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坐北朝南,大廳內的每一處擺設依舊乾淨利落,考究又不落俗套,即使經年也未染上任何的塵埃,就跟思暖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
夢窗說這是因為洛少東有派人在定期打掃。
思暖點頭,目光回落之間滿是悵然,好似這每一面牆上都有曾經的痕跡。
夢窗已經傾身跌進沙發里,她雙腿一抬,鞋跟擱上茶几,儼然一副女流氓的樣子。若是換了當初,爺爺手裡的紙扇必然「啪」的一聲落向她的腳踝……
思暖回頭,看到檀木門廊里的雨驟停,與來時一樣的悄無聲息。
她聽到身後的尹夢窗問她,「你真要住在這裡?」
真,當然是真的。
她想起初到拉普蘭,被那兒的冰天雪地折磨的手腳發涼整夜無法入睡的時候,她做夢都想回來。
她從小就沒有什麼挑剔的習慣,可是這經年累月長久的待在一個地方竟讓她不知不覺的養成了擇床這個傲嬌的毛病。
她一直不知道。
直到每每在異國城市,於午夜夢回之時被同一張容顏入侵夢境驚醒之時,冰涼陌生的床被安撫不了她破碎的情緒,她才想,原來就連這雲鼎深宅被褥里的纖維都深植著自己的依賴。
思暖篤定的回答卻讓夢窗嗤之以鼻。
&估摸你在這裡也住不久,卓阿姨和爸爸一起去美國看望爺爺,這兩天就回來了,等他們回來,鐵定不會同意讓你一個人住在這裡。」
思暖緩步踏著屋裡的沉木,看她小臉錚錚的樣子,忍不住輕笑揶揄「你不讓我住在這裡,可是怕我不付你房租?」
洛夢窗斜眼過來「啊呸,我還真能差這房租錢?我就是想氣死洛少東。」
思暖嘴上不說,心裡卻想,那夢窗更應該將房子租給她了。如果洛少東知道租房子的人是她,這要氣死他的效果也許能翻倍。
正堂里側的樓梯下,那架鋼琴還放在那裡,琴蓋緊閉著。整個屋子,就它被煙塵彌失了新氣。
&少東不讓動。」夢窗的目光正掃過來,瞭然解釋道。「他偶爾回來,自己會仔仔細細的上下擦個遍。」
思暖捻了指尖的灰塵。照這個狀況來看,洛少東該是很久沒有來過了。
她輕輕的打開琴蓋,黑白的琴鍵分明。
夢窗在起鬨讓她來一曲。
思暖低頭淺笑,伸出手,修長的指在琴鍵上亂跳,敲打出的節奏竟真能入耳。
倒是夢窗辨出這熟悉的旋律之後愣了一愣。
好似因為這音符的跳動,這整個房子都鮮活起來。夢窗笑,嬌罵她「和洛少東一樣,就這點出息。」
思暖不理,慢慢的坐下身來,她閉上眼睛,任由記憶將那點旋律搜羅出來,手指像是忽然就有了靈性。
夢窗仔細的聽。
曲還是那熟悉的曲,調卻已是陌生的調。變得,是心境吧。
她的身子陷入軟軟的靠墊之中,輕嘆一口氣,腦海里反反覆覆,只閃過一句話「朱弦一拂遺音在,卻是當年寂寞心。」
究竟是誰,遺落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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