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奧娜霍然轉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身後已經站了一個人,這個人與她的距離不過三個身位而已,即便是她剛才情緒失控全無防備,他能這樣悄無聲息的靠近她,也足以說明他的輕身功夫之高明。
菲奧娜沒有說話,也沒有低下頭去撿她的劍,因為她低頭的時候,必然會露出破綻,而如果這個人對她有惡意,她就很難還擊,因此,她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態,做出了防禦的準備,與此同時,微微眯起眼睛,開始仔細的打量眼前這個男人。
最突兀的應該就是這個人的臉了,確切的說,這個人帶著一個面罩,面罩擋住了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只露出他的下半張臉來,面罩上均勻的排列著柱狀的突起,看上去有點像昆蟲的複眼,這些柱狀突起按照常理應該也擋住了這個男人的視線的,可是她卻有種感覺——他看的很清楚。
這個男人的下巴上有一撮長長的小鬍子,他的面罩是銀白色、淺黃色和淺綠色相間的,衣服也是這樣,是形式非常古典的那種束腰式長衫,肩上有銀白色的護甲——說是古典,其實就是老土,照常理說,這樣穿著打扮的一個男人,他看起來縱然不醜,也應該很奇怪的,可是菲奧娜的第一感覺,竟然是這個男人的嘴型和下巴很性感。
「不錯,你好歹還沒有慌了神。」這個男人淡淡道,確切的說,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他說什麼,那個語氣都好像是淡淡的。
「你是什麼人?」菲奧娜眯起眼睛,用劍的高手身上往往都有一種氣勢的,這個人身上自然也有,可是他的氣勢,非常的內斂,而越是這種內斂,越讓菲奧娜感覺危險。
因為有一個詞叫做深不可測。
「即便我說出來,你也不會認識我的。」男人淡淡道,「我叫做易,你也可以叫我易大師。」
「大師?」菲奧娜沒有抑制住眼神里的一絲輕蔑,「我認識的大師可太多了。」
卻沒有一個不敗在我手裡。
菲奧娜並沒有說出來,可是易似乎已經猜到。
「如果你不相信,為什麼不和我決鬥?」易淡淡道,他的語氣聽起來,就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似的,可是這樣的語氣,聽在此時此刻的菲奧娜耳里,就像是一種挑釁,深深的刺入了她的心裡。
「可以,我和你決鬥。」菲奧娜一字字道,她已經完全被這個人激怒,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怒火從何而來,一邊說,她一邊彎下身去,撿起自己的劍,劍光雪亮一如昨日,可是她卻莫名的感覺那劍光刺眼。
劍是菲奧娜力量的源泉,而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即便握住劍的時候依然有矛盾的痛苦感湧上心頭,可她還是更加堅定了一點,她看向易的眼神,也更加銳利了一些:「出劍吧。」
易似乎是看了她一眼,然後淡淡的道:「算了,我還是不要出劍的好。」
「你怕了嗎?」菲奧娜冷冷道,「不戰而敗,如何可以稱為劍客?」
「我怕?」易輕輕的笑了一聲,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我只想決鬥,並不想見血。」
菲奧娜愣了一下,還沒有說話,易已經繼續道:「我所練的,不是決鬥的劍法,而是殺人的劍法,若是平時,我有把握擊敗你而不傷你,可是此時此刻,你的心緒已亂,劍法卻未亂,反而會更強,只怕我若想擊敗你,便不得不傷你了。」
菲奧娜不禁冷笑了起來:「你也未必太狂妄了一點。我縱然遭遇變故,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而不是回家嗎?」
「為什麼?」易問道。
「只因我知道,德瑪西亞城內,必定有許多你這樣的人,自大的向我挑戰,而我……我既不願意用我的劍傷了別人性命,也不願意無知的人髒了我的劍。」菲奧娜的聲音越來越冷,「然而,你既然言語間把我逼到這個境地,我也就不必跟你多話了,亮劍吧。」
菲奧娜手中的劍刃一抖,寶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似乎在警告著面前的男人,自己的主人是多麼的鬥志昂揚。
然而,菲奧娜萬萬沒有想到,易竟然笑了。
他笑的時候,嘴角彎成一個非常非常性感的弧度,那個弧度竟然讓人有一種,想要親吻上去的感覺。
「既然你這麼堅決,那麼,我們就來決鬥吧。」易淡淡說道。
說完,他轉過身去,信手從樹上攀了一根木枝下來,淡淡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菲奧娜氣的想笑,她不知道這個人有什麼資格狂妄到這個地步,可是她對自己的劍術有著絕對的自信,力度、姿態她都清楚,精準而優雅一直是她的準則,這個人再強,一根樹枝,也不可能鋒利過寶劍的。
「是你自找的。」她低聲道,「我要動手了。」
「來吧。」易輕輕的笑道。
勞倫特心眼刀,是菲奧娜引以為傲的絕學,不過當她主動出擊的時候,她所使用的劍法,叫做「破空斬」。
無論速度與力度,破空斬都算是一招無與倫比的劍技,然而,當她揮劍使出這一招破空斬的時候,她就知道不好了。
因為本來在原地站著的易,忽然就不見了。
速度,是劍術的重要技巧,而菲奧娜自然也受過許多速度方面的練習,她的視覺比很多人敏銳太多,然而,她卻尋不到易的蛛絲馬跡,或者說,一劍擊空,她聽到周圍劍鋒顫動的聲音,甚至看到易的影子,卻看不到易的人。
而下一秒,她就感覺到一根樹枝輕巧的點在了自己的喉頭,而易,站在她面前,他的嘴角依然噙著一絲笑意,菲奧娜的冷汗卻瞬間就濕透了重衣。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菲奧娜。」易的語氣依然清淡,可是聽在菲奧娜的耳朵里,卻不再和剛才是一樣的感覺了。
「站在德瑪西亞的巔峰,不會是你的終點。」易低下頭,似乎在看著手中的樹枝,「因此,你的劍,也不該為了這個原因而放下。」
長長的沉默之後,菲奧娜對著易,深深的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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