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曠一掌打出的瞬間,就感覺手上的觸感不對勁。一窩蟻 m.yiwoyi.com
他這一掌雖然倉促,但依舊蓄力了三重勁——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輕而易舉,已經是舉手投足之間就能做到的程度,不再像初學「兜率降天」時那麼費勁。
這三重勁力,換成一般的登樓境,五層以下,都得直接重傷。
但當他打在姜無涯身上時,卻仿佛什麼都沒有打到一樣,毫無實感!
甚至不是像打在棉花上,而像是一拳打進空氣。
然而姜無涯卻偏偏猛地倒飛了出去,就好像遭到了重擊。
沒有比這更假的演技了。
陳曠立刻明白,心中一沉,這傢伙果然不可能是什麼凡人!
當姜無涯在半空之中砸到那破廟的柱子上時,陳曠穿過篝火上迸濺的火星和瞬間騰飛的煙塵瓦礫,看見這癩子頭道士一挑眉,臉上竟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笑容和他一慣表現出來的猥瑣完全不同。
是一個極淡然,又似乎覺得興味盎然的笑。
更詭異的是,他的神情裡面,竟然還帶著一絲……出乎意料的欣慰?
姜無涯整個人氣質,也在這一瞬間,隨著這個笑容,變得完全不同了。
陳曠隱約間,竟然敢感覺這傢伙此刻的氣質,居然有點莫名的熟悉?!
但他沒有來得及細想,就不得不停止了思索。
因為隨後,陳曠便同時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和失衡感。
就如同被拋起,飛到了半空,然後又落下來,如此反覆好幾次,把他腦漿都快晃勻了。
眼前的一切,也像是被揉皺的一張畫紙被泡進了水中,霎時洇開,化作了一團團五顏六色的污漬。
由遠及近的呼喚聲,在耳邊逐漸清晰。
「!!!」
陳曠猛地睜開眼睛,就像是從水下離開,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一般,粗重快速地呼哧呼哧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
他的意識迅速重新聚攏,抬起頭,對上了面前中年男子的目光。
來人正是張智周。
張智周見陳曠清醒過來,便馬上放開了猛烈搖晃他肩膀的手,看向一邊的蘇懷嬴,發現後者也跟著醒了過來,這才鬆了口氣。
他皺起眉,神色嚴肅地看向陳曠道:
「你們遇到了誰?以我的能力,竟然也叫不醒你們。」
陳曠深吸了一口氣,扶了扶額,發現自己正靠著一個石台,坐在滿是塵土的地上。
他腦袋裡還殘留著一種不真切的漂浮感,看向了四周。
這裡依舊是那個昏暗的破廟,但他的面前,卻並沒有點起篝火,而只有一片凌亂的腳印。
也就是說,現實當中,他們兩個才進入這破廟,就已經睡著了。
而剛才是在……夢裡?!
陳曠怔怔地仰起頭,他背後靠著的石台,是這破廟所供奉的不知名神祇雕像的基座。
從這裡往上看,正好能看見那面目模糊的神祇似乎在垂眼與他對視。
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是何時進入的夢境……
「洞若觀火」能夠看破虛妄和偽裝,但夢境這東西,甚至不是用眼睛看見的……而是大腦主觀產生的圖像。
也就不屬於能夠被看破的範圍。
「這被動也不是萬能的啊,這就是一個足以致命的破綻,這高武世界,存在什麼稀奇古怪的能力都不為過,我身上的被動還是不夠多,不夠全面……果然還是應該謹慎再謹慎。」
陳曠在心中暗暗想。
要是換成什麼武俠世界,他這一身的被動加起來,都已經無敵於天下了。
但在滄元……充其量夠自保的。
剛才這一個夢境,更是猶如當頭一棒。
要是姜無涯心存殺意,剛才陳曠肉身無知無覺的時候,估計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又或者……已經不能叫這老匹夫「姜無涯」這個名字了。
「真是沒想到,但誰又能想得到?」
陳曠喃喃著,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站了起來。
張智周已經將自己的小主公扶了起來,蘇懷嬴心有餘悸地沉聲道:「我們遇上了姜無涯,那個失蹤的梁國國師……」
「不——」
陳曠長出一口氣,搖了搖頭:「那不是姜無涯。」
蘇懷嬴和張智周頓時轉頭看向他。
陳曠眯起眼睛,接著道:「那是『樂聖』,奚夢泉。」
蘇懷嬴睜大了眼睛,而張智周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蘇懷嬴張了張嘴巴:「『樂聖』?!他怎麼可能是姜無涯……」
這下,她是真的不能冷靜了。
她在夢境那麼多次的輪迴當中,也沒有發現過姜無涯此人的蹤跡,但卻見過一個疑似奚夢泉的中年樂師。
那人的長相,和姜無涯完全不同,氣質脫俗……額,當然,也可能是後來蘇懷嬴加的濾鏡,但就算是其本人,也絕對算不上丑。
但姜無涯,卻是個人見了都會覺得不堪入目。
陳曠搖搖頭,道:「我也不確定,到底姜無涯就是他的化身,還是他僅僅在剛才的夢裡,假借了姜無涯的形象,但……」
「至少方才和我們對話的那個人,沒有差錯的話,就是奚夢泉本人。」
陳曠可是實實在在跟著奚夢泉學了三年的琴,朝夕相處,吃喝拉撒都在一處。
除了長相以外,陳曠對於奚夢泉的熟悉,幾乎是能靠腳步聲辨認出後者的程度。
就算這三年對於奚夢泉幾千年的漫長歲月而言,短暫到幾乎像是不存在一樣。
但恰恰因為時間短暫,奚夢泉本身的性格習慣會在之後十年裡發生改變的概率才極低。
而也正是因為陳曠沒有見過奚夢泉的長相,他反而能排除掉外錶帶來的影響,接觸到本質。
奚夢泉這傢伙,從已知的行為來看,與其說是「樂(ue)聖」,不如說是「樂(le)聖」……根本就是一個純純樂子人。
做事似乎完全沒有目的,但又隱約像是在算計一些別人無法觸及的層次。
陳曠傾向於奚夢泉在這個夢裡假借了姜無涯的樣貌身份。
張智周挑了挑眉,問道:「你對此……好像很確定?可以問問為什麼嗎?」
陳曠沉吟一瞬,點了點頭,道:
「倒也沒什麼不可說的,那滄浪評也差不多把我的身世給扒乾淨了。」
「我當年還是凡人的時候,家中因為大旱饑荒,將我賣給了一個路過的樂師當學徒。」
「我跟著這樂師學了三年的琴,然後才被轉手賣進皇宮當中,成了梁國的宮廷樂師。」
張智周立刻懂了,道:「這路過的樂師,便是那『樂聖』奚夢泉?」
陳曠點了點頭,道:
「換而言之,若是奚夢泉願意承認的話……我應當可以算是『樂聖』弟子。」
「此前那在武聖面前助我一戰的鯤鵬,正是我的師兄。」
張智周嘖嘖稱奇:「我還當哪裡蹦出來的如此厲害的天驕人物,原來跟腳竟然如此恐怖。」
「『樂聖』弟子,這名號報出去,就算是『武聖』,也得給幾分面子啊。」
陳曠撇了撇嘴,無語地道:「若是那麼簡單,我怎麼可能還會是現在這個境地?」
問題就是,這奚夢泉行蹤不定,來無影去無蹤,近幾百年都沒人知道他的確切所在位置。
陳曠自稱「樂聖」弟子,那也得有點證據,否則這種事情誰會相信?
甚至,陳曠覺得,以奚夢泉這人的性格,就算陳曠當著他的面,指認他是自己的師父,奚夢泉都有可能不承認!
這人的尿性……深不可測!
蘇懷嬴心裡卻有點沉重,若是假借身份都還好說,可若姜無涯是奚夢泉的化身……那梁國這個局,就更加撲朔迷離了。
不僅又是一個目的不明的聖人入場,而且此前「姜無涯」口中所說的那些,也可能根本不是真相!
張智周又問道:「那他找伱說了什麼?」
陳曠如實陳述了一遍,然後道:「我可以確定,他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最好儘快回梁國,此刻周國應該正派人在梁國各處尋定龍脈進行鎮壓布置。」
「若是『永生鎖』這陣法成功設立,只怕梁國就真的要毀於一旦,再無復興就會了。」
張智周看向陳曠,卻搖了搖頭:「我認為這倒不是要緊的,如你所言,這陣法的最終目標,是梁國的國運。」
「而國運現在,在你身上。」
「不幸的是,你已經將自己吞下長生藥的消息暴露了出去。」
「姬承天在陽國朝廷皇宮當中的眼線並不少,很快他應該就能知道這個消息了,屆時,他肯定會派人來追殺你。」
陳曠也很無奈。
一直以來,或許是因為自信有「永生鎖」墊底的緣故,姬承天其實對於長生藥的需求似乎也漸漸地不再那麼強烈。
追殺他的人,此前一直是武聖閣占大頭。
周國雖然沒有撤下通緝,但力度卻並不大,三劫宗,周國皇室的人,都沒有出現過。
然而這一次,陳曠不僅是人形長生藥,還是「永生鎖」的陣眼!
姬承天一旦知道這個消息……那追殺的力度,只怕比起此前的武聖閣,只強不弱。
蘇懷嬴點了點頭,也道:「他說得對,只要你不被抓住,就算梁國的龍脈被全部找到,姬承天也沒有辦法啟動『永生鎖』。」
陳曠長出一口氣,聳了聳肩:
「那我也只能繼續逃了。」
張智周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把扇子,在手上敲了敲,沉聲搖頭道:
「姬承天真要出手,你逃不掉。」
陳曠心裡一沉。
張智周幾乎是一路見證他從梁國逃出去的,也知道陳曠在武聖手中都假死脫身的事情,明確知道陳曠的實力。
但在張智周這兒,似乎對於周國朝廷的評價,要比武聖閣還要高……
陳曠心中思忖,自己要不要說出自己還有一個去無垢淨土冒充佛子的選項。
雖然以他現在的實力,要冒充佛子的難度恐怕有點大。
而且,怎麼去無垢淨土,也是個問題。
陳曠還沒說話,張智周卻忽然話鋒一轉:
「而且,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陳曠一愣,道:「什麼事?」
張智周看著他,道:「你是不是忘了……『武聖』的本體,快要從憑古戰場出關了。」
陳曠:「……」
有一說一。
他還真快忘了這件事了。
主要是這段時間,他經歷的事情太多,而且加上他自身早已辟穀,時間觀念都有點混淆了。
一時間,還真的記不起來『武聖』將要出關的具體時間了。
現在張智周一提,他瞬間就記起來了。
他確實聽說過這件事。
當時聽到的時候,好像是說……「武聖」七天後出關?
嘶……陳曠抽了抽眼角,忽然有點蛋疼。
怎麼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乾咳了兩聲,問道:「那,距離『武聖』出關,還有多久來著?」
張智周掐指一算,挑了挑眉,看向陳曠的眼神十分古怪。
他言簡意賅地道:「明天。」
「咳咳咳咳咳……」
這是陳曠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的咳嗽聲。
明天?!
陳曠緩了緩,忍不住道:「你確定?」
張智周點了點頭:「我確定。」
陳曠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死魚眼表情。
好傢夥,「武聖」本體出關,那他肯定也會同步收到姬承天那兒的情報,直到……陳曠其實並沒有死。
換而言之,到時候,追殺陳曠的,就是「武聖」本體和姬承天兩邊勢力的結合。
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恐怖如斯!
他這不僅是沒有苟成,敵人還加倍了……
陳曠無言以對,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他一抬頭,卻發現張智周正敲打著手上的扇子,露出了一個淡定的微笑。
似乎智珠在握一般。
陳曠心中一動,拱手道:
「還請張先生指教!」
張智周道:「指教談不上,但我確實有個好辦法。」
陳曠繼續拱手,彎腰弧度更深。
張智周道:「既然那『武聖』要從憑古戰場出來,那麼,你進去不就好了?」
陳曠一愣:「進入憑古戰場?怎麼進?」
他隱約記得,這憑古戰場確實是可以進入的。
在絮泥閣打工的時候,他就曾經聽見過有修行者討論,憑古戰場的最後七天時間,會容許各個門派勢力的年輕高手進入其中歷練。
但前提是,「各個門派勢力」,也就是說,名額是被各種門派把持的。
陳曠看向張智周。
張智周……是自由山的大師兄。
而自由山,恰好,正是這所謂的大門派勢力之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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