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建康,皇宮之中。
劉劭、劉浚叩頭出血,不斷涕泣求饒。
文帝見二人誠懇悔過,便再次寬宥原諒,訓斥一番了事。
二月,禁軍密探入宮報告:臣等已偵察清楚,是劉劭及劉浚將嚴道育私藏在宮中,故此前番使其逃脫。是否出手緝拿,請旨定奪。
文帝聞報,極其痛心,於是暫將嚴道育之事姑且懸置,決定先行廢黜太子,誅殺劉浚。於是召江湛、徐湛之及王僧綽進宮,商議新任太子人選。
經過激烈討論,文帝欲立建平王劉宏,徐湛之則支持女婿隨王劉誕,江湛支持妹夫南平王劉鑠。君臣意見相左,久不能決。
王僧綽慮及機密可能泄露,勸文帝速作決定。文帝舉棋不定,還至內宮,竟更將此事告訴劉浚生母潘淑妃。
潘淑妃只為愛子心切,便急命人出宮告訴兒子劉浚,令其入宮主動向父皇自承其罪,獻出嚴道育,自可免難。
奈何劉浚不思悔改,急跑入東宮與太子劉劭商議,遂決定發動政變。
二月二十日夜,太子劉劭召蕭斌等人入宮,計劃起兵之事。次日凌晨,便以討伐反賊為由,太子與蕭斌率領東宮禁軍殺進皇宮,並從萬春門殺入文帝禁苑。
當晚文帝正與徐湛之討論太子人選之事,盡將守衛禁軍遣出。
劉劭心腹張超之率眾舉刀入殿,踢開內室之門,上前來砍文帝。劉義隆急舉坐凳自衛,被砍掉五指,痛暈在座;張超之復又一刀,捅入宋文帝腹中。
可憐!文帝大叫一聲而崩,享年僅有四十七歲。
徐湛之在旁已被嚇呆,逃走不迭,同時被叛軍殺害。
次日平明,劉浚正在西州,忽見府中舍人朱法瑜奔來告訴:今台內叫喚殿下,某聞宮門皆閉,皆傳太子造反,未測禍變所至,殿下宜早為之備。
劉浚早知變故,故作失驚道:公謂今當奈何?
朱法瑜:不如急引部兵,入據石頭城,先行自保,再觀其變。
劉浚因不知大事是否成功,遂徘徊內室,騷擾未知所為。
將軍王慶說道:今宮內有變,未知主上安危,預防之責在於臣子。殿下當投袂赴難,若憑城自守,非臣節也。
劉浚不聽,乃從南門而出,徑向石頭城,部下文武從者千餘人。南平王劉鑠鎮守石頭城,兵士亦有千餘人,二人合兵一處,固城自守。
俄而劉劭遣張超之馳馬而來,召劉浚速速入宮。
劉浚急問張超之:宮變情狀若何?
張超之:皇帝陛下已駕崩矣!
劉浚聽罷大喜,於是急換戎服,便欲乘馬而去。
朱法瑜諫阻:情況不明,殿下實不宜此時入宮。
劉浚不從,上馬即行。
出至中門,王慶又諫:太子反逆,殿下豈宜前去?則若不去討賊,便是附逆。
劉浚喝道:皇太子令我前往,某豈敢不從?敢有復言者斬!
眾將不語,此時方知他便是弒帝同謀。
劉浚既入皇宮,見太子劉劭,勸殺荀赤松等朝廷舊臣。
劉劭允諾,又暗囑部將:你等往殺朝臣之時,亦將潘淑妃殺之,不可令劉浚知曉。
部將領命,急引禁軍去了。半晌之後歸來,回報大事已就。劉劭便故作悲傷,對劉浚謊稱潘淑妃死於亂軍。
不料劉浚毫不悲傷,淡淡說道:此亦臣由來所願,殿下何必介懷。
可憐潘淑妃冒死救子,親子卻悖逆如此,願其早亡!
其後劉浚接受劉劭指令,復殺叔父江夏王劉義恭十二子,然後擁立劉劭繼位為帝。
劉劭即位,便令葬其父文帝劉義隆於長寧陵,上廟號中宗、諡號景帝。又對外宣稱劉義隆是被奸臣徐湛之、江湛所殺,傳命夷滅三族。
乃大封百官,任命臧質為征虜將軍、丹陽尹,以示籠絡。
臧質卻已得建康家人報信,獲知劉劭弒父真相,便急命人馳告荊州刺史南譙王劉義宣,隨後親率五千兵馬南下,到荊州與劉義宣會合,勸劉義宣平滅弒君逆賊。
劉義宣當即起兵討伐劉劭,並遣使前往潯陽,通知江州刺史武陵王劉駿。
劉駿聞訊大哭,命三軍掛孝,並於江州發布檄文,宣布起兵討逆。當時劉駿總領各路兵馬,在宗室諸王中極具號召力,因此成為討逆軍首腦,被推為盟主。
劉義宣又命臧質為征北將軍,令隨劉駿東攻建康。
臧質自負雄才,有意借討平劉劭機會攫取大權,欣然領命。其認為劉義宣能力平庸,容易挾制,便欲擁戴劉義宣為主,以便自己暗中掌權。
但劉義宣卻明確表示擁戴劉駿,不肯為討逆聯軍盟主。
臧質只得放棄,轉而跟隨劉駿東討。當時臧質之子臧敦、臧敷等皆在建康,聽聞其父起兵,紛紛逃出京城,但終被抓回。
劉劭此時仍有籠絡臧質之心,只命人將臧敦等各打三十大棍,以示懲戒,並未誅殺。
是年五月,劉駿率討逆軍攻至新亭,並在諸將擁戴下即位稱帝,史稱宋孝武帝。
孝武帝詔明劉劭弒父大罪,傳檄天下,領兵攻打京城。城中官民皆恨劉劭弒君大惡,此時無人肯從劉劭調度,皆欲開城迎接武陵王,更不抵抗。
討逆軍先攻入建康,又總攻台城。
臧質率部自白下城步行直趨廣莫門,並由廣莫門攻入台城,與薛安都、程天祚等部會師於太極殿,並令軍尋找劉劭。
劉浚在討逆軍攻入台城之前,便知大事已去,遂勸劉劭趁江入海,自先以步輦裝載珍寶繒帛下船,以待車駕。
當時宮門已破,劉劭不得出宮,逃至後苑,終被孝武帝部將高禽尋至,於井中牽出。
劉劭不顧井水淋漓,先問高禽:卿何敢逼迫天子!
高禽笑道:至尊天子近在新亭,末將只知擒拿弒君之賊,未聞甚麼天子。
乃將劉劭押至殿前。臧質見其如此狼狽,不由佯作悲痛慟哭,以表故舊之情。
劉劭怒道:似某弒君殺父之人,為天地所不覆載,丈人何為見哭耳!
臧質於是止哭,因令辨其逆狀。劉劭答道:先帝無故枉廢我太子之位,某不能甘作獄中之囚,問計於蕭斌如何自脫,是蕭斌勸我弒父自立也。
臧質點頭,喟嘆不語。
復說劉劭手下禁軍統領張超之,見左右禁兵皆四散不見,皇帝劉劭自去後苑投井,劉浚與劉鑠不知去向,便知大事已去,遂急逃走至合殿故基。走至御床,即為亂兵所殺。
眾軍恨其助惡弒主,遂將其割腸刳心,臠剖其肉,諸將生啖之,又焚其頭骨。
臧質令人遍尋內宮,不見傳國玉璽,便問劉劭:玉璽何在?
劉劭答道:在嚴道育處。
臧質命部將前去留台,尋到嚴道育並王鸚鵡二人,果於其手中取得傳國玉璽。
眾將大奇,相互謂道:咦!倒是奇怪,傳國玉璽何物,竟在一個尼姑手中?
有人答道:此恐不是一般尼姑也。
諸將深以為然,即將嚴道育、王鸚鵡並玉璽皆獻於臧質。
臧質笑道:傳國玉璽乃國之重寶,此兩個女人淫亂宮帷,禍亂之源,卻是無用之物。
遂命牽出宮外,令當街鞭殺,之後於石頭城四望山下焚燒其屍,揚灰於滾滾長江。
劉劭尚望臧質顧念舊情,低聲求道:公可否網開一面,放我離開京城,遠徙他鄉?
臧質答道:主上近在新亭,殿下且跟臣去見駕,陛下自有處分。
令將劉劭縛於馬上,防送軍門。至牙門旗下,見江夏王劉義恭與諸王皆臨。
劉義恭見到劉劭,高聲詰問:我背逆歸順,有何大罪,竟殺我家十二子?
劉劭答道:是我誤聽劉浚讒言,枉殺諸弟,此事負與阿父,悔之不及。
劉義恭又問:我諸子乃你同宗兄弟,向未得罪你處。我亦知你平素寬厚,定不為此狠毒絕倫之事。你實話告我,此事是否劉浚為之?
劉劭點頭:皇叔一猜便著,果然是他。
正問答之間,江湛妻庾氏乘車至於營門,高罵劉劭:明明是你自己狂悖,摒棄人倫,弒君殺父,奈何將此惡名,加於我夫君頭上?
劉劭聞其此問,無語以對。龐秀之在旁亦以惡語相加,譏誚不已。
字幕:龐秀之,河南人,蕭斌故吏。劉劭委以游擊將軍,令掌禁軍,以守石頭城。
當孝武帝劉駿引軍來時,劉劭諸將尚未有降者,唯龐秀之聞風先奔。劉劭聞報大怒,遂命將其子侄皆都誅殺。
劉劭對江湛之妻責問正無言以對,見龐秀之也來責罵譏誚,不由大怒,厲聲叫道:汝輩有何臉面,亦跟人云亦云,復何煩爾!
龐秀之惱羞成怒,拔出肋下寶劍,立殺劉劭四子於馬前。
然後垂劍瀝血,笑謂南平王劉鑠:此何有哉!
又復一劍,立斬劉劭於牙門旗下。
孝武帝聞說殺了劉劭,諸事已平,雖然對龐秀之所為不以為然,但念其首降之功,仍復加以恩賞,封為梁州刺史。
龐秀之既得高官重爵,不復念子弟為劉劭所殺者近十人,而至酣燕不廢,日與部眾暢飲開懷,歌舞佐興不輟。
御史深以為恥,齊都上疏彈劾,說此人無恥之尤,孝武帝於是下詔,命坐免官。後念其當初之功,又起復為徐州刺史,封太子右衛率。
畫外音:似此背主求榮之徒,得遇孝武帝幸矣。若遇魏武曹操,必定殺之!
再說劉浚提前率數十人逃出建康,恰好路遇南平王劉鑠,便即合流,向南逃跑。
行至越城,忽然遇到一支兵馬橫列當途,攔住去路。為首之人,正是皇叔劉義恭。
劉浚心中有鬼,急下馬佯問:皇叔,我父文帝被劉劭所弒,虧我跑得快,方逃命至此。未知南中郎劉駿如今何在?
劉義恭答道:不可再作如此稱謂,南中郎今已為皇帝陛下矣。
劉浚見其面上並無恨怒之色,於是心存僥倖,又要套個近乎,便自稱小名邀寵:今你虎頭侄兒來投,得無晚乎?
劉義恭答道:有些恨晚。
劉浚又自撇清而問:劉劭弒父之時,虎頭不在宮中,未參與其事,故當不死乎?
劉義恭又答:此事我說了不算,你可隨我共詣行闕請罪。
隨令從人:請殿下上馬而行。
劉浚見叔父態度不惡,心下大定,上馬並騎而行,復又問道:皇叔可否與我那陛下哥哥說說,封我一官半職,再為朝廷效力?
劉義恭答道:此事倒未可限量也!
一邊說話,右手卻暗暗抽出肋下寶刀,用盡全身氣力,側身猛揮。
只聽半聲慘叫,劉浚一顆碩大頭顱離開頸項,向上扶搖而飛,帶著漫天血雨,直升十丈之高,方才遠遠落地——也不知劉義恭究竟用了多大氣力。
劉義恭殺了劉浚,馱屍馳回建康,向孝武帝奏道:臣心急諸子大仇,已將劉浚斬首。
孝武帝:皇叔所為合情合理,朕躬不怪。
遂令將劉劭、劉浚屍首一起投於江中,順流而去。
劉浚三子長文、長仁、長道;及劉劭四子偉之、迪之、彬之、其一尚未取名,並令梟首,懸於大航示眾,暴屍於市。劉劭妻殷氏,被賜死於廷尉。
殷氏臨死之前,問獄丞江恪:你家若是骨肉互相殘害,也枉殺天下無罪人不?
江恪哭笑不得,答道:我妻未受拜皇后,諸兒也不得封王。為後為王,非罪而何?
殷氏嘆道:我這皇后,只是權時之計,早晚被廢,早就該當讓位於王鸚鵡。奈何老天如此不公,不使我讓位之後,再被擒拿?
江恪終於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劉浚妻褚氏乃丹陽尹褚湛之女,褚湛之南奔時攜女同行,早與劉浚離絕,故免於誅戮。劉浚其餘子女妾媵,並於獄中賜死。同逆王羅漢等,盡皆伏誅。
既平叛逆,臧質便召集文武百官,擁劉駿升太極殿,繼登皇帝大寶。
劉駿即位,改先帝劉義隆廟號為太祖、諡號文帝。與群臣論及此番劉宋宗室相攻,皆因劉劭率先弒父,於是稱其為「元兇首惡」,令史官記錄於冊籍,復命誅殺南平王劉鑠。
自此之後,劉宋宗室之中殺戒大開,不復有寧日。
劉駿即皇帝位,改元孝建元年,大赦天下。文武百官各賜爵一等,參加征戰者賜爵二等。對年邁及鰥寡孤殘不能生存者,每人賜谷五斛。
孝武帝欲立威信於國,即位之初便派大將劉寧北伐,率軍進至滎陽一帶。
魏滎陽太守鄭德玄起兵響應,從此歸降南朝。孝武帝命為豫州刺史,駐守壽陽。
南兗州刺史蕭道成遠處國境北邊,乃趁朝內政治混亂之機,擁兵自守,不服朝廷調遣,逐漸成為一方諸侯,勢力大盛。
孝建元年二月,臧質因功拜為車騎將軍、江州刺史,離京赴鎮江州,隨行船隻多達千餘艘,所部軍隊前後綿延上百里。
臧質到任,專擅行事,一切政務不奏朝廷,私自挪用庫糧。因數次遭到劉駿責問,由此漸生疑懼之心。為求自保,於是寄書南郡王劉義宣,勸其造反。
劉義宣經營荊州十年,雄踞長江上游,財富兵強。孝武帝劉駿不願其久居荊州重鎮,便下詔將其內調為丞相、揚州刺史,改封南郡王。劉義宣拒絕內調,終得留鎮荊州。
臧質趁機密書劉義宣,以「功高震主,鮮有全者」說辭,誘其起兵叛亂。劉義宣與臧質既是表兄弟,又是兒女親家,因而有所意動,問及近臣。
親信蔡超、竺超民等望取富貴,欲借臧質威名建立功業,也都慫恿劉義宣起兵。
臧質又命子臧敦親到江陵鼓動,聲稱孝武帝劉駿在京中與劉義宣諸女淫亂,已成朝野笑柄。劉義宣大怒,下定決心造反。
乃秘密整頓軍隊,並致信豫州刺史魯爽、兗州刺史徐遺寶,約定明年秋季一同舉兵。
魯爽接到劉義宣約期舉兵書信,倒是爽快得緊,立即奉命而行,毫不耽擱。
卻因酒醉誤事,未曾料許「來年」二字,當日便在壽陽舉兵叛亂。並命人趕製天子輿服送呈江陵,擁戴劉義宣為天子,並推臧質為丞相。
劉義宣與臧質大為驚愕,但因事已敗露,只得倉促起兵。
徐遺寶聞說劉義宣舉事,亦於湖陸舉兵響應,遣軍南攻彭城。一時之間,荊、江、兗、豫四州,同時叛亂。臧質命府佐魯弘屯兵大雷,並請劉義宣遣軍增援。
劉義宣此時箭在弦上,遂親率十萬大軍東下江州,並命參軍劉諶之前去會合魯弘。
劉駿聞聽四州同叛,大為驚慌,便欲投降讓位,竟陵王劉誕極力反對。
孝武帝見有宗室支持,信心復增,於是調派將領,出兵平叛。
即命安北司馬夏侯祖權,鎮軍將軍、南兗州刺史沈慶之為將,同時遣撫軍將軍柳元景屯兵採石,南豫州刺史王玄謨屯於梁山,分兵抵禦荊、江與豫、兗兩路叛軍。
劉義宣進抵潯陽,即命臧質率江州軍為前鋒,順江而下,向建康進發。
二月二十六日,王玄謨進據梁山,在江岸築卻月城,陳舟師,據險扼守。
此時殿中將軍沈靈賜率船舸百艘,在南陵大破江州軍前部;臧質率江州軍主力抵達梁山洲,與朝廷官軍對峙。
鏡頭閃回。徐遺寶因被夏侯祖權大敗於徐州,被迫棄守湖陸,南奔壽陽投靠魯爽。
魯爽率軍東進,欲到歷陽與臧質會師,結果在小峴被沈慶之擒殺。徐遺寶走至半路聞魯爽已死,急逃到東海郡,卻被當地土人所殺。
閃回結束。魯、徐二人身死,叛軍勢力就此大挫。
劉義宣隨後進至蕪湖,卻被劉義恭書信離間,對臧質起疑忌之心。
臧質與劉義宣合兵,因此進言:針對宋廷軍力部署,依臣之議,殿下可分兵進攻姑孰、梁山,以牽制柳元景與王玄謨;臣則率水軍沿外江直趨石頭城,進逼建康,此為上策。
未等劉義宣回答,參軍劉諶之卻輕扯衣袖,附耳言道:此計不可。臣以為應先集中兵力攻取梁山,再長驅直取建康,是為萬全。且臧質與殿下二心,必要提防之。
劉義宣信以為然,遂拒絕臧質建議,命其出兵強攻梁山。
臧質無奈,遂命部將尹周之攻打梁山,陷其梁山西壘,大敗守將鬍子反、柳叔政,擊殺崔勛之,隨後欲對東壘發起攻擊。
當時劉義宣也已進抵梁山,屯兵西岸,但聽信心腹顏樂之進言,擔心臧質攻下東壘會搶去所有功勞,便遣劉諶之與臧質同行,列陣於壘南。
王玄謨盡遣精兵出壘迎戰,並令薛安都、垣護之、宗越等部,齊出奮擊。
兩軍交鋒之際,西南風忽起,猛烈至極。垣護之見之大喜,於是順風放火,將臧質軍中船隻全部燒毀。火借風勢,很快覆蓋江面,蔓延西岸。
劉義宣此時屯兵於西岸,便遭池魚之殃,營砦被燒毀殆盡,部隊奔潰。劉義宣無奈,只引劉諶之等數百餘騎冒煙突火而走,意欲逃回江陵。
宗越引軍隨後追及,一刀將劉諶之斬了,並將劉義宣捕獲。
臧質敗於梁山前壘,見硬攻不果,遂命龐法引兵進南浦,欲自後面掩擊王玄謨。
龐法領命而去,卻不料垣護之率領水軍早已埋伏等候,一舉將龐法擊敗,俘其大部,此一路軍復又煙消雲散。
臧質不知龐法已敗,引軍在城南布陣,專候前後夾攻梁山城壘。
王玄謨此時已聞垣護之得勝,心中大定,乃留老弱殘兵守城,自率精兵出擊。臧質見城內兵出,於是將兵來迎,親自搦戰王玄謨。
二人馬打對頭,雙槍並舉,戰未二十個回合,臧質忽聽後軍大亂,回頭看時,卻見薛安都自東南殺來,劉季之、宗越自西北陣腳攻入,己軍已被宋兵三面夾擊。
臧質大驚,急忙辦個遮攔,回馬便走。
王玄謨揮令三軍齊進,乘勢攻破臧質軍營。臧質逃回潯陽,此時方接到敗軍來報,荊州兵已經全軍覆沒,劉諶之被斬,劉義宣被俘。
臧質知道大事已去,遂令燒毀府邸,命寵臣何文敬領兵護送,帶姬妾一路逃到西陽。
西陽太守魯方聞說臧質兵敗,當時便起叛心,欺騙何文敬道:劉文宣已被俘送建康,臧質大事去矣。朝廷有詔只誅首惡,不問其餘。將軍尚欲與臧質同死耶?
何文敬聞說有理,遂棄臧質,獨自逃走。
臧質只得改奔武昌,欲投靠妹夫羊沖。但到武昌城外,見城上全換了朝廷旗號,方得知城池已陷,羊沖已經被殺。臧質此時已是無處可逃,只得躲到南湖,採摘蓮子充飢。
不久宋軍追至,臧質潛入湖中,以蓮葉遮擋頭部,僅將鼻子露出水面呼吸。
一名軍士望見荷葉有異,遂引弓發矢,一箭射中臧質,浮出水面。
眾軍擁上,割下頭顱,臧質遂死,亡年五十五歲。
王玄謨遂寫書向朝廷報捷,遣使將臧質傳首建康。
孝武帝命將臧質首級用漆封住放於武庫,以作後人鑑戒,並將其黨羽斬首棄市。劉義宣此時留之無用,亦被孝武帝下令誅殺。
臧質、劉義宣諸子聞說父親被斬,分別逃到建康、秣陵、湖熟、江寧諸縣鄉里,各自躲藏起來。
劉義宣叛亂既平,王玄謨因功進為前將軍,加都督,封曲江縣侯。不久中軍司馬劉沖之誣陷王玄謨前曾與劉義宣勾結,孝武帝於是以「多取寶貨,虛張戰簿」為由,罷免王玄謨官職。時謂老將軍王玄謨外戰必敗,內戰必勝,於是成為朝野笑談。
畫外音:孝武帝平定劉義宣之亂後,除七弟建平王劉宏謙儉周慎,被其親重,此外不再信任重用宗室親王。另自此事之後,劉駿為加強對諸王侯控制,特設典簽制度,乃謂諸王或州牧出任地方時,在其身邊安插朝廷眼線,掌管機要,代批公文。典簽吏級別甚低,但權力極大,擔任典簽者多是寒人庶士,直接受命於皇帝,以監視諸王及封疆大員,可謂手眼通天。除此之外,另訂車服制度二十四條,以貶抑宗王禁軍儀仗,不使親王掌兵超過百人以上。其後不但以典簽行事加強對地方宗室親王監察,大肆限制削弱宗室親王勢力,且改變宋文帝元嘉年間以來宗室輪流出鎮荊州、南徐州、南兗州、徐州等重州祖制,另開局面,以其幕府舊屬朱修之為荊州刺史。又以檀和之、沈慶之為南兗州刺史,劉延孫為南徐州刺史,垣護之、申坦等為徐州刺史。由此終孝武帝一朝,幾乎再無宗室鎮邊任命。
八月,孝武帝接到典簽吏王翼之密報,揭發武昌王謀反情事。孝武帝大怒,詔廢武昌王劉渾為庶人,開除宗籍。不幾日,復逼迫劉渾自殺,年僅十七歲。
鏡頭閃回,補說武昌王謀反之事。
字幕:劉渾,字休淵,宋文帝第十子,母為江修儀。
元嘉二十四年,劉渾年九歲,封汝陰王,食邑二千戶,為後軍將軍,加散騎常侍。北魏南下攻破汝陰郡,便徙為武昌王。
劉渾年齡雖少,但性格凶戾,與常兒大為不同。曾因對左右人發怒,便拔佩刀殺之。
劉劭弒立之時,以劉渾為中書令。宋文帝去世,諸皇子致祭之時,劉渾裸身免冠往散騎營看戲,見通直郎周朗於座中仰臥,便彎弓射之,中其坐枕,以為笑樂。
宋孝武帝即位,授劉渾為征虜將軍、南彭城、東海二郡太守,出鎮京口。孝建元年,為雍州刺史,監雍、梁、南北秦四州、荊州之竟陵、隨二郡諸軍事、寧蠻校尉。
劉渾至於鎮所,閒來無事,與左右人戲作造反檄文,在文中自稱楚王,年號為元光,備置百官,用來玩笑取樂,其後檄文卻不焚毀,置於案上。
簽事長史王翼之得其手跡,如獲重寶,封固送呈孝武帝,以為謀反證據。
閃回結束。孝武帝覽奏慍怒,命有司奏免劉渾為庶人,絕其屬籍,發往始安郡,並遣員外散騎侍郎戴明寶詰責,逼令自殺,隨即葬於襄陽。
畫外音:說來可笑!有史以來,因「鬧著玩兒」而罷爵喪命宗親諸王,恐怕只有此公。
宋孝武帝鑑於歷代權臣攬政之失,繼位後便不欲威柄在人,必親覽庶務,躬親國政。在位期間積極改新制度,對諸多領域均推行系列改革舉措,頗有作為。
為強化皇權,孝武帝詔撤錄尚書事職銜,責令尚書郎、尚書令史勤於政事。並以中書舍人戴法興、巢尚之、徐爰等人處理中樞機要,重用江東寒門沈慶之與傖荒北人柳元景,先後提拔為三公。吳興沈氏與河東柳氏遂升為南朝高門,開創寒門可以軍功升為三公先例。
此後不久,袁粲、顏師伯、顏竣、劉秀之、鮑照、宗越、吳喜、劉胡、武念、卜天生等庶族寒士,薛安都、崔道固、垣護之、柳元怙等晚渡北人,鄧琬、沈文秀等江南土著寒士,此後皆得孝武帝陸續提拔重用。
畫外音:從此,「寒人掌機要、武夫掌兵權、典簽控州鎮」成為南朝政治慣例,門閥世族攬政之局,遂成往日塵煙。
為削弱地方勢力,孝武帝詔命改置州鎮:將揚州分為揚州及東揚州二州,復東晉之後所廢置湘州,分統原荊州所統長沙八郡,又分荊、湘、江、豫共八郡置郢州,分荊州郡縣充實雍州僑郡縣,並廢除荊州重兵來源南蠻校尉,將其營戶兵力一律遷至建康。荊、揚二州自東晉偏安江左以來,百餘年間數次威脅朝廷,經孝武帝政區改革,遂形成荊、雍、郢、揚、東揚五州相互牽制格局,荊、揚對立威脅京城之局自此徹底終結。
孝武帝另分出揚州六郡及南徐州南琅邪郡,設置王畿,高於畿外諸州地位。實行王畿制度與分割監察地方州鎮,試圖建立以王畿為核心,控御四方之國家形態。
在整頓吏治方面,孝武帝創立御史中丞專道制,提高御史監察地位,加強對吏治整頓。此制後被齊、梁、陳歷朝所繼承,並被北朝借鑑。又對除邊鎮以外地方兵權進行限制,詔令刺史守宰無論動民興軍,皆須遵照皇帝手詔施行。同時革除地方下屬對封君稱臣之制,削弱地方封國諸侯權力。諸侯擁兵割據,分置百官舊習自此便被革除。
經濟方面,孝武帝勸課農桑、抑制兼併、賑濟窮困、減免賦租、興修水利、精簡機構、開禁江海田塘、限制士族封山占水、禁止皇親顯貴經商逐利,恢復皇帝親自耕田儀式。詔令開始課徵南徐州僑民租,宣告南徐州二十二萬僑戶免租不籍特權被正式取消。如此不僅增加國家編戶,亦兼打擊京口一帶功勳高門、豪強大族。
孝武帝又推行檢籍,將與商人通婚或私下經商士族,一律開除士族資格並黜為將吏,對開除士籍卻不肯服役者改用軍法處置。撤併雍州各僑州郡縣,完成並省雍州所屬三郡十六縣為一郡,又再省其餘僑置十三縣。至大明五年,完成雍州土斷屬籍,又課租清查當年劉裕未行土斷之南徐州僑民,至此完成土斷制。下詔軍戶免除軍籍成為平民,對正在服刑官奴中老弱病殘者全都恢復自由。同時免軍戶立郡縣,使其正式納入編戶齊民。還設立台傳機構,加強中央財政,開台傳機構、台傳御史監察地方財政之先河。
孝武帝關心刑律審訊整頓,首次以皇帝詔令,正式確立死刑覆核制度。初置殿門及上合屯兵,創立直閣將軍制度。又復置衛尉武官制,五官中郎將、左右中郎將、武衛將軍、武騎常侍,強化中央禁衛軍權,後被南朝各代所延續。
孝建三年,孝武帝因為歷城乃軍事要地,遂將青州州治由東陽城移併到歷城,與冀州並鎮,以鞏固邊防。
鏡頭轉換,按下南宋,再說北魏。
太武帝及太子既死,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疋、侍中薛提等人故未宣布皇帝死訊,先商議嗣君人選為要。
蘭延、和疋二人意見一致,謂太子拓跋晃之子拓跋濬年紀尚小,宜立太武帝第三子東平王拓跋翰為帝。
侍中薛提不從,爭執道:拓跋濬雖然年幼,但是嫡親皇孫,不應廢黜。今可效南朝,請太后垂簾問政,我等大臣顧命輔佐,奈何別求國君?
蘭延等人討論立儲,自以為穩秘,不料皆被黃門內衛聽到,報與宗愛,一字不漏。
宗愛聞報大驚,自謂太子拓跋晃死於己手,若使其子為帝,自己豈有命哉!且向與拓跋翰交惡,亦不可立其為君。思來想去,只跟太武帝幼子南安王拓跋余交好,於是復又先下手為強,急差心腹將拓跋余秘密接入後宮;隨即假傳赫連皇后詔命,召蘭延等人入宮。
蘭延等人接到皇后懿旨,不疑是宗愛陰謀,全都進宮。
宗愛事先安排三十名宦官在宮中埋伏起來,待蘭延等三人入宮,即在殿堂上殺死。復又帶人急至蘭延府宅,在永巷裡殺死拓跋翰。
事情辦完,宗愛當即回宮召集群臣,宣布太武帝因酒醉於睡夢中暴崩;並假傳遺詔,命拓跋余繼立為帝。
百官不明就裡,復懾於宗愛淫威,乃擁立拓跋余登立大寶,改年號為永平。
拓跋余繼位,立即下詔,任命宗愛為丞相、大司馬、大將軍、太師、都督中外諸軍事,兼任中秘書,封為馮翊王。其餘百官,各升賞有差。
畫外音:由此遍觀歷代史籍,以宦官之身而為丞相者,宗愛可與秦代趙高前後呼應,平分秋色。但宦官封王,卻是中國史上首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宗愛自居宰相高位,總管三省政務,負責皇家安全,便集軍政大權於一身。乃隨意召喚公卿大臣,專權跋扈,朝廷內外無不畏懼,皆謂宗愛必效趙高、閻樂篡權,無不懷憂。
拓跋余雖為皇帝,亦對此深為不安,惟恐宗愛將要作亂,便欲謀劃削奪其權。
宗愛聞知異常憤怒,復又設計,先下手為強。永平二年十月初一日,宗愛趁拓跋余祭祀宗廟之機,派小黃門賈周等人趁夜將其殺死。
殿中尚書長孫渴侯與尚書陸麗聞知拓跋余暴死,此次亦先下手為強,急擁立太武帝嫡孫拓跋濬為帝,並請立太武帝皇后赫連氏為太后,垂簾聽政。
赫連氏得以垂簾攝政,毫不手軟,臨朝當日便急下詔旨,使孫渴侯等引軍入宮,動用五刑,誅殺宗愛、賈周等人,並滅其三族。
由此拓跋濬即位,改元興安,史稱魏文成帝。遂追諡父景穆太子拓跋晃為景穆皇帝,母閭氏為恭皇后,尊乳母常氏為保太后。
鏡頭閃回,補敘文成帝往事。
拓跋濬少時聰敏,深受祖父太武帝寵愛,常隨太武帝左右,被稱為世嫡皇孫。
皇孫年五歲時,跟隨祖父太武帝北巡,恰逢猷帥押解一名奴隸,欲施以刑罰。拓跋濬可憐那個奴隸,遂對猷帥說道:此奴今日遇我,你應將其放掉。
猷帥奉命,遂解除奴隸綁縛。
拓跋燾在旁看到,十分驚奇,對左右侍臣道:此子年齡雖小,卻儼然己作天子也。
拓跋濬成年之後,風儀異常,每當朝廷遇有政事,皆參議決定。
閃回結束。文成帝即立,詔命復興佛教,下令建造雲岡石窟。又多次下詔制止鮮卑貴族貪腐,更因此處死大臣不計其數,導致謀權奪位之斗接連不斷。
興安元年十一月,邊報傳來,隴西屠各王景文反叛。文成帝聞報,詔命統萬城鎮守將領、南陽王惠壽討伐平定叛亂。次年二月,司空、京兆王杜元寶謀反被殺;建寧王拓跋崇與子濟南王拓跋麗捲入叛亂,皆被文成帝賜死。同年七月,濮陽王閭若文與征西大將軍、永昌王拓跋仁謀反;二十五日,文成帝下令在長安賜死拓跋仁,閭若文被殺。
其他大小謀反事件數不勝數,北魏王朝由此始衰。(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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