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聰明之人!」
朱慎錐心中贊道,表面卻平靜如水,笑問張錫鈞是如何看出來的。
「這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張錫鈞淡淡道:「亢家在平陽立足百年,劉家也是四代傳家,可偏偏這個時候都先後出了事,這就不是巧合那麼簡單。何況劉家這麼一倒,看似拿了劉家浮財的人占了大便宜,但仔細想來,劉家的鹽鋪才是根本。既然鹽鋪如今已到了六爺手中,亢有福也被六爺收為己有,那麼前後對應,也就不難猜出了。」
朱慎錐撫掌大笑,張錫鈞心思縝密,短短時間僅憑自己言語中事情大概就猜到了真相,實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之前,王榮也懷疑這個事有朱慎錐在後面推動,但這只不過是懷疑罷了,而且在朱慎錐解釋之後,王榮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被朱慎錐給糊弄了過去。
這還是因為王榮是朱慎錐舅舅,看著朱慎錐從小長大,這些年又和他一起做走鹽的買賣,相互之間了解的很。
可張錫鈞卻不同,要說起來張錫鈞和朱慎錐只見過三面,第一面是剛到羊頭山,他們一行人被李虎攔路打劫。第二面是返回的路上路過羊頭山,那時候張錫鈞借李虎等人酒醉的機會找到朱慎錐,提出要跟朱慎錐離開的請求。
而今日,是朱慎錐和張錫鈞的第三面。雙方的接觸說實話並不多,哪怕現在張錫鈞已經知道了朱慎錐的身份,但也只是從王家村的其他人口中得知,對朱慎錐的了解也只限於皮毛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張錫鈞卻能準確判斷出這事的來龍去脈,著實令人驚嘆。
從這點來看,張錫鈞去鹽鋪當二掌柜完全夠格,甚至還有些大材小用。
朱慎錐笑問張錫鈞對於這事如何看,張錫鈞想了想道:「六爺謀劃在下不及。」
「這就不必說了,如是你做,當如何做?」不等他把話說完,朱慎錐打斷又問。
張錫鈞遲疑了下,神色中似乎有些遲疑。
「但說無妨。」
張錫鈞苦笑一聲,說道:「劉家之事如在下謀劃大致也是如此,最多也就是細節上的稍有不同罷了,這個六爺已做的很好了。但對於亢家,在下倒有些其他心思,只是怕說出來惹六爺您不快。」
朱慎錐沒說話,但眼神表達了讓張錫鈞繼續說的意思。
張錫鈞道:「如是在下出手,亢家的事絕不會如此輕易了解。雖如今亢有福已入六爺門下,但在當時假如亢有福並未有自立門戶的想法,或者又有稍許私念的話,那麼六爺您又當如何處置?」
朱慎錐微皺眉頭,這個他之前倒沒深想,最初針對亢家,把劉善成拉了進來,主要是考慮到如何搞明白劉家的底細,利用亢有福和劉家的多年來往打下一顆釘子罷了。
之後的事是一步步來的,包括後來收亢有福為己有,最初雖有這樣的想法,卻僅僅只是想法罷了。等到劉家的事辦的差不多時,朱慎錐這才下了這個決心。
但正如張錫鈞所說的那樣,整個計劃還是有些不完善,收亢有福的念頭不是一開始就產生,而且在劉家的事確定之後,朱慎錐這才找到亢有福,提出了邀請亢有福的意思。
說起來也巧了,當時亢家的當家人亢泰正琢磨著把家業究竟交給誰的時候,亢有福兄友弟恭,主動退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亢有福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朱慎錐的建議。
整個事看起來似乎順利,但其中不確定的因素也不少,如果當時亢有福已有接手家業的想法,又或者有些其他私念的話,那麼現在哪裡會是這個結果?
張錫鈞的問題有幾分道理,這個朱慎錐心裡承認,當即他問張錫鈞,如果是他的話,又會怎麼做。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亢家不破,亢有福終有退路,如亢家徹底沒了,亢有福也唯只有投靠六爺一條路可走。如此,亢有福不僅能為六爺所用,等劉家一垮大仇得報,必為六爺效死命!」張錫鈞想也不想就說了這麼一句。
這話出口,朱慎錐心頭猛然一驚,他怎麼都沒想到張錫鈞的想法是這樣的。
「娘的,這是一個狠人啊!」朱慎錐心頭感慨,望向張錫鈞的目光中帶著複雜的神情。
這樣的狠人著實不多見,可偏偏他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假如當初朱慎錐的心再狠點,借著亢家的事直接找人把亢泰和亢有祿在牢裡給弄死,反手栽贓給劉家,那麼對於亢有福來說,他內心對劉家的仇恨一定更甚。
等到之後,亢家家破人亡,甚至連亢家的豆腐作坊也都給劉七等人霸占後,朱慎錐這時候再去出手,亢有福對朱慎錐的感激自然更甚。
而且這樣一來,亢有福也沒了任何退路,除去投靠朱慎錐之外再無其他法子,再加上之後朱慎錐為亢有福報仇,搞垮劉家,大仇得報的亢有福哪怕把這條性命給朱慎錐也絕對不會皺一皺眉頭。
這樣的操作從效果來看的確要比朱慎錐所設計的更完美,而且也能消除一些不確定的因素。但朱慎錐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雖然可以這樣做,但這種做法實在是太過了些。
利用的手段需要尺度,他朱慎錐雖有心志,卻不想成為沒有感情和不折手段的那種人。這樣沒有絲毫人性,只看重利益,哪怕效果更好,成功率更高,朱慎錐也跨越不了自己內心最後的底線,實在做不出這種事來。
搖搖頭,朱慎錐一口否決:「以小道成事只是權宜之計,如不是因為劉家,我也不會用這種辦法針對亢家。如此而為已對不起亢家,如因為這個目的還要至亢家死地,這哪裡還是人之所為?不與禽獸相同?」
朱慎錐這話一出,張錫鈞眼睛頓時一亮,直起身子正了正色,朝著朱慎錐就大拜了下去,口稱朱慎錐著實仁德,自己剛才所說的確不如朱慎錐,還請朱慎錐恕罪。
眯起眼,打量著張錫鈞,朱慎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響徹屋中,隨著他的笑聲迴蕩,附拜的張錫鈞心裡也鬆了口氣。
「張夫子,不必如此,起來起來。人孰能無過?何況剛才只是閒聊罷了,也是我讓你說的嘛。」
「慚愧慚愧。」張錫鈞直起身子,羞愧難當搖頭,接著又道:「六爺,剛才您說的二掌柜一事,在下應了,店鋪中事六爺儘管放心,在下一定盡全力輔助,幫亢掌柜管好店鋪。」
「好!」朱慎錐撫掌贊道,張錫鈞這句話讓他極為高興,既然如此就不再是外人了,當即朱慎錐仔仔細細把自己對店鋪的經營想法和張錫鈞說了說,包括王家村這邊走私鹽的渠道和鹽路等等。
既然要用張錫鈞,這些就不能不讓他知曉。其實不僅是他,就連亢有福也是如此,只是亢有福那邊要稍晚些才能知曉罷了,等到張錫鈞和另外兩人夥計把王家村的存鹽帶回平陽府,才會告訴亢有福真相。
張錫鈞去平陽府的事就這麼定下了,接下來就是後續的準備,這個暫且不急。
朱慎錐今日剛來,還要在王家村住上兩日,到時候他們幾人一起回平陽府,這兩日讓張錫鈞自己琢磨琢磨,提前做好準備。
離開張錫鈞的小院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回王榮家的路上,朱慎錐心裡有些感慨,今日張錫鈞給他的印象更深了不少,而且也打消了朱慎錐起初對他的防備,至少現在防備雖然還有,但已不像之前那麼深了。
同樣,張錫鈞之所以能如此爽快答應這事,同時還表露出尊朱慎錐為主的話來,朱慎錐也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
張錫鈞說的那些話固然是真,但同樣也是在故意試探朱慎錐的為人,這點也是朱慎錐後來見他伏拜才想明白的。
假如當時朱慎錐對張錫鈞提出的建議表示贊同,還露出懊惱後悔的神色話,恐怕在張錫鈞的心裡對他的打分就會低上不少。畢竟在一個毫無道德底線,又唯利是圖的主子手下,和在一個相對仁慈但又不失決斷的領導手下幹活是完全不同的。
張錫鈞是聰明人,他之所以提出那種建議實際上有著深意,而朱慎錐的回答也讓他徹底放了心。既然如此,原本就已經投靠朱慎錐的張錫鈞哪裡會遲疑?答應下此事,以後盡興為朱慎錐辦事也是水到渠成。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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