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個時候,就是我決定要和老余好的時候,妍妍還和我說過什麼話?」雪兒問。
盛春成搖了搖頭。
「她和我說,我對老余的看法裡,有很多是我自己的想像,不真實,我是在我自己製造的一個夢裡,是超現實的。
「我當然覺得不可能,明明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面前,我怎麼可能會看走眼,怎麼可能是想像?我覺得這又是妍妍對男人的一種偏見。結果,唉!」
盛春成問:「憨卵有什麼不一樣嗎?我是說,結婚前和結婚後,他對你的態度有什麼變化?」
雪兒的手指停止轉動桌上的手機,而是夾住了手機的邊沿,努力地想把她的iphone 13 pro max,豎著在桌子上立起來,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她把手機翻了個面,背朝著上面,手指在手機背面的三個攝像頭上,彈鋼琴一般地跳動著。
過了一會,她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變化,就是感覺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已經不一樣了,妍妍說,我這是夢碎了,幻想破滅了,我覺得不是。」
盛春成不想刺激到雪兒,他小心地問:「怎麼不一樣了?」
「我就感覺,我們中間好像總隔著一層什麼,他雖然還是那樣,嘻嘻哈哈的,但我覺得,他好像有一層外殼,我總是看不清真實的他,我想接近的時候,他就向後退,他的這一層殼看不到摸不著刺不破,很堅硬,他把自己緊緊地裹在這層殼裡。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的嬉皮笑臉和他的幽默風趣,會不會都是他的偽裝,目的就是讓人看不清真實的他。」
「韌性吧。」盛春成說,「我覺得可能是韌性,就像你做事情一定要成功,就像你賺錢的時候,鑽到了錢眼裡,憨卵也有他的韌性,說直白點,可以說是堅持。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憨卵和我說過他小時候學琴的事情,雖然我不懂小提琴,但我知道,練小提琴是很苦的,沒有韌性的人堅持不下來,要練到憨卵這個程度,沒有很強大的內心和韌性,更是不可能。這個,可能外界很難理解,我也不理解,但我知道,它是存在的。」
雪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可能吧。我們現在是什麼樣子的,我和你說,就是有很多時候,我和他說話,他嘴裡在應著你,但我看得出來,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在聽,完全是在敷衍你,你讓他不要幹什麼,他說知道了知道了,但邊說還繼續干。」
盛春成笑了起來:「而你,是不是從讀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帶著團隊賺錢,後來又有了公司,你已經習慣了,你說的話,下面就一定要聽?」
「那當然,不然怎麼有執行力。」雪兒說。
「但問題是,憨卵不是你公司的員工,他是你的老公,你用對待公司員工的方式去對付他,怎麼行?你有沒有想過,這會傷到他的自尊心?」盛春成問。
雪兒愣了一下,低著頭沒有吱聲。
盛春成說:「憨卵表面應著,只是不想和你產生衝突,哪怕他覺得你說的不對,他也不會反駁你,只是你說你的,他做他的,這在你看來,就是他在敷衍你了。」
雪兒抬起頭來,看著盛春成:「你在幫他說話?」
「沒有。」盛春成說,「我只是在分析,用我理解的分析。你說的沒錯,憨卵肯定是有一層堅硬外殼,這層堅硬的外殼裡面,是我前面說的韌性,堅硬的外殼是他的自我保護層,保護他自己不受傷,保護他堅持自己認為對的路走下去,才能一直走到今天。
「用你前面說張總和劉總的話,你說,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是不需要外在的點綴,我覺得,憨卵就是一個內心強大的人。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那個時候沒有演出,沒有排練,什麼補貼都沒有,靠那點基本工資,每個月還房貸都不夠。
「他沒辦法,就去開網約車,要是換作別人,自己一個杭城樂團的首席小提琴,藝術家,穿著燕尾服上台,下面都是掌聲的人,現在落魄到來開網約車了,肯定很不好意思,怕被熟人,或者認識他的觀眾看到,說不定就會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
「憨卵沒有,他很坦然,幹得還很開心,也從來不怕別人知道他原來是個樂團首席。要是內心不強大,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種角色的轉換?心理怎麼不會有落差?一個藝術家,幹著外地打工者的活,還樂呵呵的,怎麼做得到?
「內心強大的人,肯定很倔,很堅持自己的東西,這樣的人,你要去改變他,是很困難的,他不想改變,又不想和你衝突,肯定就拿話來應付你。」
「你這樣說,是想說都是我的錯?」雪兒問。
盛春成說不是,「我還沒說到的是,你其實也是這樣的人,也是一個內心很強大的人。你以為憨卵有一層堅硬的外殼,很難接近,在憨卵那裡看來,說不定會覺得你也有一層堅硬的外殼,他也接近不了你,理解不了你。
「你們兩個內心強大又很堅持的人在一起,那就是剛對剛,硬碰硬。誰都不退縮,誰都堅持著,內心又都想著對方改變,覺得對方應該聽自己的,那你們怎麼可能和諧?」
盛春成說著的時候,想到了余大麻子和自己說的合拍不合拍,還有什麼和聲。盛春成不知道什麼叫和聲,也不知道什麼拍子和拍子合不合得上,但他覺得,要是兩個都是最強音,都是這麼剛的人,拍子是肯定合不上的。
每一個家庭,不管怎樣,總是要分出主次,不可能說一個家裡兩個家長,兩個做決定的人。兩個人都做決定,那就等於是沒有決定,或者因此大吵大鬧。雪兒和余大麻子,好在都還有修養,兩個人才沒有吵鬧。
「好吧,盛春成,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雪兒想了好久,終於開口:「那麼,現在怎麼辦呢?」
「妥協吧,你們兩個,一定要學會妥協,比如說,憨卵和我說過,拉小提琴,是他活到現在,做成功的唯一一件事,也是他努力了二十幾年才做到的,你現在要他離開樂團,怎麼可能?」盛春成說。
「按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不應該有這個要求?」雪兒問。
「你如果為他著想的話,我覺得就不應該。」盛春成說。
雪兒晃了一下腦袋:「這樣就成全了他,他如願了,對嗎?」
盛春成看著雪兒,沒有完全明白雪兒這話什麼意思。
雪兒問:「那麼我呢?我這樣是不是委屈了我自己?我需要委屈自己去成全他,對嗎?」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9s 3.685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