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聽聞動靜立即抬起頭來,臉上布滿倉皇之色。立在那的人她並不認得,可清楚看見了他臉上的騰騰煞氣。沈九驚駭不已,已經下意識斜過身子去倚著身邊坐著的那人。
尋仙看清來人面目,脫口道:「安寶?」
沈九順勢去看她的神情,見她雖然帶著驚訝卻沒有半點慌亂,心底里也不由得鬆了幾分。目光又在她和那叫安寶的少年人身上轉了兩道。
尋仙察覺依靠在自己身上那人在輕輕打著顫,拍了拍她的手背拿眼神示意她不必擔心。而她自己則是站了起來往前面的走了兩步,又低聲開口喚道:「安寶?」
哪知那少年人已經瘦得幾乎脫了形,手中提著一把鐵錘,那鐵錘垂在地上,就好像他此時用盡渾身力氣都不能將之完全提起來一樣。直至尋仙第二回開口喚他的名字,他才好像聽清楚了似得,茫然的抬頭看著她,囁喏著乾枯的雙唇半晌,卻是半個字都沒有吐露出來。
安寶又收攏回目光,微斂著雙眼,整個人都猶如一把枯柴一樣站在那,失去了生氣,顯得十分遲鈍。他繞過了尋仙,拖著那鐵錘在這不大的營帳中的走了兩步又木然轉身出了去。
從頭至尾,竟是本個字都沒有說。
尋仙見他神情有異,不知怎麼的渾身上下都充斥著煞氣,偏偏還拖著鐵錘,好像是復仇去的一樣。那背影一瘸一拐的漸漸遠去,消失在混雜的人群中。
沈九見那人徹底走了才敢發出聲音來,眼淚撲簌簌的滾落下來,帶了顫音道:「他……他是什麼人?」她撐著身子,雙腿發軟竟是站不起來了。
帳簾被重新放了下來,只留出一道不能被完全閉攏的縫隙。尋仙朝著四周打量了番,「原先方府裡頭的一個家生子罷了。」安寶這事上她並不想多說,只是匆匆掠過,又道:「我看外頭的亂子已經平的差不多了。」話音才剛落,外頭響起了一串腳步聲。
尋仙正立在營帳口,一眼看見了來人是穆舟,立即對裡頭的沈九道:「別擔心,是咱們的人。」
穆舟在外頭吩咐了幾句才入內,見二人都是安全無恙才鬆了口氣,轉瞬又皺了眉頭道:「先前不是讓你們去主帳的嗎?怎麼跑來這了?」
那個關口突發了那樣的事情,尋仙倒真是沒聽見他幾時說過這話。然而卻是沈九忍不住將心中委屈,將害怕釋放了出來,神態悽惻的哭道:「我哪還記得你說的那些話,當時那幾人直衝著我來,我腿都嚇得動彈不得了。如若不是尋仙……只怕我要被他們害死了。」
尋仙這才知道,原來穆舟是早前和沈九說的這話,心中也不由舒了口氣。倘若是自己在這事上有所差池,怠慢了這位沈家小姐,只怕緘王不會善待自己。一念至此,不由走了過去柔聲安慰沈九道:「好了好了,咱們歸總是沒事了。不過是這麼一問,你就哭成這樣?」
沈九接過尋仙遞過來的帕子在臉上擦了擦,依舊抽抽噎噎不能平復心情。她平日裡自詡膽大,行事又頗是大膽,誰料出了這事時自己非但是沒有了半點主張,更是嚇得雙腿發軟。此時不僅是驚嚇不定,更是摻揉了許多羞憤在裡頭,暗惱自己的無用。
穆舟怕不穩妥,等外面幾萬難民真正被安撫下來才讓尋仙和沈九分別上了回府的馬車。尋仙原本以為只是只她一人回去方府,不想行了不多長車子就停了下來,而穆舟從外面進了裡頭。
「去運河碼頭。」穆舟入了裡頭並不同方尋仙開口說話,反而是對著外頭車夫囑咐了一句。
今日尋仙出來倒是沒有帶上袖袖,而此時車廂內也只有穆舟和她二人。她心中疑惑,怎麼去運河那邊?又抬頭看了看穆舟,正能見到他側臉看著車窗外的情景。面容清雋,微微眯起眼,氣度沉靜雍容。
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外頭卻燈光通明,許多火把篝火燃燒發出濃烈嗆人的氣味。隨著馬車搖搖晃晃的駛離,那些光亮也漸漸後退,越來越遙遠了。
「你那四叔,可真是方家算計最精明的人了。」穆舟依舊望著外面,忽然出聲。他聲音低醇悅耳,像是在唇齒間碾磨過的話。
方延祿?尋仙下意識的看著他,見他唇角噙著一抹戲笑透著幾分譏誚,皺了皺眉問道:「四叔怎麼了?」
穆舟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斟酌了片刻道:「你四叔非但是運來了早先去外地買的白米,更是自己遊說廬江兩地的鄉紳富豪籌措了多一倍糧食來。這兩撥米幾乎是同時到的碧城碼頭,可卻不聽他事先聲張,偏偏鬧出了這樣的暴丨亂,他趁機輕而易舉的平了亂。這次起亂……最大的原因還是難民擔心米糧不夠派發。如今另有一倍,自然能穩住人心。」
尋仙知道先前籌措米糧這事情上,二房為了討老太爺的好私底下拿出了不少私錢。可方延祿這回卻是結結實實越過老太爺在沈大人面上賣了個好。只是……他做這些事情到底是事先知道會有□□,還是……碰巧而已?倘若是事先知道的話,那他又是怎麼知道必然會有一場難民□□的?
「你那夢中……有關於這事情的嗎?」
穆舟知道當日告訴她了這事情後,她日後必然也會問這些。然而,上一世的這時候,他正在埋頭苦讀準備這月的會試,並沒有親身參與到這事情中來,只知道這事情中,緘王在京都被聖上責罰,恩寵不比先前。也只隱約記得,難民一事,沈大人被追責,自此貶至苦寒之地。
「記得不是很清楚了。」穆舟如是道,他的手臂擱在車窗上,濕冷寒風入袖。兩指在輕輕的捻動,忽然輕聲道:「會不會……方延祿有此一手是早就得到了風聲?」
尋仙卻搖了搖頭,覺得怎麼都是想不通。「若說他是藺王那邊的人,那他後來這樣去做又會有什麼好處?倒不是等著看這□□越演越烈才好。」
穆舟沉吟著點了下頭,誠然如此。若說方延祿是藺王的人,光一點就是說不通的。可他又怎麼能算計出這麼多的?難不成真是碰巧?
「你早知道了沈九會有危險?」尋仙忽然開口問道,見木舟神色複雜的點了下頭,她才驚覺是自己多此一問了。只好將自己察覺的方言葦那些言語行為一一告知了他,又道:「我瞧方言葦怕是知道了沈九有孕此有此一招。」
緘默了許久,穆舟才出聲道:「緘王不知道有這個孩子。我記得在我那夢中,沈九從未有過孩子,怕就是這個時候沒的。」
尋仙不知緘王和沈九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又並不想知道得這樣細,斟酌了片刻道:「那現在呢?是不是已經同你夢中發生的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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