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問道:「你的意思是,陷害你父親,讓你家族的美名毀於一旦,分崩離析的人是弗拉基米爾?」
「對!」伊蓮娜說道。
伊芙琳問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難道你們家族得罪了他?」
「如果是那樣也就罷了。」伊蓮娜握著拳頭,直接深深的嵌進掌心裡,語氣中是十多年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怨恨才能熬的痛恨:「他毀滅勞倫特家族的原因,是因為他來到德邦,需要一個住的地方!他看中了處於德邦郊區中的,勞倫特家族的古堡!」
哪怕遭受極刑的時候,伊蓮娜都沒有流過半滴眼淚,可是在說出這個荒謬可笑的理由時,竟忍不住淚流滿面。
在這個弱肉強者的世界,這就是弱者最深沉的悲哀。
「你還記得當年的情況嗎?跟我們具體說說吧。也恰好讓我們的皇子殿下明白,猩紅收割者,弗拉基米爾是多麼危險的存在。」
伊芙琳的話讓伊蓮娜陷入了十多年前,那個濃縮她生命中最大無助,痛苦,悲哀,痛恨的一夜。
那個猩紅色的,殺戮之夜。
※※※※
月光如流水般從天空中灑落大地,可是並沒有讓人感覺得到被撫摸的柔和美麗之感,反而讓人感到壓抑,不安和恐懼。
因為月亮是猩紅色。
十三歲的伊蓮娜從來沒有到過這樣詭異的月色,她抬頭望著天空那輪巨大的血月,一種莫名的不詳預感沒有來得充斥著她幼小的心頭。
德邦的郊外是十分靜謐的,這種靜謐在晚上就更顯輕柔美麗,小小的伊蓮娜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每天夜晚在城堡的陽台上,望著天空遙遠美麗的夜色,讓自己的想像力在無盡的星海中自由翱翔。
可是今夜,除了詭異猩紅的圓月外,伊蓮娜卻看不到任何一顆閃亮的星。
濃重的雲層壓的很低,將所有仰望夜空,尋找星海的視線隔絕。
猩紅色的圓月,濃郁厚重的雲層,在符文之地的傳說中,這是不祥之兆,一旦出現就意味著血腥和痛苦。
越看,心裡的恐懼越濃烈,十三歲的小伊蓮娜終於不敢再看,急忙走向城堡一樓的大廳,她知道此時家族中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樓大廳中,猩紅色血夜的強烈不安讓她急切的想要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以此找到安全感。
來到一樓大廳後,伊蓮娜的不安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更加濃烈了。大廳內的氛圍,竟然把天空的血月紅雲還要令人壓抑。
勞倫特家族是一個充滿凝聚力的家族,她們自小就被灌輸光明公正,善良真誠這些美德,在伊蓮娜有記憶以來,家族的每一天都是自由輕鬆,充滿歡笑的。
可是今夜,卻充滿了焦慮,壓抑,憤怒與絕望。
「爸爸,大家都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伊蓮娜跑到坐在大廳正中央,臉色蒼白憔悴的父親身邊,問。
伊蓮娜的父親看著天真爛漫的伊蓮娜,用布滿了老繭的寬厚大手撫愛地撫摸著伊蓮娜的頭,用一種悲涼的語氣說:「伊蓮娜,勞倫特家族完了。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家族所有人。」
伊蓮娜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只覺一夜之間,父親蒼老了好多,兩鬢也出現了霜白。仿佛一個剛正威嚴的中年人,瞬間變成了垂垂腐朽的老人。
「家主,你不需要太過自責,我們相信你一定是被陷害的!」
「對,勞倫特家族的人從來不用卑鄙的手段贏得勝利。」
勞倫特家族的成員們紛紛出言安慰,光明公平,那是勞倫特傳承千年的美德,是每一個勞倫特家族成員血脈里的烙印,他們渴望榮耀,渴望成功,可是絕不會背棄勞倫特的美德傳承,用卑鄙的手段去取得勝利。
「就算你們都相信我,這又有什麼用呢?的確查出了我的劍上有致命的毒,而且對手還死在了我的劍下,那可是一個聖域強者啊!這對帝國來說是巨大的損失,更何況,那根本不是生死決鬥,只是一場禮節性的切磋。」
伊蓮娜的父親悲愴道:「整個帝都的民眾都對我們義憤填膺,帝國議會更是剝奪了我們貴族的身份,沒有剝奪我們的領地,讓我們還能居住這座城堡,可實際上,勞倫特家族已經名存實亡。在群眾眼中,這只是一個流傳著卑鄙血液的家族而已。現在,只要我們說出勞倫特這個姓氏,就會被人唾罵鄙視。」
伊蓮娜的父親無力的躺在椅子,一臉頹喪地說道:「勞倫特家族只專注決鬥文化,並不參與政治權利的鬥爭,這麼多年來,我們也從來沒有與任何勢力惡交,我實在想不出,會是誰陷害我,想要至勞倫特家族於死地。勞倫特家族完了,可是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我……真是無能啊!是我對不起你們,真的對不起。」
勞倫特家族的最強者,平日裡剛正威嚴的家主,當著大家的面不斷的慚愧道歉,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悲涼。
伊蓮娜用她那清脆而天真爛漫的語氣安慰道:「爸爸,家族遇到了什麼難題嗎?不用擔心呀,我們還有菲奧娜。你不是說過菲奧娜是我們家族千年來天賦最高的人,將來一定會把勞倫特家族發揚光大,獲得前所未有的榮耀嗎?爸爸不要擔心,我們還有菲奧娜妹妹呢!」
伊蓮娜天真爛漫的話,如一陣清風般稍稍刮去了人們心裡的焦慮和煩躁。
對呀,他們還有菲奧娜!
勞倫特家族千年來最驚才絕艷的菲奧娜,只要她順利的成長起來,一定能洗去家族的污點,帶領家族重新走向新的巔峰和輝煌。
兩歲練劍,三歲就能領悟劍意,現在四歲,就有了八級劍士的實力,這樣的天才,放眼整個符文之地都絕無僅有!
這是上天的恩賜,是上天賜予勞倫特家族最大的希望。
發現前路並不是只有絕望,還有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之星,家主的眼睛亮了起來,「對,我們還有菲奧娜,等她長大了,一定可以創造新的輝煌的,以她的潛質,最起碼也能成為傳奇強者。」
是啊,有菲奧娜這樣的天才存在,他們又何必擔心勞倫特家族會真正沒落下去呢?至多熬個二十年,讓菲奧娜順利成長,勞倫特家族一定能再輝煌。
甚至,勞倫特家族的劍術將聞名整個大陸?
想到這些,所有人的心頭都莫名輕鬆了許多。臉上凝重緊繃的表情都也舒緩了許多。
父親溫柔地摸了摸伊蓮娜的臉蛋,慈和地說:「伊蓮娜說的不錯,我們還有菲奧娜這個小天才呢,再難熬的日子,都會過去的。菲奧娜以後一定會洗去我們家族的污點,重現我們家族的輝煌。」
「嗯,菲奧娜妹妹一定可以的。」伊蓮娜乖巧地點頭道。
「對了,菲奧娜呢,她沒跟你一起下來嗎?」
「菲奧娜她睡覺了,她除了練劍就是睡覺的啦,一秒鐘都不肯浪費,連陪我去陽台看看月亮的時間都不捨得。」伊蓮娜撇著嘴,不滿地說道。
「又練了一天劍嗎?才四歲就有這份毅力和執著,真的為劍而生的呢。」父親自豪地說道:「菲奧娜很努力呢,伊蓮娜也不能偷懶哦,你是菲奧娜的姐姐,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哦。」
伊芙琳道:「哎呀,菲奧娜才不需要我的保護呢。她比我小九歲,可是現在實力都與我不相上下了,再過一兩年,就完全能超越我了。」
「傻孩子。」父親說道:「哪怕她的實力超越你了,也需要你保護的,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姐姐天生就應該保護妹妹的。」
「嗯。伊蓮娜知道了,伊蓮娜會保護好菲奧娜妹妹的。」伊蓮娜稚嫩的語氣中滿是堅定。
大廳內的眾人都被伊蓮娜的天真活潑和這溫馨的對話感染了,濃重壓抑的氣氛也終於變得輕鬆起來。
「對了,爸爸。」伊蓮娜似是想起了什麼,天真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本能的畏懼:「今晚的月亮,好可怕呀。」
「可怕的月亮?」伊蓮娜的父親不解的問。
伊蓮娜道:「對,血紅色的月亮,好可怕!」
「小朋友,那不叫血紅色的月亮,那叫收穫之月,是不是一個很美妙的名字?」
一個很溫柔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伊蓮娜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因為發出這聲音的,並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勞倫特家族的任何成員,而是一個出現在大廳門口,一步步走進大廳的陌生人。
猩紅色的長袍華麗至極,一頭燦爛奪目的金髮,雙眸如海洋般深邃,纖長而蒼白的手指上有著修長尖銳的指甲,不僅沒有顯得猙獰與邪惡,反而帶著貴族才有的優雅與尊貴。
俊美精緻的五官,高挑的身材配合他身上那華麗的紅色長袍,仿佛一個從傳說中凱旋歸來,走在紅地毯中的高貴騎士。
小伊蓮娜哪裡見過容貌這麼妖艷出眾的人,第一眼就看的呆住了,那一瞬間,她以為他是發生在她身上最美好的事,到後來才知道,那是恐怖的事。
「這個古堡真不錯,的確有讓尊貴的我居住的資本。」來人閒庭信步走進大廳,視所有人於無物,就像一個高傲強勢的國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一名勞倫特家族成員問道。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弗拉基米爾,來這裡,主要是想告訴你們,從今夜開始,這個古堡,就是我的了。」弗拉基米爾優雅地說道,悅耳的聲音與話里的強勢霸道截然相反。
弗拉基米爾的話引起了一陣騷動,一個脾氣火爆的青年喝到:「這是勞倫特家族的古堡!只有勞倫特家族的成員有資格住在這裡,你的話已經引起了眾怒,識相點的話,那就快點滾出去。」
弗拉基米爾俊美蒼白的臉上帶著動人的笑容,「你是,在叫我滾嗎?」
「是。快點滾。」脾氣火爆的青年說道。
「哦,我覺得,你讓我很不爽,那麼……你去死吧。」
弗拉基米爾的手對青年輕輕一握,青年整個人瞬間爆炸成了一團血霧。
尖銳的響起,凝重肅穆的議事大廳立刻變得混亂吵雜起來,血腥味也開始瀰漫在整個空間。
弗拉米基米爾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出現了滿足的陶醉,「鮮血,多麼美妙的味道啊。」
這詭異恐怖的一幕,讓勞倫特家族所有人都沒在第一時間反應得過來,他們從來沒有料想過,居然會有人如此瘋狂,明目張胆來到城堡中挑釁,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
竟然會有如此瘋狂的變態!
伊蓮娜的父親似乎還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他伸出手,指著弗拉基米爾道:「你,你殺了他?」
「我不僅殺了他,我還要把你們全殺了呢。」弗拉基米爾笑了笑,就像在陳述一件喝水一樣簡單的事。
「把我們……全部殺了,為什麼?」伊蓮娜父親真的被這個喪心病狂的人給震懾到了!
弗拉基米爾理所當然地說道:「剛才不是有人說這裡是勞倫特家族的古堡,只有勞倫特家族的人才有資格住在這裡嗎?恰好我看中了這座城堡,而你們一定不會讓我住在這裡,我也不習慣跟你們住在一起,那我就只能把你們全殺了。」
喪心病狂!
簡直喪心病狂!
勞倫特家主怒極反笑,「就因為你看中了這裡,所以要把我們全殺了?」
弗拉基米爾點頭,認真地說道:「整個德邦中,這是最符合我胃口的城堡了,為了無後顧之憂,我還略施了手段,用血毒把與你決鬥的人毒死,然後在你的劍上塗毒呢,我想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是誰陷害你的吧,既然你都快要死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陷害你的人,就是我。」
勞倫特家主目眥盡裂,恨聲道:「原來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弗拉基米爾優雅依舊,「我不是說了嗎?因為我看中了這個城堡啊,其實直接把你們殺光是最好的做法。可勞倫特家族在德邦還算小有名氣,如果我直接把你們殺光滅族,肯定會引起轟動,驚動德瑪西亞帝國的高層,其它人我都不怕,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可是如果是蓋倫的話,那就讓我覺得非常棘手了。所以我必須要讓勞倫特家族被唾棄,憎恨,不被關注,這樣的話,我殺了你們,也就不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了。這座城堡恰好是處於郊區,非常適合成為我潛伏在德瑪西亞的據點。」
荒謬!
實在太荒謬了!
勞特倫家族,伊蓮娜的父親曾絞盡腦汁,推測過一萬種別人陷害他,要至於勞倫特家族於死地的理由,卻萬萬沒想到理由竟然會這麼的——簡單!
勞倫特家主狂怒道:「你是,瘋的嗎?」
「瘋?」弗拉基米爾笑道,長出露出吸血鬼特有的尖細獠牙:「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的話,一定不會覺得我所作所為是瘋的。因為在世人眼中,猩紅收割者就算做任何不可理喻的瘋狂的事,都是正常的。」
猩紅收割者……
這個名字讓所有人瞬間跌入了深淵。
勞倫特家主大喝道:「大家一起上,殺了他!」
勞倫特家族中幾個反應敏捷,身手高超的人率先反應了過來,齊齊抽出佩劍向弗拉基米爾衝去!
還沒衝到弗拉基米爾身邊,所有人都發現自己失去了行動能力,因為弗拉基米爾的猩紅色長袍已經無風自動起來。
猩紅色長袍如波浪般起伏,仿佛那不是一件長袍,而是一片血海。
血海中,無數生命卻在哀嚎,掙扎,沉淪。
隨著血袍的舞動,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蔓延了道了整個大廳的每一個角落,顯得陰森可怕。
所有人都像被浸在血海里,壓抑窒息得幾乎踹不過氣來。
他還未出手,散發出來的恐怖威壓就讓所有人失去了戰鬥的能力。
這就是,猩紅收割者的實力?
這就是,主宰的力量?
勞倫特家主是聖域中階,也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強者,可是在弗拉基米爾面前,卻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啊。」弗拉基米爾看著大廳內一臉恐懼的眾人,滿意地點點頭,「恐懼,可是鮮血最好的調味劑啊。你們的恐懼的模樣,讓我感覺到,我有些餓了。」
說完,弗拉基米爾走到一個年輕美貌的勞倫特家族成員面前,微微鞠了一躬,宛如一位極有風度的紳士邀請女性跳舞般,溫柔地微笑著說:「這位漂亮的小姐,我餓了,讓我吃掉你好嗎?」
紅色長袍微微浮動,猶如血海上翻滾的波浪,在這陰森詭異的氛圍中,弗拉基米爾的笑容竟有種奇異的,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年輕貌美的少女心裡原本是充滿恐懼的,可是當弗拉基米爾微笑著對她說,我餓了,讓我吃了你好嗎』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時,少女再也沒有一絲恐懼,弗拉基米爾那雙猩紅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種勾魂攝魄的魅力,好像一片無底的猩紅之海。
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美貌少女覺得自己的靈魂都似乎沒勾進了那雙猩紅的眼睛深處。
她露出一個痴呆般迷醉的笑容,說:「好,你吃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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