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鼻樑骨碎裂的聲音異常清脆,看到這一幕,嘉文不由得揚了揚眉,他真沒想到這個約德爾少女戰鬥起來居然會如此悍勇凌厲,雖然看得出她的戰鬥經驗不豐富,但是出手那份果斷凌厲實在令人心驚。
更讓嘉文心驚的,是少女的力氣。少女的對手可不是什麼花拳繡腿之輩,都是有些水平的,嘉文剛才把他們擊倒在地的時候也感覺出了他們的身體還是比較結實的,可是少女的一拳居然能打斷別人的鼻樑骨,力量之大,可見一斑。
善良淳樸的約德爾人,似乎也不是傳聞中那樣是弱小的代名詞的,至少嘉文遇到的眼前這個,不是,相反,嘉文感覺到她非常有成為強者潛質。
等到約德爾少女將五個貴族少年打到在地的時候,她的身上也已經傷痕累累,臉上也有了些血跡。
可她這不過是皮外傷,倒地的五個貴族少年則是傷筋動骨的內傷,少女這種凌厲悍勇的戰鬥風格,讓嘉文很是認同的讚賞。
「你下這麼重的手,不怕他們報復?」
「他們報復是肯定的,所以我才要下這麼重的手,這樣夠本!」約德爾女孩的語氣充滿了堅決。
「說得好。」嘉文臉上綻放出爽朗的笑容,這個原先讓他有些鄙夷的少女,現在已經得到了他的認可。
得到嘉文的稱讚,約德爾女孩也十分開心,她想要站起來,卻站到一半時又跌坐在了地上,剛才激烈的廝打,已經讓她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如果不是從小就練就了鋼鐵般強壯的體格,她現在恐怕已經昏迷過去了。
嘉文挪動著高大的身軀,一步步向跌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去,然後俯下身,問:「你叫什麼名字。」
約德爾少女怯怯回答:「我……我叫……波比。」
「波比,真是可愛的名字。」嘉文微笑著說,他伸出了右手,遞到波比面前,溫和地說:「把手給我,我拉你起來。」
聽了嘉文的話,波比不僅沒有把手遞向嘉文,反而把自己的雙手往身後縮了縮。
對于波比來說,全身最讓她自卑的地方,就是她的手。
當其他的約德爾少女在載歌載舞、編織花環的時候。波比卻在她父親的鎧甲店鋪里辛勤勞作。比起其他少女嬌嫩可愛的雙手。波比的則長滿了老繭,渾身還沾滿了油污。
現在波比的這個年齡,正一個女孩會開始注重外表,會開始打扮,會比較的階段,而且是處於德瑪西亞皇家學院中,見慣了那些貴族少女們纖細修長,沒有一絲瑕疵的手,波比心中的自卑就更深了。
當看到嘉文那雙修長有力,指節均稱好看的手遞到波比面前時,波比才驚訝,原來男人也有這麼好看的手,甚至比波比見過的大部分美女的手都要漂亮,這巨大的反差,讓波比更加不敢將自己那雙粗糙,布滿了老繭與疤痕的手放到嘉文手上了。
「來,把你的手給我。」
或許是因為嘉文一出場就展現出了他強大的一面,波比只覺得嘉文溫和的聲音中有種讓人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嘉文那盈盈眸光下,下意識的伸出了她的小手,可是伸到一半時,卻不敢再申了。
波比的手粗小,上滿布滿了傷痕和厚厚的老繭,加上先前的廝打,她的手上還殘留著血跡。
嘉文的手,寬大,修長,線條有力優美,沒有一絲瑕疵,這樣美麗精緻的手,是精靈特有的風格。
按照常理來說,瘋狂修煉時對自己的身體近乎摧殘的嘉文,應該滿身傷痕才是,但是他體內的血脈和治癒天賦實在太過強大,不斷修復他受損的身體,以至於沒有留下哪怕是一絲傷疤。
此時,這兩隻手放在一起對比,反差更加明顯了。
所以波比的手只伸到了一半,在那鮮明的對比中,自卑心更盛,再也不敢向前伸去了,眼前那隻寬大,修長,充滿了力量和安全感的手,對她來說,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是遠在天涯。
看到了波比伸出的那隻傷痕累累,猶豫不前的手,嘉文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波比的第一反應是將手縮到身後。
是自卑嗎?
可是,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讓這個看起來像孩子一樣的約德爾女孩有著這樣一雙手呢?
內心閃過一絲憐惜,嘉文主動伸手,握著了波比那雙粗糙,布滿老繭和傷痕,還帶著血污的手。
波比像是觸電一樣,想要掙脫,卻被嘉文那隻寬大有力的手緊緊抓住。
嘉文的手雖然卻美麗,可卻有一種包容感和絕對的力量感。這樣的手掌,甚至比波比記憶中父親那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還要有安全感。
「很漂亮的手。」嘉文的目光和聲音中充滿了溫柔。
波比全身一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嘉文。
他的態度很誠懇,很認真,完全沒有任何虛假的維恭在裡面,那雙琥珀色清澈的眼睛中,能讓波比感覺得到他的憐惜。
可是,這樣的手,又怎麼能說是漂亮?!
波比低著頭,像對嘉文,又像是對自己極不自信地喃喃道:「我……我的……手……漂亮?」
看著波比那極不自信的自卑神態,嘉文伸出了另一隻手,把波比兩手都握在了一起,感受著那兩隻手的粗糙,溫和地說:「這雙手的每一分粗糙,每一個老繭,每一道疤痕想必都是你用別人無法想像的努力、血汗和淚水才能換來的,這樣的一雙手,又怎能說不漂亮,你應該為你這雙手驕傲,而不是自卑。」
嘉文的話,讓波比淚如泉湧。
在別人耳中,這些或許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話,可是聽在波比耳中,卻是那麼感人肺腑,瞬間打開了她淚腺的閥門,讓她熱淚盈眶。
深處海洋中獲得一滴水和深處沙漠裡獲得一滴水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波比一個約德爾人在皇家學院受盡了欺負,養成了戒備心極重極自卑的敏感,可這些防備,卻被嘉文不經意完全沖碎。
就連嘉文也不知道,他的話,他的手,對波比來說,具有多麼重大的意義。
於嘉文,他只不過是順便出手罷了,這完全是舉手之勞,其實這舉手之勞中還帶著點功利的意味,因為他覺得,或許這個女孩能告訴流浪法師瑞茲在哪裡。
「那個……」嘉文問:「你知道瑞茲在哪裡嗎?」
流浪法師瑞茲,英雄榜上的四尊者之一,這是一個大陸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可是這個人的神出鬼沒,是符文之地最行蹤莫測的人之一,正如他的稱號一樣,他是一個流浪法師,足跡遍布整個符文之地,傳聞甚至到過宇宙漩渦中尋找魔法的奧秘。
這樣一個傳說中的強者,自然是不會出現在德瑪西亞皇家學院這個地方的,所以波比很明白嘉文口中的問的瑞茲,絕不是四尊者之一的流浪法師瑞茲,而是德瑪西亞皇家學院的院長瑞茲。
瑞茲是整個德瑪西亞皇家學院的院長,也是學院中最著名的魔法理論和魔法哲學的教授,至於他的名字為什麼叫也叫瑞茲,他戲稱自己父母像讓自己也成為像流浪法師瑞茲那樣偉大的魔法師,所以替自己起了這個名字,這種風氣,在大陸上也是常見的。
波比弱弱地問:「您說的瑞茲,是瑞茲院長吧?」
「瑞茲院長?」嘉文的眉頭皺了皺眉,旋即想到瑞茲如果真的在德瑪西亞皇家學院的話,肯定不會用自己流浪法師的名號,否則的話也太驚世駭俗了。「嗯,對,我找的就是瑞茲院長,他在哪裡?」
波比指著遠處一棟恢弘的教學樓,說:「現在是早上八點,很快就到瑞茲院長的魔法哲學課了,你去哪裡的話可以找到他,不過你要提前去哦,不然會沒位置的。德瑪西亞皇家學院是貴族的樂園,大部分貴族子弟是不屑於上其它老師的課,一般來說,都會有曠課缺席的情況,但唯獨瑞茲院長的課,不僅沒有敢缺席,反而例無虛席,連其它專業的學生都來旁聽。」
瑞茲院長的課,波比自然也是有去聽過的,只是第一次,就被瑞茲院長那不怒自威,深入人心的威嚴和智慧折服,整個皇家學院能讓波比打從心眼裡尊敬的人不多,瑞茲就是其中一個,如果不是瑞茲教的魔法哲學和波比自己修習的專業無關,那麼波比肯定不會錯過他的每一節課。
看著波比臉上臉上那由衷敬佩的表情,嘉文也心生嚮往。他來德瑪西亞皇家學院找瑞茲就是想學習魔法,此時聽到瑞茲的魔法哲學課即將開始,嘉文整顆心都熱切了起來,當下對波比說:「好,那我先去霸占個位置了。」
他想要向著波比指的那棟教學樓走去,卻發現難以挪動身體,因為波比抓著他的手,死死不放,而且她的力量大得驚人,與她嬌小的體格完全不匹配。
「你……你要走了?」波波弱弱地問,約德爾人那惹人憐愛又無辜的神色,被她體驗的展露無遺。
「對。」嘉文溫和地說。
波比抬起頭來,仰望著幾部比她高了一般的嘉文,說:「我們還能再見嗎?我在這裡……沒有朋友……」
嘉文誠實回答:「我也是剛來這裡,不一定會再見呢……」
波比的眼光頓時黯淡下來。
嘉文看得出,這是本是一個很倔強很剛強很悍勇的女孩子,不過因為種族的關係,孤身一人在這座學院中艱難求學,受盡欺凌,才養成了那種自卑怯弱,對人充滿了戒備的性格。
緩緩用力,輕輕睜開了波比的手,俯身下身來用寬大的手掌揉了揉她小小的腦袋,說:「不要把我當成是你的英雄,或許我只是你生命中萍水相逢的一個過客。你必須要做你自己的英雄,就像你以為的那些說離不開你的人並不是不會離開你,所以當某天他們真的離開你以後當你經歷過這些傷害之後,也要記得保持信任和待人真誠以及愛人的能力,這才是最好的勇敢和堅強,我也是經歷過很多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放下你內心的自卑和戒備吧,這樣你才能活的快樂。」
「謝謝你。」波比乖巧地點了點頭,對嘉文露出了第一個笑容。
「那麼,我走了,再見。」嘉文微笑著回應,轉身離開,向著瑞茲即將上課的教學樓走去。
他覺得,這不過是萍水相逢,可是他不知道,很多人能成為一生的夥伴和戰友,就是從素不相識的萍水相逢開始的。
直到嘉文的背影在波比的視野中慢慢遠去,漸漸消失,波比才收回了目光。
只不過是短短的萍水相逢,卻讓波比感受到了一生從未有過的感動。
波比把雙手張開,看著自己手上的老繭、疤痕、和血跡,眼中是慢慢的驕傲和自豪,的確如嘉文所說,這樣一雙手是她用無數汗水和血淚才鍛就的,應該為它,為自己過去的努力自豪而不是自卑。
在波比四歲的時候開始,她就在自己父親的鎧甲店裡辛勤勞作了,波比的父親布羅格朗,是班德爾城技藝最高超的鐵匠,她的家族,世代都是以鐵匠為生的,打造武器和鎧甲,是波比家族傳承了千年的技藝,哪怕與天生就擅於鍛造的矮人相比,波比家族的手藝也絕不遜色,在整個大陸,都小有名氣。
布羅格朗深愛著他的幼女波比,一如他深愛著自己的工作。
波比——這個名字便是來源於燃燒的熔爐里那歡快迸濺的火花聲。
對於一個鍛造武器和鎧甲的鐵匠來說,熔爐的波比聲,和鐵錘擊打的聲音,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動人的天籟。
當波比五歲時第一次舉起了父親那把忠實的鐵錘時,布羅格朗的心裡洋溢著無比的驕傲。
波比與生俱來的鑄造天賦加上父親的悉心教導,很快便讓她成為了一名能工巧匠。
波比的父親布羅格朗相信,自己的女兒在以後將會成為名傳大陸的鍛造大師。
一天,德瑪西亞軍隊的高層來到了布羅格朗的店鋪,請他為自己打造一套獨一無二的盔甲。布羅格朗盡心盡力地工作著。打算將自己的傾心傑作呈獻給德瑪西亞軍隊。
他把盔甲最為重要的部分交給了波比,讓她來安裝正中間的珠寶。當盔甲完工之時,父女倆起程前往德瑪西亞親自呈上這份重物。
然而這個消息卻走漏到諾克薩斯高管的耳中,他們派遣了兩名殺手半路攔截。
布羅格朗奮力抗爭,使得波比能帶上寶甲順利逃脫。波比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殺害。
堅強的波比並沒有逃回家中,而是將寶甲一路護送到了德瑪西亞。
至此,波比已經是孑然一身,沒有任何親人,成為一個孤兒了。
但是由於她對和父親長期以來為德瑪西亞軍隊打造鎧甲和武器做出的傑出貢獻,以及波比父親的死德瑪西亞軍方實在有著不可推卸的作用,所以為了表達對波比的歉意,所以將她安置在了德瑪西亞皇家學院中,讓她再次學習德瑪西亞的文化以便將來加入德瑪西亞的軍隊。
可是,就連軍方的人都沒有想到,波比在德瑪西亞皇家學院不僅沒有感到到這個帝國的傳統美德,反而受盡了貴族紈絝子弟的欺凌,性格倔強的波比從不向軍方的人訴苦,所以軍方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加以阻止,於是那些紈絝貴族越發猖狂起來,以為波比的後台並不顯赫。
當他們知道波比擅長鍛造武器和鎧甲後,更是每天強迫波比為他們鍛造武器和鎧甲,波比不答應,就是一頓狠揍。
他們相信,波比在他們的拳頭下,一定會屈服的。可被揍了三十多次,波比從來沒有答應過,甚至沒有松過口,對波比而言,鍛造武器和鎧甲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的事,是她的精神和靈魂所在,她的身體可以接受痛打,可是無論無論她都不會在別人威逼的情況下為他們鍛造武器和鎧甲,那樣不僅對不起這門神聖的藝術,對不起她自己熱愛鍛造的心,更對不起父親的在天之靈。
所以,在德瑪西亞皇家學院的兩個月中,波比都是以沉默的態度,默默的忍受著挨打和欺凌,直到今天遇到嘉文,這個改變了她一生的人。
恐怕就會嘉文也想不到,他的舉手之勞,就改變了別人的一生。
波比抬頭看天,在德瑪西亞皇家呆了這麼久了,她今天才發現,這裡的天空是那麼寬闊湛藍,潔白的雲朵是那麼的輕快自由。
這樣的天空,是她以前從未感受過的,都是在有熔爐陪伴的店鋪度過的,熔爐里散發出來的蒸汽,黑晶礦石燃燒產生的煤煙阻擋了波比望向天空的視線。
今天,仿佛是波比感受遼闊藍天的第一眼,她感覺心情很暢快。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更嚮往的不是天空,而是在蒸汽和煤煙中打造鎧甲和武器的感覺。
那種感覺已經鐫刻入她的靈魂。雖然離開鎧甲店已經兩個多月了,但只要一回憶,那鐵汁和煤炭的味道立刻在鼻子裡復甦,手中鐵錘敲打上鐵錠上的聲音就會如同幻聽般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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