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別見怪,開門做生意,哪有拒客的道理,但不知姑娘要喝什麼樣的酒,要配什麼樣的菜?」
「哦?」木琉璃一聽,笑了笑道:「難道店家的酒不止一種,不同的酒要配不同的菜嗎?」
「這倒不是,本店的酒只有一種,菜也只有一道!」
「那就對了,既然是一種酒,一道菜,一齊端上來不就得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這一種酒又有十個味,一個味,一杯酒,一口菜,自然這菜也有十個味道!」
「呵呵,有意思!」木琉璃笑道:「那就把十個味道的酒都搬上來,本姑娘要好好的品嘗一番!」
「好咧,二位稍等!」
木琉璃目送跛子出了園子,二人便在一張木桌前坐了下來。
「木姑娘,這酒要不了那麼多!」
「嗨,沒事,林少俠不覺得這老頭很有趣嗎,我倒要瞧瞧十杯酒有何不同!」
「他可不是什麼老頭,依我看來,此人的功夫不在你我之下!」
「哦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木琉璃深感一陣詫異。
不過一盞茶功夫,跛子便拎著一隻白瓷酒壺,搖晃著身子走上前來,一抹晨光穿過桂樹枝葉灑下熹微碎影,薄霧靉靆,水汽氤氳,桂花園內漸漸飄蕩起濃郁的香味
跛子將白瓷酒壺放於桌上,嘴角顯出曖昧不明的笑意,聲音也變的更為嘶啞:「二位久等,酒已釀好,此酒名為桂花酒,本店三十年的老酒!」說罷打開壺蓋,拿起竹勺子從酒壺裡打了一勺熱氣騰騰的酒水,緩緩地注入桌上的兩隻空杯中,再一杯一杯的推至二人的身前,陰沉的笑道:「醇香醇厚,色澤清潤,二位慢用!」這後面四個字,他卻拖著極其沉重的嗓音,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酒杯並不大,最多可盛一兩酒,只是這一兩酒,從竹勺子裡注入酒杯以後,就僅剩下了半杯,跛子悉心的添了酒,也不再看他們一眼,便彎著腰拎起酒壺離去!
這一次,木琉璃才仔細打量了跛子的背影,除了走路的姿態有些難看以外,整個人看起來也無反常之處,可是當她的視線落在地面之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腳步踩在鬆軟的泥土上,卻不留下一個腳印!
「林少俠,你說的沒錯,此人腿腳上的功夫可不簡單啊!」
一直低頭不語的林峰靜靜的看著桌上的桂花酒,若有若無的說道:「簡不簡單,或許與我倆無關,喝了這杯酒,我們便走!」他端起酒杯,把酒水緩緩的倒入口中,只是一小口,他便再也忘不了,酒水入喉,纏綿潤澤,醇馥幽郁,瞬間,一股暖流從腹中湧上心田,讓他透心的寒意頃刻消散,他是劍客,一生嗜酒如命,可是這杯桂花酒,卻是他一生中最為珍貴的一杯酒!
木琉璃望向他的時候,那隻空蕩蕩的酒杯已放回了桌上,她容色一變,忙開口問道:「林少俠,這酒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林峰朝她淡淡一笑,唇舌輕彈一聲:「好酒!」
「客官好酒力,一看便是喜酒之人!」
「店家過獎了,在下的酒量說不到好里去,只是喜歡貪杯罷了!」
「呵呵呵呵,能一口喝下這杯桂花酒而不倒,客官算是酒中第一人了!」
「哦?」林峰聽的眼眸一亮,面朝跛子沉思道:「莫非這桂花酒,真的是不一般了?」
跛子似笑非笑:「此酒,也沒有特別之處,只是醞釀的時辰久了一些,用的桂花也就不一樣了!」
跛子在說話的空隙里,已將一個碗口大小的青石罐子放在木桌上,十隻空酒杯也整齊的擺放在了林峰的眼前。
「你倒是說說看,這桂花酒有何不一樣?」木琉璃好奇的問道!
跛子瞟了一眼桌上的十隻酒杯,睫毛悠悠的眨了兩下,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咧嘴笑道:「姑娘要的十杯酒,都在這裡了!」但見他從青石罐子裡取出各種顏色的酒麴:黑、紅、黃、橙、青、藍、紫
口中念道:「此桂花酒乃是冷藏於冬雪之中的桂花,桂皮,桂葉,並用了二十年的光陰醞釀而成,這十樣酒麴:靈溪、新豐、桑落、劍南、松醪、屠蘇、玉菱、若下、茱萸、薤白,每一樣曲子,都是冰封了上百年的陳年老曲,若用它們做引子,再配上桂花酒飲之,只需半杯,便可大醉!」
「天下會有如此神酒,我定要喝個痛快,店家,拿酒來!」
「客官真夠豪爽!」
跛子一聲獰笑,漫不經心的伸出雙手,指尖紛紛沾起少許酒麴,十指輕輕一彈,只聽「沙沙沙」的聲響,二人定睛看去,那十樣酒麴,已分毫不差的落入十隻酒杯中,一隻不空,一樣不少,且又分的十分勻稱!
「老頭,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功夫從哪學的?李公子我看著心裡痒痒的,不如你也教教我吧!」
三人不約而同的尋音望去,卻見六、七個穿著粗布麻衣的男子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闖進了桂花園,那說話的男子尖嘴縮腮,一身青袍襯托的膚色似有幾分清冷,他搶先一步坐在木桌旁,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嬉笑道:「各位兄台,快快坐啊,今兒李公子請客!」
他這麼一說,那六、七個麻衣男子也不猶豫,竟都板著個臉圍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這自稱是李公子的男子抖了抖小腿,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圈林峰桌上的酒杯,晃了晃腦袋,朝跛子說道:「我說你個老頭,也就兩個客人,擺了這麼多的酒杯,想撐死人家啊!」
「來,給李公子拿幾個過來!」李公子抬起右手指了指酒杯,滿面如浴春風,甚是得意,好像今兒有天大的喜事,讓他的內心難於平靜!
跛子呵呵一笑,迎了上來:「幾位客官要喝酒,還得等上一會兒!」
「等什麼等,再等老子就殺人了!」那一直坐著的麻衣黑臉男子冒出了一句狠話,「哐啷」一聲,一把大刀拋在桌上:「李公子,你可不要耍我們,耽誤了去十王殿的時辰,我們的腦袋可都沒了!」
「哎呀,兄長說的哪裡話啊,本公子言而有信,絕不食言!」
他接著又對跛子喊道:「老頭,快點兒行嘛?你看兄弟們都等不急了!」
跛子也不心急,反而慢悠悠的給十隻酒杯各添了少許的桂花酒,眉角勾起,勉強一笑:「嶺南靈溪,酒中極品,可排第四,客官不妨嘗嘗!」說著將一杯紫紅色的酒水移向了林峰的桌邊。
林峰見狀,既不悲又不喜,反問一句:「酒中第四那誰排第一呢?」
跛子笑而不答
「老子當排第一!」麻衣黑臉男子終是忍無可忍,「嘩」的一聲拔出刀來,重重的砍在林峰眼前的木桌上,桌子發出了「嗡嗡」的顫音。
這如果是換做別人,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可這林峰,頭也沒抬一下!
桌上的十杯酒水,在木桌急劇顫抖的一剎那已飛離了桌面,待桌子平穩之後又落在桌上,而每一杯酒水,平靜的像一面鏡子!
只在須臾間,脈脈不得語,六、七個麻衣人看呆了眼,「當排第一」的麻衣黑臉男子張大了嘴巴,卻不再多說一個字。
「哎呀,高人,實在是高啊!」李公子似乎得意忘了形,他激動的一拍桌子,竟一屁股滑倒在地!
林峰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接著,他又端起了第二杯第三杯
木琉璃只是驚奇的望著桌上一杯杯的酒水在減少,一雙清澈的眸子,淡雅的如同九月的桂花!
等到第十杯酒下肚,跛子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但是,他枯竭的臉上仍擠出一抹笑意:「閣下不是常人,可否報上姓名?」
林峰眉如青山,反而不答。
「閣下就不怕酒中有毒嗎?」
「哈哈哈哈,天下之毒,其奈我何!」
林峰傲然笑道:「區區一壺酒,何以慰風塵?千杯不解飲,萬杯苦沉淪,年少本輕狂,肝膽兩崑崙!」
「閣下可是林峰?」
「在下,林峰,是也!」
「林峰」二字,仿佛氣吞萬里山河!
「林峰?」
「他是林峰?」
「他死了嗎?」
「這世上有幾個林峰?」
麻衣人一時有太多的疑問,也許這些疑問,他們永遠都無法解答!
而林峰亦不知道,他的命運,何去何從?
只聽跛子說道:「林少俠,十王殿,自會有人與你相見,一路珍重!」
沒有人留意,跛子在說話之時,眼角依稀閃著淚花,他的嘴角也滲出了一滴暗紅色的血液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便邀東風攬明月,春不許,再回頭!重行故地兒時路,雪不停,白了頭!殘柳不語雁不誤,西風轉,世已秋!躊躇舉杯對孤影,尚未語,淚先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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