生怕我會追究他們之前追殺我的事情,然而我卻是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許先生蔓延過來的那股血霧會不會滲透而來,也沒有多說,指著血虎身上顛簸不已的兩個女人,讓他們給接過來照顧。
說話間我扭過頭,卻瞧見那個崔曉萱竟然還趴在死去的寒潭鯖魚頭上,旁邊是被分屍數塊的王倫汗,於是叫黑央族的人過去,將崔曉萱給接過來,一併帶著。
大戰過後,一身病傷,我們連正常走路都無法堅持,好在有血虎這畜牲在,我和雜毛小道跨上脊背,正要與這馬臉長老說幾句話,結果這天地又是一震,我們身邊的那處石門在轟隆隆搖動,仿佛裡面在運轉什麼讓人恐怖的大陣,下一秒,我們頭頂處的那石頂便開始簌簌跌落下來,最大塊的石頭足有桌面那麼大,虎皮貓大人在空大聲催促道:「快走,快走,不然我們都要給這石頭給埋了!」
我們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朝著右邊的通道快撤離,一路上瞧見好多屍體,有人的,也有各種許多千奇百怪的獸類,不一而足。
山體一直在搖晃,我們馬不停蹄地跑了大半個小時,不知道行了多少路程,突然瞧見前方有微微亮光傳來,紛紛朝著那兒涌了過去,我收起朵朵,騎著血虎衝到那盡頭,卻見到了一副既陌生又熟悉的場景。
天啊,我們兜兜轉轉,居然來到了薩庫朗往昔的那個軍事基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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