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朵朵手上捧著那白花花的玩意兒,有些疑惑,走近一些,便感覺到一股腥甜的氣息撲面而來,再瞧她手上還有血絲殘留,這才曉得手上捧著的那一坨宛如豆腐腦兒的東西,竟然是猴腦。
沒錯,這堆藤繭裡面所包裹著的,正是剛才被我用鬼劍一點一點割死的綠毛母猴子,也便是小妖口來自靈界往生河紅樹林的王者,通臂猿猴。
之前瞧見所有的魔物都化作了無數光粒,匯集在懸崖之上,如同那天上的星河旋轉,最後倏然消失於洞,我還以為那頭暴躁凶戾的綠毛母猴子也跟隨著消失無蹤,卻不曾想它居然還在,而且被小妖給惦記上了,非囑託朵朵,讓她監督我將這玩意吃掉。
小妖曾說當初悉達多從靈界帶回了幾頭通臂猿猴來,當作那佛教護法,想來這些東西定是實力到達了一定程度,便能夠抵禦住藍色玉圭的屏障,不會被這世界所排斥,只不過它屍身不走,我便麻煩了,被朵朵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非要逼著我將這既腥又膻的猴腦給整個兒吃點,簡直是要了我的老命。
就我而言,其實在剛才的戰鬥,便已經認可了這綠毛母猴子智慧生物的身份,既然如此,又不是茹毛飲血的野人,這種行為跟吃人肉,有什麼區別呢?
我忍不住肚子裡的酸水,從本能上抗拒,然而朵朵此刻卻化身成為了一頭小惡魔,嘿嘿一笑,說陸左哥哥,小妖姐姐告訴我,她對你最近的行為十分不滿意哦,如果你不吃了它,說不定你以後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好吧,身體的本能終於被我的理智所控制住了,在我的心,小妖是絕對不會害我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在我被這綠毛母猴子欺負的時候,不顧剛剛甦醒的虛弱,耗盡精力,發出這般恐怖的大招來,我思慮一番,終於從朵朵的手接過這一坨又腥又臭的猴腦兒來。
這東西十分細嫩,軟軟綿綿,朵朵在上面用了些手段,使得它不至於灑落出來。
見我接了過去,這小妮子拍拍手掌,上面的鮮血和腦漿立刻消失不見,然後笑眯眯地瞧著我。
這是我第一次瞧見朵朵用一種戲謔的目光,盯著我瞧。恍惚間,我還產生了幻覺,以為這還是她雙魂同體之時,小妖出現的情形。被一直崇拜的小蘿莉這般看著,我終於有了些羞恥之心——媽的,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不過就是一坨腦漿水麼,老子死都死過好多次,還怕這玩意?
如此一熱血地思慮一番,我橫下心來,將嘴巴湊過去,咕嘟咕嘟的便喝了起來。
這不喝不要緊,一口下了肚子,哎呀喂,入口咸腥,然而一過喉嚨,便有一股無法言妙的鮮味升騰而起,直衝我的天靈蓋,而與此同時,一股熱流從我的胃袋溢出,遍布全身,暖洋洋的,如同泡在了溫泉裡面一樣。
這味道難以言敘,我便也當作那豬八戒吃人參果兒,囫圇個兒吞下,當我全部都嚼裹完畢之後,看著雙手之上的那鮮血和濃漿,才想起自己剛才到底在幹嘛,這一反應過來,頓時一股腥氣從肚子裡迅竄出,止不住地打了一個飽嗝,而隨著這口腌臢氣,我頓時變跪倒在地上,有一種抑制不住的強烈嘔吐感,呼之欲出。
朵朵瞧見我這般模樣,大聲叫道:「不要吐啊,吐了就前功盡棄了……」
這句話聽得我淚流滿面,抬起頭來,看著朵朵精緻可愛的娃娃臉,頓時淚水就流了下來:「這還是俺們家那可愛乖巧的朵朵妹兒麼?」
這會兒雜毛小道也走了過來,他就在跟前,瞧見朵朵遵著小妖的吩咐,將我弄得欲死欲活,不由得哈哈大笑,幸災樂禍。我在旁邊忍著翻騰肚子裡的噁心,他則用雷罰將這藤繭給劈弄出來,跟朵朵詢問,說你小妖姐姐有沒有交待其他的東西?
朵朵將食指放在唇想了一會,這才想起來,說對了,小妖姐姐說這臭猴子最值錢的就是腦子,其次就是一身筋骨和腰腹之間的皮毛,至於肉,臭烘烘,扔大街上都沒有人要,她讓你撿些關鍵部位來煉器,應該不錯。
雜毛小道搓著手,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頭臭烘烘的猴屍,而是一位國色天香的裸女,發出了嘿嘿的浪笑,說我都已經想好了,這皮可以做兩把劍鞘,我一把小毒物一把,筋給小妖當皮鞭,至於骨頭……弄一個白骨大聖鞭給朵朵你玩玩,要不要得?
朵朵皺著眉頭,瞧看著這具猴兒屍,搖頭說不要,它好醜哦。
雜毛小道嘿嘿笑,說等我做好了,你就不會這樣想了。說完這個,他又開始謀算起來:「至於其他的,倒也不用浪費,上好的制符材料,我以前只用過龍骨,卻不知道這傳說的通臂猿猴,能夠有何等功效……」
雜毛小道這般興高采烈地展望,我的心思也不由得浮動起來,當年他從香港和合石墳山弄來一塊龍骨,製成的符籙在浩灣廣場時大放異彩,拯救了我們所有人的性命,時至如今,雜毛小道的制符之道早已今非昔比,雖然這猿骨不知道是否有那龍骨厲害,但勝在量多,即便是只有一半威力,那也足以在這般高手環伺的情況下,好過許多了。
想到這裡,我便感覺沒有那麼噁心了,站起來,問這分屍的事情誰來干?
雜毛小道聳了聳肩膀,說你剛剛吃的腦漿子是誰弄出來的?
我們都瞧向了朵朵,小丫頭摸著鼻子說:「鬼道真解裡面倒是有探筋拆骨的手段,不過朵朵從來都不喜歡……」這小寶貝兒的本事遠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多得多,只不過大家都當她是小孩兒,所以才會選擇性忽略。
我們好是一番哄,各種許諾,頗有些拿棒棒糖勾引小女孩的怪叔叔風範,朵朵到底善良,經受不住我們兩人的軟磨硬泡,終於點頭答應了。
此生既然為鬼,自然也見多了血腥,這是朵朵跟普通小女孩不同的一點,當下也是懸空而起,白嫩如藕的小手在虛空不斷揮舞,不多時,整個猿屍便被她給分解,骨頭是骨頭、筋便是筋,不沾一點兒血液,仿佛藝術品一般擺放,讓人汗顏。
每一個人的潛力都是無窮盡的,朵朵恰如其分地證明了這一點,干起黃晨曲君當年的那老行當來,簡直比解牛的庖丁還要生猛,雜毛小道背著一大袋子的戰利品,東摸摸,西摸摸,興奮得跟討了媳婦兒的新郎官一般。
我們這邊完畢,橋對面便叫我們,說尋龍號過來接我們了,讓我們趕緊過來。
我們三人喜氣洋洋地返回崖間,這才發現慈元閣當真是思慮周全,竟然還帶了鋼絲纜繩,根本不用那小艇靠近崖底來接應,直接滑下去便是了。我們回來,幫著返回崖頂的一字劍架設著纜線,這活計倘若是尋常人來做,那打樁、纏繞、定線、拉直等諸多工序,必定需要各種輔助設備,然而我們都力大,直接徒手布置,不多時便完工了,在尋龍號與山崖之上,架設出一道纜繩來。
接下來的活計,便是每人各自帶著一個軸輪吊杆兒,直接滑下去便可。
都是修行道路上的同行人,這軸輪吊杆兒十分好操作,只要注意控制度,斷沒有發生事故的危險,所以很快,我們便陸續從山崖之上,滑落到了尋龍號上面來。
尋龍號上,慈元閣閣主早已和一眾留守成員在甲板上等待,他們在湖面上其實也瞧見了許多蹊蹺,心擔憂不已,剛才黃晨曲君回來也是語焉不詳,於是下來之後又是一番寒暄。
嶗山一行死了三個,白格勒的弟子墜落湖,掌門真人失蹤,也都是生死不知,如此數數,小半折損,諸位道長疲憊不堪,帶著上方搜尋到的兩具屍體,沒有太多的談興,他們自己也有船,以及留守人員,於是也不願留在尋龍號上,只請求派小艇將他們放回島邊即可。
慈元閣閣主一律聽從,並且告訴白格勒長老,說他們在島左的那名弟子屍首已經收殮起來了,一會兒也給他們帶回去。
嶗山諸人皆滿口子感激,不住讚嘆,然後乘著夜色,返回了島上去。
送走了嶗山一行人,慈元閣閣主讓我們先回房清洗,都準備好了熱水,洗漱完畢之後,來前廳用餐。我一身鮮血,早就想洗個熱水澡,正想帶著朵朵匆匆離開,卻瞧見這小可愛被慈元閣少東家和小公主方怡給圍了,好是一番熱情招呼,瞧模樣是走脫不得了,無奈之下,只有跟著雜毛小道回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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