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鏽跡斑斑的藍色卡車正帶著異乎尋常的速度衝下來,也許是周末也許是時間太早,車輛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樣冷清清的山道還有別的車輛,下坡急轉彎的時候一點不顧及對方來車,非常魯莽的占用了對向車道很隨意的掉頭,如果說淺藍色的n這會兒繼續上行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性會直接迎頭撞上,特別是柳清這樣很少有山區駕車經驗的女司機,這一刻她屏住呼吸般的後怕!
原來旦夕禍福真的隨時就在身邊!
她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完全是下意識的把目光隨著車輛跟過去。
而且受到驚嚇的肯定不止柳清,魯莽的貨車司機掉轉車頭才看見停在路邊的小汽車,按照他的軌跡可能要直接擦著整條公路的對面車道外側而過,現在起碼有半個車身在路面上的轎車就在他的轉彎半徑上,更可怕的是轎車旁邊顯然還有人影在晃動。
於是這輛應該是四噸級的載重卡車不得不再使勁向內側猛打方向盤轉彎,試圖避免車禍的發生,沉重的車身發出巨大的地面摩擦聲和金屬車廂扭曲碰撞的聲音呼嘯而至。
從看見和聽見的瞬間,吳曉影肯定已經呆滯了,大多數人在面對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呆滯才是最正常的反應,因為驚恐和難以置信讓整個神經系統都失去了作用,所謂挪不開腳步就是這一刻的真實寫照!
還好有石澗仁!
這種單門小車後排上下車通常都是從副駕駛這邊翻開前排椅背進出的,受過完整跑車訓練的石澗仁肯定會按照這種方式,而他打開的門就在路面上,其實從寧靜的清晨山林聽見點汽車發動機聲音,他就有點下意識的轉頭張望,一邊把孩子包裹住,一邊伸手拉吳曉影出來,然後就在這時看見大約六七十米外盤山公路拐角處出現的車輛。
可能男性對機械之類的東西有種下意識的敏感,光是看一眼,石澗仁也能確認這輛車不正常,不知道是剎車系統不好,還是駕駛員太過大意,那種在陡峭山路上控制不足的感覺很清晰,所以那一瞬間他有搶先做出動作。
他是有十足逃跑機會的,轉身跳開並不難,如果膽大心細點甚至直接跳到馬路對面,因為貨車轉向不足馬路對面才是個絕對安全的死角。
但顯然這一刻石澗仁眼裡只有孩子和吳曉影,左手一把就托住了女人往上猛舉,在吳曉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扔上n那只是和石澗仁齊胸高的車頂,同時丟丟被塞給她,石澗仁最後一把力氣就是使勁把女人和孩子給從車頂推下去:「滾!帶孩子滾開去」
聽起來好像罵人的話,卻在這一刻喚醒了吳曉影的母性,雙手抓了孩子,根本不考慮身上的大衣價值和髒不髒,使勁用身體包裹住孩子,順著那股推開自己的巨大力氣,就朝著茂密的路邊雜草從滾進去,心裡卻只有一個念頭:「孩兒他爸呢?」
孩兒他爸其實已經有點來不及了,而且瞬息之間緊盯卡車的石澗仁有點無奈的發現,這輛車的司機真是個王八蛋!
不但把山間公路當成自家曬穀場隨便亂穿,這會兒的應急處理也是糟糕透頂,躲避轉向過度了!
其實整個事故的發生前後也不過五六秒時間,如果沒那麼驚慌,抓緊方向盤稍微微調一下,多轉一點點角度避開點轎車就行了,慌亂之下整個車身猛轉,從石澗仁看見的角度分明都要側翻了,也就是類似賽車場上才有的漂移側滑,整個車尾都甩過來,卡車車頭是避過去了,但車尾以更危險的形式失控甩過來!
嘭的一聲巨響,帶著讓人牙疼的金屬碰撞絞軋聲,那輛到處都帶著鏽,車廂擋板都破爛不堪的載重卡車車尾直接把n小轎車張開的副駕駛車門給剮掉,還把轎車後半截彈開,然後這種撞擊反而讓卡車得到一個修正,蹦彈著回到車身行進方向,然後壓根兒就沒有停車下來看看的想法,直接順著山路帶著各種輪胎劇烈摩擦的剎車舉動,消失在山間霧氣中了!
前後幾秒鐘的時間,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整個公路邊又恢復到之前的寧靜,鳥語花香一般的寧靜。
可站在高處的柳清看到了全過程,看見吳曉影母子倆被骨碌著推滾過車頂,再摔到另一邊的草叢中,也看見石澗仁站在打開的車門邊面對卡車雷霆萬鈞的碾壓消失,那卡車車廂擋住視線吞沒石澗仁的剎那,柳清好像覺得自己大腦裡面的氧氣都被抽乾了,胸口明顯有心臟整個被擠壓擰起來的劇痛,失去了!
永遠失去了!
這一瞬間,柳清沒任何想法,自己親眼所見吞噬的那條身影,那在最後時刻依舊把生存希望給了別人的身影,竟然就這樣離開自己消失了?
眼睛一黑,腳下發軟的柳清就倒了下去,雖然還不至於昏迷,她已經覺得不在乎躺在什麼地方了,仰望只能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哭哭不出淚,叫叫不出聲,好像生命中再沒有什麼意義,之前的那麼多努力、奮鬥跟各種情緒,都變得毫無意義,甚至連這樣躺著她都毫無知覺,不想聽不想看,甚至也不想起來,對這個世界似乎都有種絕望的放棄。
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雙眼無神的柳清感覺自己的視網膜好像都黯淡下來,然後聽見一把聲音有些遙遠的在喊自己:「柳清?柳清?你還好吧?」
熟悉的聲音讓柳清有一瞬間認為是幻覺,但緊接著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使勁搖了兩下,那種格外堅實的觸感好像才把柳清的瞳孔搖晃回位,艱難的聚焦到跟前,那探過來擋住了自己眼前光線的不是石澗仁還有誰?
雖然臉上帶點髒污,夾克肩頭也有不少的水漬和泥土,但正是這種髒污才讓柳清覺得真實,如果真是個一塵不染的石澗仁出現在面前,她肯定會覺得是幻覺,電影電視劇裡面都演過的那種神叨叨情節。
可能柳清這一刻真的有點神叨叨了,被極度壓縮的心臟和大腦思維好像彈簧一樣突然被釋放出來,剛才好像被完全封印住的淚水哭喊這一刻全都釋放出來,用她自己都有點觸不及防的劇烈方式,淚水決堤一般噴薄而出,肩頭被兩邊扶住,那就直接把雙手伸過去抓住石澗仁的衣服,然後用自己也想不到的哭腔嘶喊:「你怎麼了我怎麼辦啊我怕」
其實吐字跟腔調都愈發含糊,涕淚橫流的結果就是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喊什麼,但一貫清冷的臉蛋已經緊緊貼在那夾克領口之間,還不由自主的用嘴和鼻子撥開衣領,使勁貼到能接觸的地方,感受到體溫才更加肆無忌憚的大哭,好像只有這樣的宣洩才能把剛才的極度恐慌驅趕殆盡。
石澗仁能感覺到脖子上大量溫熱液體,也能感覺到死死抓住自己的兩隻纖細手指發白的指節多麼用力,但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也很清晰,甚至很珍惜,乾脆伸手抱了柳清站起來,轉過身,滿是苔痕綠的階梯上,吳曉影抱著小丟丟,同樣是滿臉的淚花,但歡欣的笑著看他:「真好,活著真好!」
石澗仁點點頭走下去幾步坐在她附近,柳清乾脆盤腿掛在石澗仁身上繼續保持大哭狀態,於是丟丟好奇的看著這個不怕羞的阿姨。
的確只有經歷過生死剎那,才會覺得活著是多麼美好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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