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六年,夏五月。
唐高宗下詔,命以韓瑗為侍中,來濟為中書令。復將李義府改任中書舍人,又命兼修國史,加弘文館學士。
字幕:李義府,瀛州饒陽(今河北衡水饒陽縣)人。
貞觀八年,李義府因善寫文章,被劍南道巡察大使李大亮表薦為門下省典儀,後又得劉洎、馬周舉薦,改任監察御史,隨侍晉王李治。
唐太宗此舉目的,是讓李義府以才華、品行去影響、教導太子。監察御史雖只位列八品,卻掌管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刑獄、肅整朝儀等務,權力重大。
李義府上任之後,不負皇恩、忠於職守,政治才華也由此開始顯露。
不過亦因如此,李義府得罪大批多行不法朝廷重臣,許多人為其受殃,其中即包括國舅長孫無忌。有人因此為其起個外號,謂曰「李貓」。因謂貓在捉鼠之時,雖然心急,但總是悄無聲息;而幹掉老鼠之後,依然顯得神閒氣靜。
李義府面慈心狠,打擊對手不動聲色,深為不法官員忌憚。
當時人謂朝中有兩人文墨最為出眾,一是李義府,另是來濟,並稱「來李」。
字幕:來濟,南陽新野人,高祖時遷居廣陵。父為隋朝名將來護兒,家世顯赫。
武德年間,來濟進士及第,貞觀十七年任中書舍人,與令狐德棻同撰《晉書》。永徽二年,拜中書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監修國史,便與李義府位列同僚。
但至永徽四年,來濟便加封同中書門下三品;又過二年便拜中書令、檢校吏部尚書,已躋身於當朝宰相之列,將李義府遠遠拋在身後。
究其原因,卻是宰相長孫無忌身為宰相之首,自己出於名門大族,故而從來不喜庶族;復因李義府專與士族豪門作對,因此對其深為厭惡,又豈肯令其得以擢升!
永徽六年,長孫無忌趁調整三省六部官員之機,便欲貶李義府為壁州司馬。李義府密知此事,大為驚慌,於是問計於中書舍人王德儉。
王德儉與李義府交厚,於是為其出主意道:能與長孫相抗者,惟有武昭儀。天子欲立武昭儀為後久矣,君若能建策,使武昭儀得立,則立刻轉禍為福,長孫無忌又何足道哉?
李義府深然其言,當日自請替代王德儉直宿省中,就趁職務之便叩閣上表,面見高宗天子,以皇后王氏無有子嗣,並勾結外戚在宮中屢為厭勝之術為名,奏請廢黜,更立武昭儀,以厭兆庶之心。高宗覽奏大悅,立賜珍珠一斗,使李義府留居舊職。
武昭儀聞說李義府上奏力保自己,感激莫名,密遣心腹內侍勞勉之,復向高宗大吹枕邊之風,尋請超拜李義府為中書侍郎。
於是李義府在朝中廣為聯絡同黨,使衛尉卿許敬宗、御義大夫崔義玄、中丞袁公瑜皆都成為武昭儀腹心之臣。
長孫無忌輸給李義府一招,雖然憤怒異常,但已無力回天,於是便請以侍中崔敦禮為中書令。因崔敦禮出身於博陵崔氏豪族門第,欲以其壓制朝中庶族階層。
又有裴仁基次子長安令裴行儉,是為蘇定方親傳弟子,聞天子將立武昭儀為後,以為國家之禍必由此始,乃與長孫無忌、褚遂良私議其事。
袁公瑜聞知此事,通過武昭儀之母楊氏傳話入宮,進行告密。武昭儀大怒,遂以細事誣告裴行儉不法。高宗將裴行儉趕出京城,左遷為西州都督府長史。
畫外音:裴行儉既是瓦崗舊人,又是鬼谷門弟子,卻在此敏感時機自投網羅,捲入朋黨之爭,其實大有玄機,乃承師伯李勣授意救命之策。李世勣與徒弟李淳風早已算出,武則天替代李唐,已是遲早之事,不可避免;屆時京城亦腥風血雨,必將大量重臣捲入此場巨變之中,且李唐子孫亦被誅殺殆盡。當今之計,只有儘量將鬼谷一眾在職弟子遷離京城,以保存實力,其後再發定唐令,扶持太宗子孫復奪社稷。但若要使鬼谷門弟子離京,則必以自污之術。裴行儉身為長安令,實在危險,故借政敵之手,使其以為自己將與褚遂良結成朋黨,趁大錯未成,達到貶離長安之目的。鬼谷門大智,於此盡顯。
裴行儉既被貶出京城,武昭儀又奏請天子,以許敬宗為禮部尚書,以與長孫無忌及褚遂良進行抗衡。
暮秋九月某日,高宗退朝,密召長孫無忌、李勣、于志寧、褚遂良四臣進入內殿議事。李勣知道必是商議廢立皇后之事,便托有病,歸府杜門不出。
褚遂良亦猜出必是廢王立武之事,私謂長孫無忌道:今日之召,多為中宮,上意既決,逆之必死。太尉元舅,司空功臣,屆時不必多言,亦不可使皇上有殺元舅及功臣之名。惟遂良起於草茅,並無汗馬之勞,且受先帝顧命重託,不以死爭之,何以下見先帝!
長孫無忌以手撫褚遂良之背道:卿只管逆鱗抗奏,我必與卿同為休戚。
乃與于志寧同至內殿。高宗果然並不轉變抹角,待三臣落座,開門見山,便對國舅道:今皇后無子,武昭儀有子,欲立昭儀為後,何如?
長孫無忌未及回答,褚遂良早已起身,向高宗再拜奏道:皇后名家,先帝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
只此一席話有理有據,鏗鏘有力,實在無可辯駁,高宗大為不悅而罷。
明日朝散,高宗猶不死心,又請三臣進入內殿言之,並以王皇后之母隨意出入宮禁,又不禮待六宮,且為厭勝之事為由,定要易後。
褚遂良抗聲辯道:陛下必欲易皇后,伏請妙擇天下世家大族之女,何必武氏!武氏經事先帝,眾所共知,天下耳目,安可蔽也。萬代之後,謂陛下為如何!願請三思。
說罷鬚髮皆張,因置朝笏於殿階,又解巾幘,叩頭流血道:陛下若憐念先帝,不欲背負誅殺託孤重臣惡名,則臣今還陛下朝笏,乞請放歸田裡。
高宗見其如此相迫,不由大怒,命內侍將其引出。武昭儀此時正在簾後窺伺,實在忍耐不住,不由高聲叫道:何不撲殺此獠!
長孫無忌答道:遂良受先朝顧命,即便有罪,亦不可加刑!
于志寧見此,不敢發言。
長孫無忌辭帝而出,將此事告知侍中韓瑗,命其上奏諫阻天子廢后。
韓瑗便因奏事之機求見高宗,涕泣極諫不可隨意罷黜王皇后,高宗不納。明日又諫,悲不自勝,至於叩階流涕,高宗復命內侍引出。
韓瑗又上疏諫阻,辭鋒尖銳如刀:匹夫匹婦,猶相選擇,況天子乎!皇后母儀萬國,善惡由之,故嫫母輔佐黃帝,妲己傾覆殷王。《詩》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臣每覽前古,常興嘆息,不謂今日塵黷聖代。作而不法,後嗣何觀!願陛下詳之,無為後人所笑!使臣有以益國,菹醢之戮,臣之分也!昔吳王不用子胥之言,而麋鹿游於姑蘇。臣恐海內失望,棘荊生於闕庭,宗廟不血食,期有日矣!
褚遂良復又聯絡中書令來濟,使其上表諫道:王者立後,上法乾坤,必擇禮教名家,幽閒令淑,以副四海之望,更稱神祗之意。是故周文王造舟以迎太姒,而興《關雎》之化,百姓蒙祚;漢孝成帝縱慾,以婢為後,使皇統亡絕,社稷傾淪。有周之隆既如彼,大漢之禍又如此,惟陛下詳察!
高宗覽奏懷憤,皆都留中不發,亦不納其諫。
此後多日,李勣實在無可推託,只得上朝。天子見到李勣,如同見到救命稻草。
散朝之後,未待李勣轉身出殿,高宗便當群臣之面一把扯住,就而問道:朕欲立武昭儀為後,遂良固執以為不可。遂良既為顧命大臣,總以先帝之意壓我,則其事當且已乎?
李勣至此,不能不答: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
說罷一揖,辭帝下殿。
高宗便對眾臣言道:李勣乃開國重臣,世人皆謂此公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且為免泄漏天機,常以隱語預言禍福。其謂廢立皇后,乃是我家私事,公等可聽到乎!
褚遂良等人聞罷,竟至無語。
於是上意遂決,宣布散朝。許敬宗便向眾臣打個哈哈,宣言於朝:我聞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況天子欲立一後,何豫諸人痛癢屁事,而致妄生異議乎!
長孫無忌聞聽,怒目以視。早有宮女聽見,將此語報與昭儀。
武氏笑道:此雖是粗話,但亦卻是實語。
便令那宮女再將此語轉奏天子。唐高宗此時再無顧忌,又圖耳根清靜,便命將褚遂良貶出京城,出為潭州都督。
永徽六年十月,高宗不顧長孫無忌強烈反對,詔命廢掉皇后王氏及淑妃蕭氏,冊命武昭儀為皇后,並將王后及蕭妃幽禁。
武后掌管六宮,便以懷怨巫蠱為名,命將二人縊殺,並改王氏姓為蟒氏,改蕭氏姓為梟氏。後世有人認為,武則天命將蕭淑妃斬去手足,置於酒瓮之中數日而死,實不可信。
轉過年來,許敬宗奏請改易皇太子。高宗喜而從之,便於春正月辛未日,又廢皇太子李忠,降為梁王、梁州刺史,立皇后武氏所生之子代王李弘為皇太子,當年僅有四歲。
正月壬申,為太子李弘大赦天下,改年號為顯慶元年。二月辛亥,贈皇后之父武士彠為司徒,賜爵周國公。三月,以度支侍郎杜正倫為黃門侍郎、同三品。
鏡頭閃回,敘述杜正倫來歷。
字幕:杜正倫,相州洹水人。
杜正倫出生年月不詳,善寫文章,精通佛典。隋朝仁壽年間,與兄長杜正玄、杜正藏一同考中秀才。舉國僅有秀才十餘人,而杜家卻一門三秀才,因此受到時人稱道。
唐武德年間,秦王李世民時建「文學館」收聘賢才,杜正倫便被招納進入秦王府。
當時文學館中人才濟濟,以杜如晦、房玄齡、于志寧、蘇世長、姚思廉、薛收、褚亮、陸德明、孔穎達、李玄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顏相時、許敬宗、薛元敬、蓋文達、蘇勖十八人並為學士,赫赫有名。杜正倫雖然不在十八學士之列,但長年與其同游共論。
貞觀元年,尚書右丞魏徵上表舉薦杜正倫,稱其才能古今無比。唐太宗遂擢升杜正倫為兵部員外郎,次年又改任給事中,負責記載《起居注》。
貞觀六年,杜正倫與御史大夫韋挺、秘書少監虞世南、著作郎姚思廉一同上疏奏事。
唐太宗設宴款待,並謂其四人:朕歷觀自古人臣立忠之事,若值明王,便得盡誠規諫,至如龍逢、比干,竟不免孥戮。為君不易,為臣極難。我又聞龍可馴服,然喉下有逆鱗,觸之則殺人。人主亦有逆鱗,卿等遂不避犯觸,各進封事。常能如此,朕豈慮有危亡哉!我思卿等此意,豈能暫忘?故聊設宴樂也。
不久,杜正倫改任太子左庶子,兼崇賢館學士,並加散騎常侍。貞觀十年再次出任中書侍郎,仍兼太子左庶子,並賜爵南陽縣侯,受太宗密令監督太子李承乾。
至高宗顯慶元年,杜正倫被授黃門侍郎,兼任同中書門下三品。至顯慶二年,杜正倫兼任度支尚書,又升任中書令,進封襄陽縣公,於此升為宰相。
閃回結束,書歸正文。
杜正倫出身於洹水杜氏,與清貴一族京兆杜氏同出一脈,但支系較遠。曾欲攀附世家大族,請求與京兆杜氏連宗,卻被拒絕,便懷恨在心。
京兆杜氏聚居之處名為杜固,相傳地氣風水旺盛發達,因此世代高門,清流迭出。
杜正倫拜相之後,懷恨前事,便利用手中權力,以疏通水道為名上書,建議朝廷開鑿水渠,途經杜固,藉此破壞杜固風水。
結果杜固被鑿後,川水殷紅,其流如血,十日方止。從此南杜一蹶不振,而北杜居於杜曲,未經穿鑿,得免此難。
夏四月壬子,西南邊報告急,矩州人(今貴州貴陽)謝無靈舉兵造反。
唐高宗詔命黔州都督李子和率兵前往討伐,經過一番激戰,終於平之。
己未日,高宗臨朝,對眾臣說道:朕思養民之道,未得其要,公等可為朕陳說之。
來濟奏道:昔齊桓公出遊,見老而饑寒者,命賜之食。老人曰:「願賜一國之飢者。」賜之衣,老人曰:「願賜一國之寒者。」桓公曰:「寡人之廩府,安足以周一國之饑寒!」老人則對曰:「君若不奪農時,則國人皆有餘食矣;不奪蠶要,則國人皆有餘衣矣!」故人君之養人,在省其征役而已。今山東役丁,歲別數萬,役之則人大勞,取庸則人則大費。臣願陛下量公家所須外,餘悉免之,則謂善養民矣。
高宗稱善,因從其奏。
秋七月乙丑,西洱蠻酋長楊棟率部歸附。其後又有顯和蠻酋長王羅祁,郎、昆、梨、盤四州酋長王伽沖等,亦都相繼率眾內附。
癸未,以中書令崔敦禮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因其有病,並召其子自外任返回京都,侍奉其父湯藥。至八月丙申日,崔敦禮薨逝,終年六十一歲。
唐高宗在東雲龍門為其舉哀,追贈為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諡號為昭,使陪葬昭陵。其後未久,崔敦禮又被追贈為安國公,可謂生榮死哀。
崔敦禮既死,李義府開始恃寵用事,專攬朝政。
時有洛州婦人淳于氏,美色絕倫,因獲罪繫於大理獄中。李義府貪其美貌,欲將其納為己妾,遂暗囑大理寺丞畢正義枉法,將淳于氏自獄中偷偷放出。
大理卿段寶玄正管此事,由是生疑,因而密奏朝廷。
高宗命給事中劉仁軌等鞫審畢正義,李義府恐其事泄,又逼畢正義自縊於獄中。高宗知是李義府所為,因其有擁戴更立武皇后之功,遂故作不知,使李義府逃脫責罰。
時有侍御史王義方,字景賢,乃泗州漣水人,清正廉潔。因聞李義府逼死大理寺丞,而天子不問,便欲上書彈奏。
因知李義府正當天子信寵,且為皇后心腹,料知若與其為敵,必定凶多吉少,便先告白其母:兒身為御史,職責所在,若視奸臣不糾則為不忠;糾之則身危,而憂及於親,是為不孝。二者不能自決,奈何?
王母答道:昔王陵之母,殺身以成其子之名。汝能盡忠以事君,吾死不恨!
王義方拜謝母親,乃上疏奏稱:李義府於輦轂之下,擅殺六品寺丞;就雲畢正義自殺,亦由畏懼李義府淫威,殺身以滅口也。如此則生殺之威,不由上出,請更加勘當!
唐高宗聞此義正辭嚴,回護不得,於是便令李義府與大理寺卿對質。
事實俱在,李義府自然無辭以對,但猶自恃寵不服。高宗喝叱命其下殿,李義府尚且顧望不退。王義方三叱其罪,李義府方始出班,跪於階下。
王義方見天子一味回護,恐諫言復被擱置,遂當群臣之面,請具法冠對仗,高聲朗讀奏本:天子置公卿大夫士,欲水火相濟,鹽梅相成,不得獨是獨非也。昔堯失之四凶,漢高祖失之陳豨,光武失之逄萌,魏武失之張邈。彼聖傑之主,然皆失於前而得於後。今陛下撫萬邦而有之,蠻區夷落,罪無逃罰,況輦轂下奸臣肆虐乎?殺人滅口,生殺之柄不自主出,而下移佞臣,履霜堅冰,彌不可長。請下有司,究治畢正義死狀。
慷慨陳辭,滿朝皆驚。當時高宗已被折服,將要下詔追查李義府狡佞之狀,卻未料王義方來此一手,便即惱羞成怒,喝道:義方以孤士觸犯宰相,使其跪聽下屬奏本,則朝廷法度何在,天子顏面何存!人若效之,再無上下尊卑之別也。
便釋李義府之事不問,反謂王義方毀辱大臣,言辭不遜,命貶為萊州司戶。
王義方便知天子之意,於是棄官而去,自往昌樂買宅客居,聚徒教授為業,贍養老母。數年之後母喪,王義方隱居不出。終於病卒鄉野,年止五十五歲。
王義方既死,有門人員半千、何彥先為其行喪,蒔松柏於冢側,三年乃去。
王義方離京去後,黃門侍郎兼侍中韓瑗上疏:褚遂良體國忘家,捐身徇物,風霜其操,鐵石其心,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無聞罪狀,斥去朝廷,內外華黎,咸嗟舉措。臣聞晉武弘裕,不貽劉毅之誅;漢祖深仁,無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遷,已經寒暑,違忤陛下,其罰塞焉。伏願緬鑒無辜,稍寬非罪,俯矜微款,以順人情。
高宗說道: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然其悖戾犯上,故以此責之,卿何言之深也!
韓瑗答道:遂良社稷忠臣,為讒諛所毀。昔微子去而殷國以亡,張華存而綱紀不亂。陛下無故棄逐舊臣,恐非國家之福!
高宗聞奏慍怒,因而不納。韓瑗由此乞歸田裡,上又不許。
繼韓瑗為褚遂良鳴冤之後,又有劉洎之子上書訟其父冤,稱貞觀之末,為褚遂良所譖而死,李義府復助其為惡。
高宗見是彈劾褚遂良,心中一喜;但見內中又牽涉寵臣李義府,又復不悅。於是便召集群臣,問當初劉洎之事,並詢以處置之策。
眾臣皆知李義府如今熾手可熱,誰敢開罪於他?於是大都仰承帝旨,皆言其枉。
給事中樂彥瑋奏道:劉洎身為大臣,人主暫有不豫,豈得遽自比伊、霍!今若雪劉洎之罪,是謂先帝用刑不當乎!
高宗深然其言,遂寢其事。
鏡頭閃回,回說劉洎之事,以明其當年冤案真相。
字幕:劉洎字思道,荊州江陵人,南梁都官尚書劉之遴曾孫。
劉洎早年曾效力於蕭銑,擔任黃門侍郎,後率軍南攻嶺表,奪取五十餘座城池。武德四年蕭銑敗亡,劉洎在嶺南獻表歸唐,被授為南康州都督府長史。
貞觀七年,劉洎被拜為給事中,封清苑縣男;十一年改任治書侍御史。
因針對當時尚書省政務堆積現象上書進言,以貞觀初年魏徵、戴胄擔任尚書左右丞時,百官不敢懈怠為例,建議唐太宗精心選任尚書左右丞及兩司郎中,以此提高工作效率,被太宗採納,並任命其為尚書右丞。貞觀十六年時,劉洎已為黃門侍郎。
唐太宗向褚遂良索取《起居注》觀看,褚遂良拒絕道:《起居注》記錄君主言行,是希望君主自律,不做非法之事,卻未曾聽聞君主可以自己拿去看者,恕臣抗旨不遵!
唐太宗不以為忤,由是問道:我有不好言行,卿亦皆記之乎?
褚遂良答道:職責所在,不敢不記。
當時劉洎在側,於是插言道:即使褚遂良沒有記錄,天下人也會記住。
唐太宗只得作罷,更升劉洎為散騎常侍,加銀青光祿大夫,又加上護軍。
貞觀十七年四月,太子李承乾被廢,劉洎與岑文本支持更立魏王李泰,而長孫無忌則支持晉王李治,太宗最終立李治為皇太子。
帝嗣既定,劉洎進言:太子應勤學好問,親善師友。今太子入侍宮闈,動輒十天半月,東宮輔臣很少能與太子應對。望陛下能抑制對子孫關愛,遵照規制,則是天下之幸。
唐太宗甚以為善,便讓劉洎與岑文本、褚遂良、馬周等人輪流前往東宮,與太子論政。
貞觀十八年,劉洎升任侍中。
太宗要求大臣指出自己過失。長孫無忌、李勣、楊師道等人都稱:陛下沒有過失。
劉洎則道:近來有人上書,凡不合陛下之意者,陛下都當面百般責備,上書者無不慚愧而退。如此以往,恐不能廣開言路也。
唐太宗喜道:卿言甚是,朕定會改之。
次年太宗親征高句麗,命太子李治在定州監國。劉洎為檢校民部尚書,兼太子左庶子,命與高士廉、馬周一同輔佐太子。
太宗臨行前囑道:我今帶兵遠征,卿等輔佐太子,國家安危,都托卿等之身矣。
劉洎答道:陛下不必憂慮,大臣有罪,我當即予以誅罰。
唐太宗謂其妄語,告誡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情疏闊剛直,必會因此遭禍,當慎重行事。
劉洎諾諾,再三請罪。
唐太宗班師,返回定州途中患病,劉洎與中書令馬周前去探視。
二人自定州回來,褚遂良問道:天子起居如何?
馬周未答,劉洎流涕答道:聖體患有癰疽,令人憂懼。
褚遂良卻向唐太宗誣奏:劉洎對臣言說,陛下倘若不治,朝廷大事不足憂慮,只要依循伊尹、霍光故事,輔佐年幼太子,誅殺懷有二心大臣,便可天下安定。
太宗聞而恚怒,不久病癒,並向劉洎詢問此事。
劉洎據實答道:褚遂良向臣問聖躬,臣答聖體患有癰疽,實足令人恐懼,並無他言。
馬周也為劉洎作證,說其所言不虛。
褚遂良道:臣系何人,豈能妄誣大臣!此是馬周與劉洎交厚,故為其遮掩也。
太宗聞終相信褚遂良誣告,賜命劉洎自盡。劉洎臨死之時,欲留遺奏,憲司卻不肯給紙筆。唐太宗得知後,復生後悔,命將相關官吏盡皆下獄。
閃回結束。以上之事,便是當年劉洎冤案始末。
歷史真相:據《舊唐書》、《新唐書》所載,都認為劉洎之死,是因褚遂良向唐太宗進讒言。但依唐太宗之英明,因何輕信褚遂良之言,果斷下令賜劉洎自盡?皆因其先前力主立李泰為太子,與李治並非一心之故。且於東征之前妄奏欲殺大臣,則將監國太子李治置於何處?至於欲行伊尹、霍光之事,隨意廢立新帝,更是歷代人主大忌。
鏡頭轉換,按下劉洎冤案,復說蘇定方西征。
顯慶二年,高宗下詔,擢升李義府為中書令、檢校御史大夫、太子賓客、河間郡公,並為其在長安修建宅第。
李義府由此寵冠朝廷,家中子弟都被封為清要官職;又生性貪婪,與妻子、侄婿大肆賣官鬻爵,又多引腹心、廣結朋黨,權勢熏天。
二年閏正月,上命兵分兩路,西擊突厥。
右路軍:命以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總管,任雅相、蕭嗣業為大將,薛仁貴為先鋒,盡發回紇、薛延陀諸部兵馬,自北道行軍,征討西突厥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
左路軍:以右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為流沙安撫大使,自南道出發,並一路招集突厥舊眾。
蘇定方率領右路北道大軍,一路突騎兼程而行,至金山北麓,先大破處木昆部。
俟斤懶獨祿等率萬餘帳來降,蘇定方好言撫慰,發還其千騎部從,用為先鋒。
薛仁貴眼見決戰在即,遂上書朝廷:當年泥孰部為賀魯所破,虜其妻子頗眾。今請陛下頒布明詔,宜皆釋其歸國,仍加賜賚。則泥孰部族人致其死,不遺餘力矣。
高宗覽奏,欣然從之。泥孰人聞而大喜,皆請從軍,共擊賀魯。
於是唐軍大進,皆至曳至河(今伊犁河)西岸。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親率十姓部落之兵,共計十萬大軍來迎。
兩軍對壘,蘇定方將唐兵及回紇兵萬餘人背水列陣,往西推進迎擊。
沙缽羅輕視蘇定方兵少,命令兵分三路直進,自率中軍,分副將率領左右兩翼,欲三面包圍,試圖將唐軍盡殲於曳至河西。
蘇定方卻將己軍一分為二,命令步兵據守南原,攢槊外向,自將騎兵陳於北原。
沙缽羅先攻步軍,三沖不動,士氣已殆。蘇定方便命吹號鳴茄,引騎兵衝下高坡,自突厥軍背後擊之。沙缽羅由此大敗,部眾四散奔逃。
薛仁貴與蘇定方率唐軍追奔三十餘里,斬獲數萬人眾。歇兵一晚,來日復往西進。
胡祿屋等五弩失畢聞說阿史那賀魯大敗,悉舉其眾來降,並願隨征。賀魯大喪其眾,與處木昆屈律啜數百騎西走。
當時阿史那步真兵出南道,五咄陸部落亦聞沙缽羅大敗,皆率本部族落,到阿史那步真兄弟軍營投降。於是唐朝軍威大壯,橫掃西域。
蘇定方乃命蕭嗣業及回紇渠帥婆閏,率領胡兵直趨邪羅斯川追趕沙缽羅,自與任雅相率領新歸附各部之眾繼後為援。
當時隆冬雖過,寒春未盡,天逢大雪,平地二尺,大軍難以前進。
軍中諸將見此,咸請俟其天晴再行。蘇定方道:公等所慮,正是敵軍所想。胡虜自恃雪深為礙,謂我不能前進,必趁此休息士馬,不復為備。我正宜乘此亟追可及,若緩之,彼遁逃浸遠,不可復追。省日兼功,在此時矣!
眾將悅服,乃蹋雪踏冰而進,晝夜兼行,一路收剿賀魯敗散部眾。
及至雙河,蘇定方便與彌射、步真兄弟合兵。
當夜紮營歇馬,斥候來報:前面去沙缽羅所居之處,尚有二百里。
蘇定方聞報,便喚過薛仁貴道:賢師侄,說不得須要辛苦你一番。今日三更,你可率三千精騎先發,長驅徑至賀魯牙帳。二百里路程,辰時可至,先纏住敵軍,勿使賀魯遠遁。大軍連日行軍,疲憊已極,我欲使其安睡至五鼓,然後出兵,便來接應賢侄。
薛仁貴笑道:我鬼谷門用兵,向來以少敵眾。小侄只率一千五百本部軍可也。
於是聚齊部眾,飽食戰飯,又命備足乾糧水囊,馬摘鸞鈴,銜枚而走。(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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