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雙會所有人眼中,菲奧娜都是堅強,冷酷,強大到毫無缺點的。她對劍術的高超領悟,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修煉的苛刻,都讓無雙會所有人望塵莫及,所以他們甘願奉她為老大,為她的成長貢獻出每一分力量和金錢。
只有嘉文才看得出來,她害怕,她焦慮。自從父親被陷害,家族覆滅,六歲就開始過著貧窮悲苦生活起,菲奧娜就學會了堅強,可在這堅強之中,卻又繚繞著無法驅散的焦慮和恐懼,尤其是這段時間,決定她一生方向畢業大考即將來臨時,她冷漠剛強的氣質內,其實是冰封的焦慮的恐懼。
她害怕無法獲勝,她害怕辜負無雙會所有人的期望,她害怕無法洗刷家族的冤屈,恢復家族的榮耀,她害怕無法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從水深火熱的煉獄中拯救起來,她害怕無法實現自己成為世界上最偉大劍士的夢想。
畢業大考即將來臨,這是她改變人生方向最好機會,她渴望它快點到來,又希望它永不到來。她渴望能早點成為皇家護衛騎士,讓無雙會的成員不用再備受欺凌,她渴望能在自己相對年輕的時候,就爬到一個讓人仰望的地步,她渴望能找點讓世界的人見識到勞倫特家族的劍術,恢復家族的威名,她渴望早早地將『無雙劍姬』之名傳遍大陸。
她從不浪費自己生命的一分一秒,她對自己生活的每一個階段都做了最詳細的規劃,如果那些規劃好的事沒有在她預定的時間內完成,她就會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她不但要成功,而且要趁早成功,要及時成功,否則就是失敗。沒有失敗的成功者、只有成功的失敗者,這個世界上沒有失敗、只有失敗者。
在她六歲的時候起,她就有了一個明確的人生觀念:只有縮短成功的日越,才能延長享受的時間。
她冰霜冷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下,是一顆急火火的心,對時間的焦慮折磨著她,她要求自己馬不停蹄的努力,這樣才不辜負別人殷切的期望,這樣才能實現自己人生的宏願。
「貧民的身份,身處這貴族子弟樂園的學院中,備受欺凌,身上背負著眾多人的期待,或許還有更多……我大概可以了解你的焦慮和害怕來自何處,我也曾像你一樣被焦慮折磨著……」
「閉嘴!」菲奧娜冷喝一聲,打斷了嘉文的話,那股冷然如劍的氣勢強盛了數倍席捲而來,讓嘉文全身的皮膚都感到了針刺般的痛。
封印被解開後,嘉文變得陽光開朗了許多,心胸也隨之開闊,所以看見菲奧娜時,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才會有了一種無法言說的親切感,才會貿貿然的說那些不找邊際的話。
沉默寡言型的人,一般性格內向,不善交際與言辭。但並不代表她沒話說。和她共處,你需要把談話節奏放慢,多開掘話題。一旦談到她感興趣的事,她馬上會「解凍」,滔滔不絕地向你傾訴起來。
嘉文曾經的壓抑和陰沉,就是被拉克絲、趙信、奎因用這種方式打碎的,遇上他們後,嘉文逐漸解凍,變得滔滔不絕,陽光而有活力,所以他才如法炮製,同樣用這種方式與菲奧娜交流企圖拉近與她的距離。
從菲奧娜之前氣息的動搖,嘉文肯定他的話戳中了菲奧娜的內心,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隨著而來的不是她的『解凍』,而是更加冷酷堅硬的敵意!
「難道是我的魅力有問題?為什麼當初拉克絲能那麼容易的就讓自己解凍,重新變得有活力。」嘉文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否認了自己魅力有問題這個想法。
如果是我的魅力有問題,那麼又怎麼可能吸引大陸上最著名的戰爭女神希維爾?想到這裡,嘉文的心有些輕浮的飄飄然。
「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堅韌冷酷呢。」嘉文的目光認真的在菲奧娜因濕透而更顯曲線的身上掃視,說:「一具充滿忍耐的身體是危險的。」
聽了嘉文這句話,菲奧娜身上的氣質更加尖銳冰冷,現在的她渾身濕透,被嘉文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加上這樣的語言,自然會讓她認為這是在調戲,如果不是他的目光出奇的清澈平和,那幾句又確實戳中了她的內心,她早就刺出手中的劍了。
嘉文並沒有任何調戲意思,一個充滿忍耐的身體是很危險的,因為他也曾經將所有負面情緒都忍耐在身體中,一旦忍耐到了極限才爆發,可能會將自己也毀滅。
的確,壓抑自己,克制自己,對自己冷酷,讓自己習慣性的去修煉努力,會有一種改變氣質的神奇力量,它可以使魔鬼住在人的靈魂,也可以把他們從人的心裡驅逐出去。
在菲奧娜身上,嘉文看到的,正是一顆逐漸被魔鬼主宰的靈魂,如果她在這樣繼續壓抑冷酷的走下去,她可能會成功,但也一定會陷入萬劫不復,不見眼光的深淵中。
「人們嚮往空谷幽蘭,因為它遺世而獨立,高潔清幽,不為世塵所染,然而那環境畢竟可遇而難求。所以人們更加讚美蓮花,因為它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人們應該像蓮花那樣懂得心靈的自我淨化。」嘉文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菲奧娜說:「放棄那些自我禁錮的負面東西吧,你的心靈,需要淨化。」
「你有病嗎?」菲奧娜冷冷道,「不要說這些自以為是的話,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我叫四世,我來這裡,我因為沒地方住,想要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作為代價,我將成為你的擋箭牌。」
菲奧娜薄薄的嘴唇泛出一絲譏諷:「你當我是白痴嗎?一個十八級實力的人居然會沒地方住,甘願做我的擋箭牌?」
以戈多他們的實力,自然是看不出嘉文實力等級的,但菲奧娜也是十八級,並且距離聖域只有一步之遙,當然能輕而易舉看出嘉文的實力等級。
嘉文攤了攤手,道:「或許你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這樣。」
菲奧娜沒有絲毫放鬆警惕,凜然如劍的氣勢一直緊鎖著嘉文,「我不需要擋箭牌,你走。」
「你需要。」嘉文望著冷艷無雙的菲奧娜道:「雖然你身上那股凜然而巨人千里之外的氣質掩飾的很好,但是我還是能感受到你內心的恐懼和焦慮,你知道為什麼嗎嗎?因為我曾經也你一樣有過類似的經歷,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曾經的我。你過得不好,你需要我的幫助。」
「自以為是。」菲奧娜冰冷道:「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很好。」
「真是倔強。」嘉文道:「為什麼你不肯坦然承認你的處境呢,明明你已經處於內外交困,無路可退的地步,明明你是在拼命的壓迫自己,你這也叫好?」
有些心事只能自言自語,有些秘密只能講給自己。有些痛苦只能自己默承受,自己還是要靠自己拯救。真正的痛苦,沒有人能與你分擔,你只能把它從一個肩頭,換到你的另一個肩頭。
在很小的時候,菲奧娜就已經學會了默默承擔一切,即使嘉文用一種近乎無賴談話方式戳中她的內心,但並不代表她有興趣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深談,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她不繼續對嘉文揮劍,已經算是非常客氣了。
若不是嘉文的話的確戳中她的內心,若不是他的目光清澈,若不是他的語氣真誠,若不是他的實力讓菲奧娜有所顧忌,她絕對會先把這個自以為是,擾亂她修煉的人打倒再扔出去。
嘉文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在此處停留這麼長的時間,並不是因為他的魅力,而是因為他的實力。
「別那麼自以為是,我說的『我很好』,不是指我熬到有了財富,有了地位,有人幫助照顧,而是我已經習慣財富,沒有地位,沒有人幫助和照顧。不是我越來越現實,而是我越來越接受現實,以至於習慣。」
「我會憑我手中的劍,獲得財富、地位、和榮耀,我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和照顧。所以,在我還沒有真正生氣之前,你最好離開這裡。」
菲奧娜握著手中的長劍,指著嘉文道:「這個世界並沒有神,也不需要神,沒有人有資格在我人面前擁道德上的優勢。所以,你一種憐憫或居高臨下的態度顯示自己的人格高尚時,你就已經讓我厭惡,如果讓我選擇,我不要自以為是的你的幫助,我寧願做你世界之外的陌生人,如果不行,就做你的敵人。做你的敵人,比做你的朋友會輕鬆一些,因為你這樣自以為是,什麼都不懂的人,會給我惹來更多的麻煩。」
嘉文沒想到花費這麼多口舌不但沒有打開菲奧娜的心理防線,反而適得其反,讓她對自己的戒備和厭惡更重。
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當初與奎因第一次見面時,她也不那樣對自己嗎?那時的奎因不也是令自己討厭嗎?
嘉文終於明白自己的確自以為是了,以這種態度貿然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怎麼會不令人討厭?
菲奧娜拒人於千里之外之外的冷若冰霜,也激發了嘉文的倔強。
「如果我非要留在這裡呢?」嘉文的態度也剛硬了起來,他已經明白,語言是不可能說服菲奧娜這種冷若冰霜的性格的,只有展露自己的實力,才能讓她正眼相看。
菲奧娜冷冷地說:「那我就把你打倒扔出去!」
「你想和我打?」嘉文笑了笑,「雖然我也很期望有你這樣的對手,但我知道兩個月後就是你的畢業大考,我聽說你可是要拿第一名的,如果你現在和我交手了,很可能會受傷,那時候會影響你的成績,這不是我願意看到的,等你拿到第一名,再和我甘暢淋漓地打一場吧,能毫無顧慮,全力以赴的戰鬥才精彩。」
自從封印被解開,力量突增以來,他就一直希望能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好將內心的躁動釋放出去,平心而論,菲奧娜就是此時他最好的對手,之前那一劍,已經讓他戰鬥之心燃燒了起來,可是嘉文因此影響菲奧娜畢業大考的成績。
「對付你這樣自以為是的蠢貨,絕不會影響我在畢業大考的成績。」
「那就來試試吧。」菲奧娜的冷傲與自信,也激發了嘉文的好強。
菲奧娜不再廢話,高舉手中的長劍,把鬥氣注入劍身中,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閃耀而出!
在菲奧娜的劍散發出強烈白色光芒的這一刻,嘉文忽然感覺菲奧娜整個人都融入了劍中!
內心一凜,充滿鬥志的身體迅速蔓延出一種警惕的擔憂,當菲奧娜真正運起鬥氣,將身與長劍融而為一的時,嘉文意識到,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強大!
菲奧娜雙眸如劍,氣勢一點點攀升,周圍甚至繚繞起一團劍氣,濕潤的短髮凌厲的劍氣中獵獵飛舞。
她身體的肌肉和神經正在調整到最好最協調的狀態,鬥氣也不斷注入長劍中,劍身散發出來的光芒越來越亮,甚至可以媲美陽光。
她一出手,必定石破驚天!
嘉文原以為這會是一場循序漸進的切磋,卻沒想到,菲奧娜的起手勢就如此驚人,仿佛要拼盡全力,速戰速決,在一擊之中奠定勝局!
速戰速決,一舉制勝,這的確是菲奧娜的想法,她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也對眼前這個對手很感興趣,可是實際情況卻不允許,如果這次戰鬥耗費她太多時間甚至萬一受傷,那可能真的會影響她在畢業大考中的成績,哪怕是只有一絲可能,她也絕對不允許發生。
對方的年紀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可是同樣有了十八級的實力,在這個年紀能擁有這份實力,除了天賦和自身的努力外,資源以及血脈是更重要的因素。
菲奧娜之所以能有如此傲人的實力,就是因為她的身上有著流傳著萬年之久的勞倫特家族的劍技,而對方的等級竟然與他一樣,那麼身上絕對傳承著一些可怕的東西,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無處可去的平民?
而且在這麼敏感的時期出現……
「就讓我的劍,刺破你的謊言。」
菲奧娜那雙冷銳如劍的眼眸閉了起來,可是此時閉上眼睛的她,卻讓嘉文感到更徹骨的寒意,他感覺菲奧娜所有的速度,力量,鬥氣,意志,精神,甚至生命中任何一點細微的東西都全部融進了那把劍中。
劍上的光芒越來越亮,從媲美眼光,到掩蓋住陽光,嘉文的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再讓她繼續這樣積攢劍意了,必須在她沒有把那一件提升到巔峰的時候打斷她,這樣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可是嘉文卻沒有這麼做,因為他期待這一劍。
沒有恐懼,沒有憤怒,甚至連這一戰給彼此帶來的後果之類的顧慮也完全消失了,嘉文心中,只有那種棋逢敵手,想要一爭高下的興奮!
可是這華麗無比,令嘉文期待興奮的一劍卻沒有刺出來,而是突然停頓,這驟然的停頓仿佛歌唱家在唱到最高氵朝時,被人用刀割斷了喉嚨。
這停頓嘉文感到失落,更感到憤怒。
於是嘉文憤怒地看著一腳踹開了門,貿然闖進後院,打斷了菲奧娜那一劍的那個貴族青年。
他光鮮的衣服都繡著代表貴族身份的徽章,頭髮眉梢都打理的一絲不苟,酒色過多而顯得蒼白的臉上帶著倨傲而又跋扈的神情。
「我親愛的菲奧娜,好久不見!」貴族青年一走進來,看到渾身濕透,盡顯身材曲線的菲奧娜,立刻雙眼放光,猙獰地舔\/了舔舌頭。
菲奧娜本就美麗,在長期鍛煉下,身段更是窈窕健美,沒有一絲贅肉,這樣的身材,就絕不是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小姐所能媲美的,更吸引人的是,她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襯與她利劍似的鋒銳逼人氣勢,更有了一種讓人驚艷無比的感覺。
每一次見到菲奧娜,他的內心都會燃起熾熱的火,覺得以往擁有過的女子不過是庸脂俗粉。
這一刻,心中的火焰燃燒的更是前所未有的熱烈,因為此時菲奧娜的衣服全部濕透,那套白色勁裝劍士服緊緊的貼在她身體上,讓他真正明白了什麼叫穿衣服比不穿衣服更加誘惑的說法。
至於嘉文……當然是被他下意識的忽視了。
被毫不掩飾的淫\/邪目光盯著,菲奧娜並沒有如普通少女那樣惱羞成怒或欲蓋彌彰,而是用那雙銳利的眼盯著貿然闖進,一臉跋扈的貴族青年,咬著銀牙,冷冷道:「格林,你來這裡幹什麼?」
「來這裡?」格林呵呵笑著說,「我是來討債的!」
「討債?」菲奧娜冷笑:「我不記得我欠你什麼!」
「以前是不欠,不過現在欠了!」格林扭頭對著外院喝道,「把他們給我扔進來!」
砰!
砰!
砰!
包括戈多在內,之前在外修煉的十來個平民學員一一被幾個穿著盔甲的騎士提著,扔進了內院中,他們臉上,都殘留著絲絲血線,顯然是經過慘痛的一番慘痛的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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