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晝漫遊 692 盛春成在網上叫的車到了

    盛春成在網上叫的車到了，不是網約車，而是出租車。網約車的司機們，這個時間點，大概都回家去睡覺了。公交車和地鐵也已經停止運營，整個城市，只有這些已經有些被嫌棄的出租車們，還在城市的四處遊蕩，維持著這個城市的公共出行。

    盛春成上了出租車，回頭看看停在那裡的自己的奔馳車，從今天上午，正式從小田手裡，接管過這輛車後，經過一天的接觸，盛春成和它，就有了休戚與共的聯繫，有了感情。

    它不像是冰冷的鋼鐵物件，而是會呼吸的生命體。盛春成現在明白，為什麼有人會把車叫做愛車，車其實是人活動空間的延伸，是家和辦公室的擴展。不管是外面風雨交加，還是陰森恐怖，很多人到了自己的車裡，就會有一種安全感。

    盛春成甚至想到了，陳姐為什麼不會在路邊的電話亭，或公共洗手間的隔間，干那種事。從私密性上來說，在車裡，並不比在電話亭或者公共洗手間的隔間，更加隱秘，但從心裡上面來說，是不一樣的，在自己的車裡，覺得是在自己的空間，而那些是公共空間。

    就是這種認知上的差異，給人帶來一種虛幻的安全，才會在自己的車上放肆。以為肯定不會出事，結果偏偏就出了事，虛幻的安全不是安全，是掩耳盜鈴。

    盛春成坐上出租車，離開了那裡，心裡馬上就有了不舍，把車扔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感覺好像是把自己心愛的人，扔在了荒郊野外，在那裡，它會遭遇到什麼，你怎麼知道？

    車開到一半，盛春成忍不住了，和司機說：「師傅，麻煩你調頭，回到剛才那地方。」

    這個司機和大多數出租車司機不一樣，不是話癆，而是一個沉默的傢伙。盛春成說了，司機沒有吭聲，但開到前面路口，他還是調了頭。

    反正車子是按里程計價的，你來來回回想走多少遍，他都懶得管，心裡還巴不得，最好你整個晚上都在車上，不停地去這去那，他就不要四處去兜客人了。

    司機把車開到了那條馬路，盛春成指著自己的車，告訴司機，就那裡，就停在那輛奔馳邊上。

    司機把車停下，盛春成轉過身，和司機說：「師傅，我和商量一件事情，好嗎？」

    司機抬了抬下巴：「你說。」

    盛春成指了指窗外的奔馳，和司機說：「這是我的車，我是新手，剛拿到駕照，難為情的，我不知道怎麼停車，剛剛這車，我停了半天都停不進去，還是讓人幫我停進去的。」

    司機看著盛春成，還是一聲不吭，心裡在想，你會不會停車，是不是新手關我屁事。

    盛春成接著說：「這樣，師傅，車錢我付了，另外，我想，你們出租車司機有經驗，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麼側邊停車，我另外給你兩百塊，好嗎，只要教會就行。」

    「那你要是一個晚上都學不會呢？」司機馬上想到了另外一個關鍵的問題。

    盛春成說：「我先付錢，你就教我一個小時，要是一個小時還沒有教會，你開車走人就是，哦哦，你再送我去多立方，車錢還是另外付。一個小時學不會，這車我也不敢開了。」

    「這可以。」司機馬上和盛春成達成了共識。

    盛春成拿出自己的手機，先付了車錢，又轉給了司機兩百塊。

    司機把出租車往後倒了十幾米，停車熄火，兩個人下車。

    司機接著鑽進了盛春成的奔馳車，盛春成坐進了副駕座，司機把車先開出來，然後邊講解邊倒車，倒到位，接著又把車從後面倒了出去，然後表演了一番前進式停車。

    這個車位，就像前面那個司機說了，前後太寬敞了，無論是前進還是倒車，都可以把車停進去。

    表演結束，司機把駕駛座的車窗按下，他下了車，換盛春成坐到駕駛位，司機在車外，指揮著盛春成，不停地喊著，讓他打打打，回回回，擺正擺正，好好好。

    盛春成不是笨蛋，司機教了十幾分鐘，他就學會了。接下來，司機又不吭聲了，只是在車外前後幫助看著，讓盛春成自己倒停，盛春成前後各試了兩次，都成功了，司機朝他豎了豎大拇指，盛春成說：

    「謝謝，謝謝師傅！」

    司機走去自己的車，上車走了。

    盛春成也把車子，從車位里開出來，再開在路上，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暢快，真的想唱歌了。

    盛春成把電台打開，搜了一個遍，也沒找到什麼好節目，這個時候，每個台都在自動播放著歌碟，播音員們，不是回家睡覺，就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已經兩點多了，盛春成卻還沒有睡意。他從那條無名的小路出來，沒有向右轉，回去九堡，而是向左轉，沿著之江東路，往錢江新城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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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的錢江新城，幾乎沒有車影，偶爾有幾輛開過，也都是匆匆忙忙的，只有盛春成慢悠悠地，漫無目的地在一條條馬路上遊蕩。看到路邊有空的停車位，他就去試試，試著把車停進去，又開出來，開出來的時候，總是得意地笑笑。

    這個時候，盛春成不禁又感受到了世界的廣闊，還感受到了自由，他想自己可以這樣一直開著，想開到什麼時候就開到什麼時候，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可以這樣一直遊蕩到東方既白。

    盛春成還想到了，連明天早上也是，自己不需要匆匆地起床，匆匆地洗漱，因為擔心小田已經到了，在下面等自己，匆匆地下樓。

    他明天可以隨便什麼時候起床，隨便什麼時候下樓，開著車，從容不迫地走，即使到了店裡，已經是下午，也沒關係，沒有人會管他的。

    哈哈，還真是自由啊。

    盛春成開在錢江路上，看到了解放東路的路牌，他馬上把車靠左，準備左轉。

    左轉沿著解放東路一直開，路過四季青服裝市場，開進新城隧道，從新開河底下穿過去，出隧道就是解放路，就到了杭城的老城區了。沿著解放路一直往前開，開到頭就是一公園，也就到了西湖。

    盛春成到杭城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這個時間點，在杭城的街上活動過。他看著喧囂了一個白天和晚上的城市，在這一刻，沉入了無邊的寂寥，兩邊的房子和行道樹，都是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他感覺這個時候，看什麼都是新鮮的。

    盛春成想到了，其實，自己可以去看看凌晨三點鐘的西湖。

    盛春成開著車往新城隧道去，心裡得意地想，不是每個人，都想看就可以看到凌晨三點鐘的西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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