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中院一角繡樓。
方言葦從尋仙那出來就立即回了自己屋子,躺下竹塌上讓白余白宜兩個丫鬟捏了會腿。她今日做成了幾件事,心裡頭不禁愉悅了,饒是閉著眼休憩時噙著嘴角微微笑著。
白余白宜悄悄對了個眼色,又飛快挪開了雙眼不敢多言語。
過了會,方言葦開口問道:「太太回來了嗎?」
白余恭聲道:「還沒有,小姐要不要先換身衣裳?」
方言葦卻早將心思飛轉,恍若並未聽見她的這聲問話。先前跟著老太爺去了沈府,果真再次驗證了那沈九的確懷了身孕。只是自己試探之下發覺,這沈九小姐並未將這事情告之家中,她也樂得裝作不知情。只是想著,原先與秦眉提出的那事倒是有了個現成的突破口。
方言葦同沈九一處的時候便說這是賑濟災民是極好的善事,又旁敲側擊了一番。沈九原先就是個極乾脆的性子,也有些想親自參與到那事中去,當下便決定要等那日派米的時候親自去監督。
呵——方言葦臉上閃過一絲漠然的笑意,那會倘若場面混亂了,弄出了什麼紕漏也指不定。如此一來,就能挾制上京的緘王了。
方言葦睜開眼起身,揮了揮手道:「替我去備熱水,我要沐浴。」
等方言葦沐浴過後,丫鬟白余進來回稟道:「小姐,二太太回來了,在外間等小姐呢。」方言葦不做聲,照舊斯條慢理的坐在梳張台前讓白宜將自己頭髮擦乾,又用篦子梳過一遍才將轉了出去。
二太太許氏正在外頭桌子前飲茶,天色已黑,屋內都上了燈。而她的臉色饒是在暖融融的燈光映照下,仍是顯然黯然攜恨。她見方言葦出來,立即抑制不住心頭怒氣道:「老太爺也太偏心了,那方懷雲做出了這些事情仍是不肯治他的罪。」
方言葦坐了下來,她垂在腦後的發還帶著濕濕的水汽,撩起一束在手中捋順著,出聲道:「娘這是怎麼了?五叔原本就是最得老太爺寵愛的,這樣的結果有什麼好稀奇的。」
「呸!」許氏忿忿不平,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那是以前,尤氏如今什麼下場?何況她自己不檢點……呵,我倒是不信老太爺不疑心這個兒子是不是親生的。保不准尤氏那騷賤貨當年就同旁人勾搭在一起了。」
「既然娘也說了,老太爺未必不會因著那事情對五叔生疑。這次沒重罰,肯定也有旁的緣故。」方言葦神情平淡,絲毫不稀奇方懷雲並未受罰。
許氏已算是和駐春院結了仇,本想著這方懷雲這樣不檢點又是玩弄府里丫頭又是逛窯子的,就該得了教訓,誰知老太爺生氣歸生氣,卻還是輕輕的將這事揭過去了。「什麼緣故?」
方言葦提醒道:「娘難道忘記了?不足一個月就要會試了,老太爺不是挖空心思的想要方家正經出個進士,眼下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五叔身上,總不能眼看著會試將近了這會卻重罰了五叔呢。」
許氏聽後甚覺有道理,可仍然覺得心中憤恨難平。「要說也是他們好命,這檔口出了事情還能不聲不響的掀過去。」
方言葦見她口中提的是「他們」二字,手上的動作略有停頓,「是找到下那墮胎藥的人了?」
許氏今日一整個下午都在那,整件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翻了白眼極盡不屑道:「原先以為是賀氏那老娘送來的東西,誰知從鄉下將那老貨喊過來,她卻不認。還沒讓大房那個問了三兩句話,她就覺得面上掛不住,哭著喊著往牆上撞去……」
「啊……」方言葦低低驚呼了聲,露出驚訝之色來。
許氏擺擺手道:「那老貨不過是嚇嚇人的,她那腳說是崴了,一瘸一拐的。即便是衝著撞上牆又能有多大力氣,我那時候瞧著,不過是紅了塊擦破了點皮,後頭那嘴皮子倒更是利索了。」
「四房那個瞧見這老貨模樣倒是心疼了,母女兩緊摟在一處哭了起來。大房那個沒法,又叫了那日接東西的僕役來問,這才又偏巧不偏的得了線索。到後來,你知道是查到誰身上去了?」
方言葦對這些事一概不上心,應付著問道:「誰身上?」
許氏冷哼了聲,極是不屑,又露出了幾分嫌惡。「還能是誰,尤氏那賤貨!」她提及這名字,就忍不住更多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來,「她倒是不死心,人已經關在駐春院了,還見不得四房好了。」
方言葦卻是有些意外,她是沒想到竟然是尤氏安排了這一切,不禁疑道:「她如今都這樣了,還有人給她賣命?」
「哼,她原先跟前的一個婆子,真是吃了信心豹子膽了,居然敢做下這樣的事情來。」許氏想到這事上,不僅有多了幾分咬牙切齒,心道這尤氏還真是好命——「誰知這才查到那婆子身上,緊著差人去喚過過來問話,那姓駱的婆子早就卷了鋪蓋跑了!倘若是這件事情坐實了,就不信那尤氏還能有命!」
方言葦瞧著這事有問題,問道:「不至於吧,那位已經是這麼個下場了,哪能再做這事情?要是真讓四太太吃了那些落了胎,不是……」
許氏冷冷發笑,「傻女兒,你哪曉得婦人間的這些事。尤其是尤氏和賀氏,原先又是一樣出身,這些年也只有尤氏那賤貨風光,今個一朝顛倒了個反倒是讓賀氏好過起來,她哪肯罷休,眼紅腦子熱做出這些事情來也叫人不稀奇了。只是斷了那駱婆子的下落,老太爺也沒真正下狠心去治那騷賤貨的罪。」
「娘——」方言葦輕輕皺著眉頭,埋怨似得的喊了一聲。
許氏知她是不願聽自己滿口粗俗的喊她,卻仍然道:「這人也分三六五等,她就是低賤東西怎麼喊不得了,她今日做下這事情,也算是同四房結下樑子了。老四媳婦看著柔柔弱弱,我倒是不信老太太身邊出去的人就每半點心機的。」
方言葦問道:「四叔呢?這事情四叔怎麼說的?」
許氏道:「老四那人……你別瞧著平日裡恭順不做聲,這些年倒是大能耐了。不過,在老太爺面前還能怎麼說,總歸就只能聽著了。」她說到這又想起緊要事情,有些不快道:「這次賑災咱們一房可貼進去了不少私錢裡頭,沒想老四不過弄了幾條船倒是分去了一半的功勞。對了,你今個隨老太爺去沈府可有什麼見聞?」
「我不過是在沈家女眷間坐著頑了會,娘要想打聽那些賑災的細節也別來問我。」
許氏橫了她一眼,嗔怪著道:「那些事總有你爹在外頭探聽著,哪用你去。娘不過是問問你同你沈家小姐怎麼樣了?上回提她倒是見你不痛快,這回可好了?」
方言葦笑了一笑,「有什麼不痛快的,那次是天氣熱我多跑了兩個地方才上了些火,又哪能真生氣?再說了,秦先生教了我這些日子,便是如何同這個貴女相處的手腕也學了許多。娘放心,裡頭的利害關係我都曉得的。同她結仇將來又有我什麼好處?倒不如和和氣氣的一團做姊妹。」
許氏聽她這樣說得頭頭是道,更加滿意了起來,開口稱讚道:「沒想到這秦先生倒真是能耐人,怪不得宮裡出來的人,將你教得越發伶俐了。過個幾日,我親自去選幾分禮物送過去酬謝她。」
「秦先生不是貪圖錢財的人。」方言葦只怕她娘送出去的東西不合秦眉的眼,又囑咐道:「娘這事情上多用些心去挑。」方言葦敬她到底是藺王身邊的人,這些日子又全靠她傳遞著藺王那邊的來的消息,不可能不看重。
「曉得曉得。」許氏也終於露出了些許的笑意,將這事情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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