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到了下午,尋仙午睡起身就去了老太太的上屋。
方老太太那坐著中年女冠,徒弟小葉子也跟著立在一側。見來人是尋仙來老太太開口道:「你這丫頭怎麼來了?」
「怕老太太擔心,原本昨晚的事想瞞下來的,反正也無甚大礙,沒想今個府里都的知道了,害了老太太擔心。」尋仙手中握著帕子往床前去。屋子當中帶了冰盆,使得比外頭涼快許多。尋仙一路過來雙頰發紅,額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有些貪涼,就湊在冰盆邊上挨著,不肯往前挪步。
老太太見她的這神情動作,越發可喜,噙著慈愛笑起,又叫小丫鬟搬了張圓凳讓她就在那坐著。
尋仙拿手中的團扇在冰塊上來回扇動,掀起的風清清涼涼。「還是老太太這好,待日子再熱些,尋仙就索性搬過來賴在老太太這了?」
「你那屋子哪不好?原是你爹畫了圖紙叫人建造的,冬日暖和夏日裡涼快。」老太太接話,又朝著地上的冰塊瞥了眼,對著阮嬤嬤問道:「怎麼今年府里還沒開冰窖分配冰?」
阮嬤嬤回道:「二太太說今年天熱,怕冰窖里的冰不經用,開了熬不過八月就沒了。」
「這話也只有她能說得出來。」老太太聲音冷了兩分,「今年天反常的熱卻捂著冰窖不開,我看是她腦子拎不清了。大房和四房也都沒有?」
「就老太太和老太爺的書房用冰,府里其餘各處都還沒有用上。」這陣子府上一應吃穿用度上主持中饋的二太太都緊縮了不少,只是正巧提到了用冰上阮嬤嬤才說了出來。
老太太皺了皺眉,露出嗔怪,「她倒也能對自己下狠心,能省成這樣子。」想了想,又吩咐道:「她自己能忍就忍著吧,你待會去開冰庫分給其餘各房去。」
尋仙抿著嘴悻悻不樂道:「孫女是真想著來陪祖母的,才不是為了這點冰。」
老太太換了笑顏,「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可再過些日子等含露院收拾出來,我這也要搬過去住一陣子。」
尋仙偏過頭去,臉上閃過訝然之色,「老太太要挪地方住?」
「不過是趁著年前將這院子整修整修。」剛說了這話,老太太轉了視線去看那女冠,奇道:「前個看我這四丫頭來你嘴裡頭都是話不停的,怎麼今天反倒像個鋸嘴葫蘆了?」
那女冠隨即接了話道:「瞧見老太太心肝似得疼著四小姐,我只怕說錯了話惹人生厭。」她穿著灰白葛棉的道袍,黑髮皆盤於頭頂用一直竹簪插著,打扮得脫離塵世,可說出來的話卻直教人覺得骨子裡不過還是個濁世當中的俗人罷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十分受用,「她是個乖巧的孩子,不枉費我多疼些。」
尋仙心中漠然,若不是知道實情,恐怕憑著她這表象的疼愛,自己也會被騙得團團轉。
「昨個到底怎麼回事,早上何氏來回稟時我心中一急也沒聽個仔細,怎麼好好的被人騙出去了?難道是熟人?」之前被岔開了話,想了想老太太還是要仔細問問這事。
尋仙咬著下唇,遲疑了片刻才道:「是楚雲中。」
老太太臉色漸漸寒了起來,手掌往床沿上重重的擊了一下,「方家這些年好吃好喝的養著她,倒是養出了狼子野心了嗎!」
尋仙知她必然早就知道了是楚雲中,畢竟昨晚上多少護院跟著出去找她了,袖袖和引錄跟崔緒碰面後就一通說了,怎麼可能沒有點消息傳來給她,這樣一問,也不過是想問個原因而已。「昨個門房那邊有人傳話,我叫引錄過去問了原委,聽說是她……病重,這才趕了過去。」
老太太深深的看了坐在面前不遠處的少女,半晌才嘆息著道:「你們自小一道長大,對她心軟些也是有的。只是,你對她存著情分,她卻早恨不得將你……哎——」
「……」尋仙垂下頭去不吱聲,眼淚卻一顆顆落了下來。
「這是殺人的事,不能輕縱了。她既然有了這個心,人也就邪了,指不定來日還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來,這事就讓你四叔去辦,他認識的人多,定叫那狼心狗肺的東西跑不掉。」
尋仙聞言點了點頭,又低聲道:「昨晚尋仙能跑出來其實……其實……」
老太太怔然去看她,知道她要講內情。那女冠見狀立即要告退,帶著徒弟小葉子一道出去了。
尋仙這才道:「其實昨晚不是沈大人的侍衛碰巧救了我,而是……而是我許了那幾人三萬兩銀子。」
「什麼?!」老太太也吃了一驚,「這群殺人掠貨的惡賊還想拿三萬兩銀子?這事還有人知道嗎?」
尋仙搖了搖頭,愁眉深鎖著道:「尋仙知道這銀子數額大,不敢勞動老太太。尋仙知道娘的嫁妝存放在老太太那,求老太太肯准孫女用來……」說著人已經跪了下去,老太太忽然高喝道:「胡鬧!」
「你真給了豈不是縱了哪些賊人?」老太太見地上那身影怯弱,不忍放緩了聲音又哄著道:「這事你不要多想了,交個你四叔去辦。」
尋仙低斂的長睫下眸光微閃,不出意料。可再抬起頭來時,仍然是遲疑著道:「只是……尋仙已經答應……」
「好了。」老太太赫然打斷,不由壓重了聲音:「你是閨閣小姐沒經事才會講究那些信義,可講信義也要分人,不過是有歹心的小人,難道還要同他們講君子那一套?」
尋仙默然不語。
待方尋仙走後,老太太讓李嬤嬤入裡屋,重重的嘆了口氣,重新挪了下塞在腰後的軟枕。李嬤嬤垂著眉目,「剛才四小姐同老太太說了什麼,倒像是讓老太太添了新愁。」
「她是個聰明的,不然昨個也不能平安涉險。」老太太悵然,半晌後才又重新說道:「她是想要她娘的嫁妝了。」
李嬤嬤正轉身過去在斟茶,聽見了後持著茶壺的手抖了下,茶水灑落在了杯盞外。「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了?」
老太太驀然笑了聲,目中閃過精光,「哪裡是突然提起的,你仔細想想,前兒是不是有一回她和三丫頭一道來我這的時候,也提過一次?」
「那次……?」李嬤嬤皺眉想了片刻,緩緩道:「上回是三小姐提的呀。」
老太太道:「之前我也沒訝異,這回四丫頭又特意來提了回,怕是她這心裡早惦記了這事。不然,哪裡敢張開就許了三萬兩的銀子?」
李嬤嬤拿了棉布擦剛才溢出的茶水,她因著上回下毒的事對方尋仙到底有幾分愧疚,這會忍不住偏幫著說道:「那老太太的意思呢?怕也是四小姐沒個傍身物才會惦記那些的。」
老太太有些詫異,看了李嬤嬤一眼又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卻也不點破,「她既提了兩回,該是三房的東西都還是要給她的。」
李嬤嬤鬆了口氣,端著茶盞過去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香溢口,睨了一眼身旁人道:「這你泡茶的手藝有些跌了,火候有些過了……」
李嬤嬤歉然,也知道這是老太太在旁敲側擊的提點她別再被那下毒的事分神了。
「之前讓你去查的查出來了嗎?」隔了不知道多久,老太太沉聲又問了一句。
李嬤嬤垂著手恭聲道:「已經查過了,前陣子府里傳的那個陪讀叫白景,人有些輕浮,倒是在府里下人面前有意無意的顯露過一方帕子。那帕子……上頭繡著兩個簪花小楷,正是四小姐的閨名……」
老太太正眼看了李嬤嬤。
「不過……倒是沒人瞧見他們在一處過。」
老太太沉吟了道:「不過一方帕子,那些陷害的把戲也不是沒有過,做不得數。不過,前兒傳的是四丫頭的流言,轉而就成了三丫頭被人撞見了那事……」
李嬤嬤沉默不語,心裡頭知道老太太這已經是在疑心前幾日方言葦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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