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石澗仁睡得並不好,除了臥室門外似有似無的的腳步聲,連那花瓶都好像被挪動過,仿佛發現女兒有了防備,更可能是心疼怕摔碎了什麼東西,柳媽終究是沒半夜進來檢查女兒女婿的造人運動,但不擔保未來這種事兒不會再發生。
石澗仁一貫睡覺都是倒頭就著的,心懷坦蕩蕩的沒什麼忐忑恐懼,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躺在這張格外鬆軟的大床上就是睡不著,幾乎大半夜都在烙餅子,而且越是小心翼翼的專注翻身,怕驚醒了柳清,就越容易讓自己腦子清醒,惡性循環之下越發的睡不著,直到好像窗邊縫隙都天色微亮了,才迷迷糊糊的進入睡眠,可感覺只是剛剛閉上眼,睡覺前拿出來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就響了,猛然睜眼的石澗仁只看了眼翻蓋之前的時間,腦子就是一凜,不到六點鐘,這個時候打自己電話的幾乎不會有好事!
是風土鎮上的電話:「仁總!齊助理出事了……」傅育林的聲音明顯就在發抖,而且帶著有些嘶吼的破音。
幾乎隨著鈴聲和石澗仁一起立起上半身的柳清,第一眼看見身邊穿著襯衫的男人,臉上還帶著睡夢方醒的懵懂跟喜悅,還沒來得及捂住自己頗為性*感的睡裙肩頭,接著也從手機聲音中聽到了簡短的噩耗。
傅育林可能不知道那位齊助理是什麼背景,柳清頓時有點魂不守舍的驚嚇到捂住自己的嘴,她太明白如果這位天之驕女有什麼閃失,隨之而來的雷霆之怒會有多麼駭然。
石澗仁也是心裡一沉,但沒有驚慌失措的,一邊把手機挾在肩頭和耳邊,一邊掀開被單穿衣服,為了避免重蹈上次喝醉以後的覆轍,昨晚只脫了外套,連長褲都沒脫,現在倒是方便:「不要著急,明確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我馬上趕回去,大概……兩小時內。」
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柳清已經跟著起來,從衣櫃裡面抓了他的外套幫石澗仁穿上,等到兩人開門出去走到玄關坐下,柳清拆開一雙新襪子蹲身幫石澗仁套上時候,石澗仁也有點驚呆了,隨手拉起襪子邊,難以置信的對柳清小聲:「山洪暴發,早上經過的洪峰,正好把過石墩的齊雪嬌沖走了!」
柳清再次驚恐的捂了捂自己的嘴,免得叫出聲,跳起身抓了鞋柜上的車鑰匙給石澗仁:「你……你趕緊過去,我也馬上到公司,路上你思考需要我做什麼,我馬上就安排下去,要不要馬上通知吳姐?」
石澗仁和她想的不一樣,繼續聽著電話里的聲音點點頭:「通知她吧,她有些事件經歷經驗豐富些,那我就先走……」
結果推開門,外面樓道都仿佛還帶著淒風冷雨的寒氣,把只穿著絲光睡裙的姑娘冷得就是一哆嗦,石澗仁連忙伸手推她關門,柳清卻反過來用力的抱上他,就在石澗仁另一邊的耳畔:「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永遠都站在你身邊,永遠!」
這堅定的聲音讓石澗仁的身形頓了頓,左手在姑娘輕薄的腰間抱了抱,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的情緒,然後立刻轉身走,連電梯都不願等待,直接從消防梯跑下去。
柳清站在打開的門口呆呆的好像被寒氣吹了好一陣,才被聞聲出來的柳媽看見,一把拖了女兒進去關上門:「你傻了?!不怕感冒生病?!他?怎麼了?」
姑娘好像醒過神來一樣,使勁甩甩頭擠出點笑:「鎮上出了事,他必須馬上趕回去,我也得到公司給他做後援,我上班去了,媽你自己安排。」
然後在披著外套的柳媽一疊聲追問下,邊打電話邊快速穿好衣裳就跑了,下樓吳曉影已經一臉嚴肅的開著小mini在路邊等著了:「怎麼會這樣?!」
沒錯,連石澗仁心裡也在想,怎麼會這樣!
平原上居住的人可能很難想像山洪暴發是怎麼一回事。
江州以外的人,可能也很難感受這座山城的秋雨特色,這種也許不會連綿好幾天,但一下起來就傾盆大雨一般猛然傾注的雨量,很容易在山區引發山洪。
而且山洪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幾座山之間,不過就是平日的小溪,在下雨的時候突然匯集到一起,也許不過是某個泥潭或者水泊積聚了一下,從高處奔流下來的時候裹帶了不少東西,最終就會形成巨大的衝擊力,僅僅就是一場雨,必然中的偶然形成洪峰,如果兩側稍微植被不夠好,還會演變成泥石流,假若沿途城鎮防汛不到位,衝垮一座城鎮也不是罕見的事情。
所以風土鎮老街的河岸兩側都是堅固的石砌台階,從石澗仁打著車,剛剛開出市區,電話里也鎮定下來的傅育林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他就是搞景區出身的,對這些山區洪水的危害很清楚,所以從下雨剛開始就組織安全工作準備,也許就是這個安全工作,讓齊雪嬌格外上心了,據說應該是今天早上她照例去跑步的時間,經過河岸邊可能還去看了看,有不少學生娃早上過河去學校,為了圖近路,沒有走小橋而是從跳蹬上過去的。
城裡的孩子可能不清楚,鄉下那些學生的教學質量能跟他們城裡各種名牌昂貴補習班重點學校抗衡的就只有早起晚歸的苦讀,鄉下學校一般七點過就要上早自習,而孩子們六點過就要去做清潔或者更早去多借著教室燈光溫課的不在少數。
所以根據幾個早起在河邊洗漱的工地後勤人員說,齊助理應該是在高處看見了突然升高的河水,衝下石階接連跳過幾個石墩,把跳蹬上的這些孩子推上對岸的石階,然後自己還沒來得及跟上,就被劈頭蓋臉的河水沖走了!
在最後的一瞬間,穿著運動衣的姑娘還奮力把手邊的孩子再推高一些,自己卻隨著那迅猛的洪水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石澗仁站在風土鎮橋邊的時候,雨還在下,看起來河水只是稍微漲高一點點,都沒漫過六七十公分高的跳蹬石墩,流速溫柔得隨時都能跳進去逆流而上,除了以往清澈見底的河水現在有些渾濁,但也能讓成年人站在裡面露出脖子以上,哪裡有半分洪水的氣勢?
這就能吞噬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可就在山裡長大的小布衣,知道這一陣一陣的洪峰頭才是最殺人的,看著這陰沉的天色,任由雨點沖刷在自己身上,心裡的確是也變得有些冰涼!
大概也就是比他晚了不到半小時,幾輛曾經在越野場上見過的那種軍用吉普車呼嘯而至,渾身迷彩色幾乎和雨中迷濛的山林混作一氣,一連串開門的聲音之後跳下一大群同樣的迷彩軍人,齊衛國從中間大跨步過來,二話不說就給石澗仁一記揮拳打在腮幫子上!
身材健壯的小布衣毫無抵抗的被打得仰面朝天,踉蹌著朝後面摔了好幾步才倒地!
軍裝帽檐都在滴水的齊衛國不做聲不做氣,撲上來一下騎在石澗仁身上,繼續悶不做聲的抓著石澗仁的領口,重重的一拳又一拳擊打!
石澗仁完全沒有半點抵抗的力量或者機會,反而是後面衝過來的幾名軍裝使勁拖開了齊衛國:「團長!夠了……夠了,別打出人命了!」
齊衛國已經雙目盡赤,滿臉猙獰,被拖開還踹了石澗仁一腳:「我把人給你,你還給我!還給……我……」
雨中那魁梧的軍裝男人嘶喊起來的聲音拖得老長,充滿讓人聞之落淚的悲愴,好幾個在傅育林帶領下想上來拉住軍人的鎮上幹部、公司人員都停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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