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道皇祖晚年家國傾喪,割捨九天笠域中的人道資源為界為始,到至尊函谷前掀翻一個舊世界,期間所歷所經之人與事,實為大荒五萬年所未有之變革也。」面對商武夷的沉默,商乙江幽幽開口。
商武夷抿嘴低面,下視地面的雙眸於陰影中搖光不定
「當文明的發展積累到一定量時,便會迎來質的改變。圓道存於九霄之外,自成規律,周而復始。是當今修士尚未熟諳的領域。太西文明能夠一躍居上、在在稱霸,靠得是對各文明方道與人道的霸據。」
「人道因人德而興,方道倚天地而成。」商乙江接過話,繼續說道:「天地中方道之力強盛的地方,可形成福地寶洞。而方道的核心之力,便是太西修士突破太一境的關鍵。他們將方道核心之力取來,或凝為陣法,或制為寶器,或煉為靈藥,將之吞入腹中。以方道聯通笠域人道,遂能突破太一境。」
「太西文明掌握了更高的修煉規則,在他我修煉與本我修煉遠超我大荒。」商乙江說罷,看向商武夷。
商武夷面色不快。他不認為商乙江是
「我」大荒中人。商乙江見狀,愈發不屑
「武夷可曾聽過,羅隱的秋蟲賦?」商武夷默然搖首。商乙江自得冷笑道
「既如此,便讓我說與你聽。物之小兮迎網而斃,物之大兮兼網而逝。而網也者,繩其小而不繩其大。吾不知爾身之危兮,腹之餒兮。吁!」商武夷眉頭微蹙
「秋蟲,蜘蛛。——怎麼突然說起蜘蛛」原本疑惑不解的商武夷戛然止問,似噎如哽般,虛張著嘴,怔在原地。
商乙江稍近得意地言道
「想來,商武夷,你也明白了為什麼。為什麼你明明視我如賊,卻又屈意於我,帶著商濮向元鼎省而來。因為,你這一生,皆是商國這隻秋蟲的補網者。你,終究是網中之物。」商武夷聽罷此言,雙眸之中滿是怒火,面容之上儘是憤意,整個身子也做出憤然而起的姿態。
但兩片干薄之唇,卻微微發顫。商武夷終是沒有站起,他只是無力地質疑
「你不也是網中之物?」商乙江面色不改
「道皇祖在將傳承係數傳於僉豐皇祖後,便攜另一名皇祖重入九天笠域,試圖做最後一次挽救之舉。」
「挽將傾之天,還需補天之手。道皇祖,終究是失敗了。再未歸來。」商武夷表情深含痛苦。
無論怎樣不喜前代皇祖,他們終究是自家宗族前輩。商乙江卻毫不悲憐
「若無前人讓位,你我如何能有今天?」這話,又狠狠刺痛商武夷。可惜商武夷只是以眼怒視,竟連一句狠話也未吐出。
商乙江畢竟是在說實話。
「僉豐皇祖在位不久。外有太西諸國侵吞人方二道、大荒資源,內兼散修起義、震動一方,帝室內部可信可用修士,更是少之又少。僉豐無奈之下,只得啟用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禕欣。」商乙江故意在禕欣二字上,停滯片刻。
見商武夷未有反應,只是冷面相對,商乙江也就失了興趣,繼續說道:「禕欣與你,發動了師用運動。——師太西之可用而用。可最後結果又如何?海外一島國,竟令我堂堂大荒喪盡威權。」商武夷終於忍不住爭辯道
「一敗則蓋棺,未勝則定論,未免太過偏頗!太過偏頗!禕寧無能,繼任的同靖皇祖又未到凝鼎境,根本不是真皇祖!苟安一隅、忍讓於人的你通過割捨商氏利益,獲取太西諸國中貪婪無德之輩的支持,反倒逐漸掌握實權!——從前的你,也不過是僉豐身邊一奴一仆!ъ你何德何能,稱皇做祖!若沒有你橫加干涉,貪戀權位,師外運動也好,親政之變也好,又怎會失敗!?就算失敗,也不應那麼徹底!」商武夷終於不再克制,盡情宣洩滿腔怒氣。
商乙江眸子漸冷。
「你還不明白嗎?無論是師用也好,親政也好,都不過是在舊網之上,縫縫補補!——便是將那網織得天大,也終只是一張網!脆弱不堪!好!你以為你能救得了那個百疾加身的商國?你以為那個商國有可醫之藥石?!」
「一套縝密而行之有效的統治系統,就如蛛網般,落入其上者,無不粘痕黏跡,難以脫離。可網再好,再密,再堅韌巧妙,若有一方,其身大於網,其力大於網,便能兼網而逝。——帶著網離開!秋蟲因網而生,它縫補絲網,可它終究是靠網而活。處在網中的秋蟲,又怎麼可能,救得了蛛網!它只是蛛網上的寄生者,而不是蛛網的再造者」商乙江越說,越冷酷。
商武夷忽患耳鳴,一陣強烈的嗡鳴令商武夷腦內一片空白。商武夷又何嘗不知道這一切?
在商乙江說出秋蟲賦那一刻,商武夷便已然明白這一切。一個制度、體系內的人,想要挽救整個制度或體系真正的崩塌,就如同一隻秋蟲,去挽救蛛網的破碎。
那是不可能的。凡是能夠兼網而逝、破滅體系的力量,註定是這個體系從內部無法解決與消弭的。
秋蟲賦,以新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是在揭露事物發展之規律。新而正確的事物若一味依託舊有體系,往往夭折短命;而原有的體系就如蛛網般,會對一切外來、新生的事物進行
「迎而斃之」。只有新生且正確的事物能夠
「大而兼網」,才能帶來徹底的改變。商武夷不禁連連太息。依託舊有的正不斷殘破之秩序,依託這種秩序建立的力量,又怎能跳出衰敗的命運?
「商乙江說的沒錯。我商武夷也好,六爺禕欣也好,還是六大國公,各路世家,都好。都不過,只是補網者。再怎麼縫補,又如何能拯救商國?」商武夷感到一陣深切入心的悲哀,一時難以自己。
「那麼,你呢,你想要捲土重來?又是憑藉什麼?難道,你不是已經輸了嗎?嗯?」商武夷回過神來,向商乙江徵詢一份他心中早就疑惑而不得的答案。
商乙江揮手撒下一張張符紙,那些符紙憑空自燃,裊裊煙氣簇成一片,最後形成一個陣法,將二人罩在其中。
這是一段漫長的時間。當濃煙散去,商武夷依舊面容苦澀,卻沒了對商乙江的牴觸之態。
可見,商武夷並不喜商乙江濃煙中的每一句話。但同樣的,他也無法否認那些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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