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董何二宮相爭。何後落於下風,顏面盡失。
何後還至內宮,氣憤不過,連夜便召兄弟何進入宮,令其設謀,陷害董太后。
何進未料一日之間竟生此風波大變,又被妹妹催逼不過,只得回至府中,急召朝中三公共議,又唆使親弟何苗,與廷臣聯名奏劾董太后種種不法。
三公及諸臣因國舅握有兵權,只得奉命,搜腸刮肚,拼就一道奏章呈上。其疏略云:
董太后向居河間,原系解瀆亭侯劉萇藩妃,被靈帝迎入皇宮,屢為不法之事。嘗使中常侍夏惲、永樂太僕封諝等,與州郡官府相互勾結,壟斷天下珍寶財貨,賣官鬻爵。所得財貲,全部送進董太后所居永樂宮,且生性慳吝,致天下黎民塗炭。今依漢室慣例,藩國王后不能留居京城,請將董後遷回河間,就其封國。社稷幸甚,萬民幸甚。
次日上朝,何進出班,即將奏章呈報少帝,請求施行。何後見此奏章,即刻准本,張讓等也無法反駁,沒有話說。
於是詔命准行,派兵包圍董重府第,追索驃騎將軍印綬。董重卻是個膽小如鼠的將軍,竟然嚇得關上屋門,上吊自殺而死。
董太后聞說兄弟死了,知道無望,由是臥床不起,一月後亦因憂慮恐懼,發病而死。
何進命將董太后棺柩送回河間,與其夫劉萇合葬於慎陵。
張讓、段珪見董後一枝已廢,遂以金珠玩好等物結交何苗並其母舞陽君,請其早晚於何太后處善言遮蔽;一面卻又流言於外,言大將軍何進鴆殺董後,欲謀大事。
於是民間百姓盛傳,都認為董後是被何氏兄妹所殺。
司隸校尉袁紹聽了這些流言,不由大驚,又力勸何進,不如趁機盡殺張讓等權宦,以滅謠言,並永絕宮中後患。
何進禁不住袁紹一力攛輟,入宮稟明妹子何太后,說明欲盡誅中涓閹人。
何太后受了母親及兄弟何苗蠱惑,心中認定張讓等是好人,遂為之辯護道:中涓宦官統領內宮禁省,本來就是漢家故事。張讓被先帝稱為阿父,舉社稷之重以任之,此事天下人亦盡皆知曉。今先帝新棄天下,我兄妹鴆殺太皇太后之流言未泯,便又欲誅殺先帝舊臣,是何道理?此舉非但不能重於宗廟社稷,亦對少帝及我何氏名聲不利,此事萬萬不可。
何進聽了太后之言,唯唯而出。
袁紹上前迎問:大事若何?
何進: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袁紹:可速發大將軍令於天下諸侯,命進京勤王盡誅閹豎。此時事關緊急,可以先斬而後奏,不容太后不從。
何進以為只要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又能盡誅權閹,而不為太后責問,便謂兩全之策。
遂大喜叫絕:此計大妙!
當即便令主簿陳琳:即刻撰寫檄文,發至全國各鎮,召赴京師,勤王除奸。
陳琳諫道:今蹇碩伏誅,西園八尉及禁軍皆歸於大將軍。行權立斷,殺此閹宦,便如鼓洪爐而燎毛髮,何所不能?若召各鎮刺史帶兵入京,變生肘腋,怎生是好?
何進聽了此言,又轉為猶豫不決。
典軍校尉曹操上前諫道:陳主薄所言甚是,不可召外兵入京。若將軍不欲手刃群閹,則除元惡張讓等人,只需捏造一個罪名,但付一兩個獄吏足矣,何必引狼入室?
何進更不能決,轉身看向袁紹。卻見袁紹只是冷笑,顯是笑他耳軟心活,沒有主意。何進臉色一紅,決心已定,將曹操厲聲喝退,立命陳琳:休得囉嗦,發檄各鎮!
陳琳無奈,只得撰寫檄文,用了大將軍璽印,發往全國。
檄文下到天下各鎮,當即驚動各州刺史諸侯,各自勒兵進京。只是諸侯路分遠近,勢力亦各有大小,軍馬數量不一,有三五千軍者,也有萬餘人者,陸續發兵。
鏡頭轉換,按下朝廷,復說天下諸侯。
西涼刺史董卓雖然屢次征伐黃巾不力,但因結托朝中十常侍,最終得任顯官,現統西州大軍二十餘萬,駐紮河東郡,常有不臣之心。
當時接到大將軍何進檄文,董卓心中大喜,當即升帳,遍示諸將道:我等兵強馬壯,老死在這荒漠之地何為?只愁沒有機緣進京,此番機會來也。
遂點起五萬西涼鐵騎,以李傕、郭汜、張濟、樊稠等為統軍校尉,向洛陽便行。又令女婿中郎將牛輔守住陝西,使謀士賈詡佐之。
何進聞報西涼兵來,急使人迎於澠池,以牛酒犒勞。
董卓欲觀京都變化,卻又按兵不動。
與此同時,檄文傳到并州。武猛都尉刺史丁原觀之再三,猶豫難決。
字幕:丁原,字建陽,出自貧寒之家,為人粗略,但武勇善射。
丁原始為并州南縣丞吏。并州民風剽悍,隨黃巾亂者此起彼伏,縣官無力鎮壓,疲於應付。丁原不辭危難,在縣中募兵數千,屢與黃巾對陣,常自身先士卒,衝殺在前。
因為屢破寇虜,丁原積功而至并州刺史,授武猛都尉,總領并州兵馬超過萬人。
此次大將軍何進發檄文至并州,專門擢升丁原為騎都尉,並賜執金吾,承襲現任執金吾司馬防之職,責其帶兵進京,掃除權閹。
丁原見了檄文,遂問主薄呂布、參事張遼:你二人以為如何?
字幕: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人。張遼,字文遠,雁門馬邑人,聶壹後裔。
呂布正愁沒有機會晉升,極力攛掇道:明公勿疑,此乃百年難逢之遇。常言道,功高莫過救駕,計毒莫過絕糧。況且張讓等養尊處優,又失了禁軍兵權,殺之如同割雞容易。主公替朝廷及何大將軍除了權宦,何愁不得三公之位?
張遼:呂將軍說的是。我聞西涼刺史董公已然起兵,并州屬其治下,主將已發而部下壁觀,恐事後不但獲罪朝廷,亦且得罪董卓。請將軍早作決斷,即刻應召發兵為上。
丁原見二人所說一致,主意遂定,便下令道:命都尉張楊,領兵六千留守并州;呂布、張遼點兵五千,與我同去洛陽。
張楊、呂布、張遼:遵命!
丁原率軍南下,兵渡黃河,然後下令火燒孟津渡口,以張聲勢。火光照得全城皆亮,民宅燒毀無數,百姓哭聲震天。
孟津渡口火光大起,早有沿路探馬報至京城,告訴值守黃門宦官。
張讓聞知,急與同黨共議:外兵將至,如其奈何?
段珪:須搶先下手殺了何進,再矯帝詔,阻止外兵入京,我等方能自保。
張讓稱是,於是命令:於長樂宮嘉德門內,暗伏刀手五十人,你等隨我往見太后。
於是十常侍再入後宮,泣告何太后:大將軍不聽娘娘言語,卻聽部下袁紹挑唆,矯詔召外兵至京,欲滅臣等。望娘娘宣大將軍入宮諭止,如其不從,臣等只就娘娘駕前請死。
何太后被張讓等蠱惑日久,哪裡知道其中陰謀?聽了張讓言語,當即降詔,令人飛馬出城,阻止丁原人馬進京,並宣何進入宮。
何進不知就裡,得詔便行。主薄陳琳竭力勸止,何進不聽,但令袁紹、曹操:你二人隨我入宮,再各選精兵五百,交給袁術統領,布列於青瑣門外。
袁紹、曹操應諾,帶劍護送何進,到至長樂宮外。
黃門假傳太后懿旨:太后特宣大將軍,餘人不許輒入。
袁紹、曹操正要爭競,何進說道:無妨,你等候在宮門之外,隨時聽我呼喚可也。
叮囑已罷,孤身而入,昂然直至嘉德殿門。張讓、段珪迎出,左右圍住,宮門盡閉,伏甲齊出,立時將何進砍為兩段。
張讓命將何進首級從牆上擲出,沖牆外高叫:何進謀反,已經伏誅!其餘脅從速速棄兵投降,盡皆赦宥,不再追究。
袁紹及曹操見了何進人頭,大吃一驚。
袁紹:看來今日之事,不能善罷。我等奈何?
曹操:若能拼卻一死,趁勢殺了十常侍,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投降閹宦,事後仍不免有滅族之禍。
袁紹信以為然,遂厲聲大叫:閹官謀殺大臣!大將軍有功無過,素日且對我等不薄。諸將應努力向前,與俺共誅惡黨!
何進部將吳匡聞此,便率兵於青瑣門外放火,直殺入內庭。忽見何苗提劍而出,遂命禁軍:都是這奸賊與張讓同謀,害死親兄,與我斬了!
眾軍應聲上前,不由分說,將何苗亂刀砍為肉醬。
袁術看見宮內火光突起,叫道:與我突入宮庭,但見閹官盡皆殺之,一個不留!
眾軍應諾,斬關入內,見到宦官便殺。一剎時宮內鬼哭狼嚎,屍橫遍地。
袁紹見宦官大半伏誅,便令軍士:分頭剿殺十常侍家屬,不分大小,盡皆誅絕!
趙忠、程曠、夏惲、郭勝四個中常侍被趕至翠花樓前,剁為肉泥。
張讓、段珪、曹節、侯覽見機得快,急引禁軍進入內苑,將何太后、少帝劉辯並陳留王劉協劫去內省,從後道潛走北宮而去。
何太后被張讓等簇擁上車出宮,耳聽殺聲四起,方悟是自己害了兄長何進性命,以至於此,不由悔之莫及。
時有尚書盧植正在外廷值守,見到宮中火起,知道發生事變,立即擐甲持戈,率領護衛立於閣下,擋住車駕,大聲喝道:惡賊劫持車駕,欲往哪裡去?盧植在此!
段珪擁逼何後過來,見到盧植攔路,回身便走,連部下及天子車駕也都不顧。
何太后見此,拼命跳車逃生,摔了一個趔趄。盧植看見,急命軍士救下。
正在這時,只聽喊聲大起,曹操領著禁軍到來。
盧植:孟德來得正好,速命你軍,撲滅大火。
曹操:遵命。
盧植復又回頭,看見河南中部掾閔貢在側,遂道:我分一半衛兵與你,速去追襲張讓、段珪等賊,尋覓天子還朝。
閔貢:得令。
當即奉命,引兵追出城去。
胡車兒、臧霸此時剛剛趕到宮闕,聽盧尚書說到不見了少帝劉辯,二人吃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互使一個眼色,趁亂裹入閔貢隊伍,一齊出城,前去尋找少帝。
張讓、段珪劫擁著少帝劉辯及陳留王劉協,冒煙突火,連夜奔走至北邙山。
二更時分,只聽後面喊聲大舉,閔貢率領人馬趕至,揚聲大呼:劫駕逆賊休走!
張讓大驚,急令隨身禁軍迎戰,兩下里殺作一處,混成一團,不辨彼此。胡車兒和臧霸兩桿槍沖入陣伍之中,片刻間殺得人仰馬翻。
胡車兒救主心切,如潑風一般殺入陣伍之中。將要衝到帝駕車仗之前,一眼看到張讓,不由怒火萬丈,催馬提槍前沖,無人能擋。
張讓見事緊急,怕遭擒不免受辱,遂跳下車來,轉身投河而死。
胡車兒殺散車旁護從,掀開車簾看時,見車內只遺下帝服與王服兩套,扔在榻上,少帝與陳留王卻無蹤跡。不由叫一聲苦,不知高低。
臧霸飛馬已至,問道:皇帝何在?
胡車兒未及回答,閔貢策馬而至。因見車旁草叢中蹲著兩個車夫,抖作一團,遂以手中馬鞭敲打左首車夫頭頂,問道:皇帝和陳留王安在?
那車夫抖得愈加厲害,隨手指道:被段珪帶人,劫持往東去了。
閔貢聽了更不怠慢,急忙帶兵去趕。
胡車兒和臧霸正要隨閔貢去追,卻被那車夫立起身來,一把拉住胡車兒轡頭,低聲道:師兄,哪裡去?
胡車兒聞言大喜,於星光下仔細看時,見那車夫不是少帝劉辯,卻是哪個?
劉辯屈身將另一車夫拉起,對胡車兒說道:此乃朕弟陳留王劉協。方才你等與張讓、段珪對敵之時,我恐被賊人當作人質,便與車夫換了衣服,放他們逃生去了。你們二人來了,這就好了。哪裡也不要去,只在車前護衛,等候援軍前來迎駕即可。
說畢,與陳留王重歸車內,再次換上帝王衣冠,正襟危坐。
臧霸:換衣脫困,陛下機智人所不及。卻為何又對閔貢謊稱,自己被段珪劫去?
劉辯:段珪那奸賊罪惡盈天,豈能不逐而殲之?朕若顯露身份,閔貢一時難辨真偽,定要盤問。稍作耽擱,段賊必然漏網,再難緝索。
臧霸恍然大悟,暗自敬服。
閔貢一路向東追趕,不上十餘里路程,果然趕上段珪,因問:天子何在?
段珪:咱家不知。你若饒我性命,便帶你去尋。
閔貢大怒,一刀將段珪殺了,懸頭於馬項之下,復循來路找尋。此時已過五更,天空初現晨曦,竟是亂了一夜。
忽聽身後呼聲大起,只見司徒王允、太尉楊彪、左軍校尉淳于瓊、右軍校尉趙萌、後軍校尉鮑信、中軍校尉袁紹,一行數百人馬,前來迎接車駕。
閔貢訴說失了少帝和陳留王蹤跡,眾人正驚慌失措間,一騎快馬由西而至。臧霸在馬上大呼道:陛下與陳留王在此,令各位大人前往護駕!
王允等人大喜,上前迎著車駕,君臣皆哭。
正待啟程回京,忽聽北邊喊聲大作,一支鐵騎向南疾馳而來,約有三五千兵馬。為首者乃是并州刺史丁原,身後左右兩員大將夾護,正是行軍主薄呂布和參事張遼。
丁原高叫:前面可是皇帝陛下?臣并州刺史丁原,前來勤王護駕!」
司徒王允和太尉楊彪見了,心中大定,令丁原下馬見駕。丁原伏地拜倒,陳留王好言撫慰,命其先使人將段珪首級往京師號令,同時簇擁少帝還京。
畫外音:經此一役,十常侍之亂方告平定。先是有洛陽小兒在城內傳唱童謠:「帝非帝,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至此果應其讖。
當下車駕返京,前行不到數里,忽見旌旗蔽日,塵土遮天,又有一枝人馬到來。王允等不知何處兵馬,不由相顧失色。
袁紹奮勇驟馬而出,高聲喝問:來者何人?
繡旗影里一將飛出,厲聲問道:天子何在?
袁紹、曹操等聽其問得無禮,俱各驚怒。丁原卻已認出,來者正是西涼刺史董卓。
呂布見狀不忿,哼了一聲,一催坐騎,便要上前放對。
丁原急制止道:休得莽撞。來者乃是涼刺史董大人,你我權且忍耐則個。
呂布聞說對面來者便是西涼刺史,甚感驚奇,遂按住轡頭,冷眼旁觀,看他怎地。
眾人不知董卓來意,齊看劉辯臉色。少帝不知國舅何進檄召天下各鎮諸侯進京之事,此時陡然見到西涼人馬到來,一時沉吟不語,暗自思索對策。
陳留王劉協此時年方九歲,因見周圍有許多軍馬護駕,不由膽氣頗壯,想要在皇兄面前顯示一番,遂勒馬向前,向董卓喝叱道:對面來者何人?敢在聖駕面前大呼小叫!
董卓眼見陳留王區區稚齡少兒,但語氣頗為豪壯,不由一怔,順口答道:我乃西涼刺史董卓,奉大將軍檄命,特來保駕。
劉協高聲斥道:既來保駕,天子在此,何不下馬?
董卓不料眼前小兒竟有如此氣魄,料是親王貴胄,又見丁原與諸大臣圍護車駕,不由收了氣焰,慌忙下馬拜於道左,山呼萬歲。
陳留王唬住董桌,心中大定,遂又以善言撫慰:西涼刺史千里勤王,是個功臣。
董卓暗暗驚奇,就車前拜叩少帝,並奉酒食。
少帝略加撫慰,詔命護駕還宮。董卓領旨上馬,令西涼兵前導,并州兵馬合後,簇擁車駕回歸洛陽。丁原縱馬前來拜見,董卓哼了一聲,洋洋不睬。
丁原身後呂布和張遼均各大怒,但因當著天子之面,只得隱忍不發。
少帝劉辯當日還宮,見了何太后,母子劫後餘生如夢初醒,俱各抱頭痛哭。
太后詔令撲滅余火,檢點宮中,卻不見了傳國玉璽,並許多庫中珍寶,俱化為灰燼。
少帝憐念兄弟劉協,怕母親因國舅之死而忌恨董後,又因忌恨董後轉而欲殺陳留王,故將劉協留在自己身側,不使其離開半步,並秘令胡車兒和臧霸暗地保護。
胡、臧二人領旨,應諾而去。
少帝心知董卓、丁原等諸侯在京,久必釀成大亂,又請太后詔命擢升袁紹為都尉,曹操副之,統領八尉禁軍,以衛內宮。
太后心恨少帝庇護陳留王,更恨袁紹和曹操殺害親弟何苗,遂堅執不准少帝所請。如此以來,西園八尉便即群龍無首,各自為政,亂成一團。
董卓雖屯兵城外,但每日帶其數千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京都百姓俱都惶惶不安。董卓為顯示自身威儀,且欲觀察百官反應,每於下朝之際帶領兵弁出入宮庭,略無忌憚。
後軍校尉鮑信見董卓日益跋扈,遂向袁紹及司徒王允進言,宜早日定計,除去董卓。
袁紹及王允二人未得太后旨意,皆說不可輕動,宜多加安撫為上。鮑信一怒之下,自引本部軍兵出京,徑投泰山去了。
次日早朝,何太后照例垂簾主政,詔命封賞平亂諸臣,拜董卓大司空、前將軍、鰲鄉侯,總領京城禁軍及本部西涼兵馬;并州刺史丁原加封執金吾,卻無兵權。
丁原大失所望,本欲自回并州,卻又戀戀不捨,於是駐兵城外,心下猶疑不定。
呂布看出丁原心思,進帳諫道:那董卓雖然跋扈,手下不過三千兵馬。京中禁軍除後軍校尉鮑信出走,其餘尚有近兩萬兵馬,都在曹操及袁紹、袁術兄弟手中。那曹操及二袁本與董卓不和,明公若與其聯手共除董賊,何愁大事不成!
丁原沉吟道:我欲除董卓久矣。奈何我與袁家兄弟及曹操並無交情,如謀不成,反遭其害。不如遣張遼且回并州,令張楊盡發并州兵馬前來,與董卓併力死戰!
即令張遼連夜趕回并州,調兵前來。張遼得令,飛馬出營而去。
呂布見丁原不納自己計策,又走了膀臂張文遠,暗自回營氣惱。
董卓雖然表面跋扈,但自思營中只有三千人馬,遠非西園八尉敵手,因此忐忑不安。
謀士李儒獻計:大人何不行疑兵之計,以震懾百官群僚?
董卓:何為疑兵之計?
李儒:可令將部下人馬分為兩班,輪番於夜間悄悄出城,次日卻列隊自西門而入,擂鼓穿城而過,又自東門而出。如此十數次,則有數萬大軍之狀,豈誰不懼?
董卓大喜,便令部下李傕、郭汜諸將,照計而行。
如此十餘日後,滿朝文武見西涼軍馬絡繹不絕入城,皆都大驚失色,也不知董卓到底還有多少人馬在城外。袁紹、曹操等西園七尉,也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李儒見朝廷諸將不敢稍動,即勸董卓以何太后所賜兵符,令張濟、樊稠持至西園尉,收攬七尉兵權。那西園七尉群龍無首,見了兵符即降,毫不費力。
少帝此時未及過問禁軍之事,胡車兒和臧霸又只在內宮應值,一心保護少帝和陳留王安危,對宮外諸般變故,自是一無所知。
董卓得了西園之兵,隨後又將禁軍編入麾下,登時兵強馬壯,放眼京師中再無敵手。
盧植、王允等眼見董卓以小博大,這才知道中計,由此後悔不及。
董卓心中大喜,私下與李儒商議:我用先生之計,如今軍權在手,朝廷已盡在掌握之中。但我觀朝中文武各懷異志,袁紹等禁軍將領更是不服,下一步將奈之何?
李儒:主公欲收百官之心,只需一人入朝,為公所用。
董卓:何人具此人望?
李儒:議郎蔡邕,文冠天下,舉世仰為泰斗,門生遍於朝野。十餘年前,因受中常侍曹節及將作大匠陽球迫害,去官還鄉,浪跡江湖。主公若得此人輔佐,必得天下文人歸心。
董卓:某在西涼之時,倒也早就聽說蔡邕名氣,著實不小。但不知今在何處
李儒:臣聞蔡邕剛自江南北返,現在泰山閒居。
董卓當即便令李儒修書,蓋上司空璽印,發使前往泰山郡,下令徵召蔡邕入朝。
蔡邕收到公文,因素聞董卓劣跡斑斑,便推說年老有病,不能應徵,打發使者回報。
董卓聞報大怒,罵道:蔡邕雖有人望,也不過一介酸儒而已。如此驕君傲上,實在可恨!若是惹惱了我,滅其三族,也只不過就是轉足之間事耳。
便又檄令州郡刺史,徵召到府。蔡邕聞說風聲不善,萬不得已,且想起史子眇道長之託,也想入朝輔佐少帝劉辯,當下只好辭別好友諸葛珪,應命入京。
董卓見了蔡邕之面,早就忘其抗命之過,如獲至寶,異常敬重,當即任命為代理祭酒。旋即又覺不妥,再推舉為侍御史、治書侍御史、尚書,連升三級,遍歷三台,自古少見。
接著又升任蔡邕為巴郡太守,卻又不舍其離朝,再被留任侍中。
蔡邕雖然寵辱不驚,心下也自感念董卓知遇之恩。
少帝劉辯聞說蔡邕歸朝,這一喜更非小可,立即詔命請至金殿,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群臣,便公然以恩師稱呼。同時心中想念蔡琰,卻無由問候。
董卓既請蔡邕入朝為官,又問李儒對付袁紹、曹操等一班武將之策。
李儒:這個容易。來日主公上朝,可與群臣議廢少帝而立陳留王,以觀此班武將動靜。順公者昌,逆公者亡,此秦趙高指鹿為馬之計也。
董卓:我觀當今少帝怯懦呆傻,陳留王雖然年幼,而聰慧機智猶過今上。以聰慧機智之主以代怯懦呆傻之帝,倘終不為我所用,豈不弄巧成拙?
李儒:主公有所不知。少帝表面怯懦,內心頗多智狡。且何太后在朝,文武大臣與何進有舊,必誓死報效少帝,此非主公所能挾制。陳留王乃董太后撫養成人,主公若詐稱與太皇太后同宗,為其無罪而被鴆害昭雪,順其遺命立陳留王為帝,則朝中必有因同情董後而順從主公者。且自董後駕崩之後,陳留王無論宮內宮外均無親信,若被主公擁立為君,除主公之外其還能用誰?如今朝廷無主,主公不就此時行事,遲則有變。來日主公可於溫明園中召集百官,諭以廢立之事;百官有不從者當場斬之,則威權之行,正在今日。
董卓聽罷大喜,即命次日在溫明園大排筵會,遍請公卿。
滿朝公卿皆懼董卓威勢,接到請柬,無人敢予拒絕。自是戰戰驚驚,前來溫明園中列座,違心恭維董卓功德,一時諛詞如潮。
酒行數巡,董卓忽教停酒止樂,起身厲聲道:吾有一言,你等眾官靜聽。
眾人放下酒杯,盡皆側耳恭聽。
董卓說道:天子為萬民之主,無威儀不可以奉宗廟社稷。今皇上懦弱不智,不若陳留王聰明好學,可承大位。先帝在時便欲立陳留王,在座諸公人所共知。若非何進違制而行,何有前日大亂?某依先帝心意,並奉太皇太后遺旨,欲廢少帝,更立陳留王,諸位以為何如?
說罷雙目炯炯,遍視群臣。在場文武諸官聽罷,面面相覷,一時鴉雀無聲。
只聽澎地一聲大響,一張桌案摔出翻倒,盤盞散落一地,座中一人昂然直出,立於筵前。眾臣視之,見是并州刺史、執金吾將軍丁原。
董卓斜目睨視,喝問道:丁建陽,你有何話說?
丁原大呼道:當今天子乃是先帝嫡子,並無過失,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輕言廢立?
此言一出,座中群臣哄地一聲,倒有一多半面呈讚佩之色,各自以目示意。
丁原仗著酒力,說了這番豪言壯語,知道惹禍,言罷抽身就走,頃刻間已奔至園門。
董卓早知己言出口,必有人反對,但沒想到竟是舊部丁原,一時怒氣勃發,怒叱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眾武士,不要讓那賊廝走了,與我拿下!
幾個西涼軍士聞命而出,挺戈上前阻攔擒拿丁原。
說時遲,那時快!早見從門側里跳過一條壯漢,擋在丁原身後,手中大戟輕輕一划。那幾個軍士稍經觸碰,早已呼號倒地,傷臂折足,站立不起。
來者正是五原呂布。當時撥倒眾軍,手持鐵戟擁護丁原出門,無人敢當。
到了園門之外,早有并州刺史帳下從人牽過坐騎,簇擁二人上馬而去。
董卓被丁原如此一鬧,氣了半晌,恨恨不已,轉頭又問百官:丁原叛逆朝廷,出言不遜,他日我必殺之。適才吾之所言,諸公還有什麼話說?
座中一人長身立起,卻是尚書盧植,正言厲色道:明公此論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於桐宮;昌邑王造惡,霍光告太廟而廢之。今上聰明仁智,並無分毫過失。公又無伊、霍之才,何可強主廢立之事?此為篡逆之舉,絕不可行。
董卓大怒,拔劍向前,想要手刃盧植。盧植引頸待戮,只是冷笑不已。
座中急忙立起兩人,卻是侍中蔡邕、議郎彭伯。
蔡邕伸手,托住董卓持劍手腕;彭伯擋在盧植身前,躬身勸諫:明公不可。盧尚書海內人望,門人弟子遍及天下。今若害之,惟恐天下震怖。
董卓聞言,本來不以為然;但扭頭看那托住自己手腕者,竟是蔡邕,這才息怒,還劍入鞘,說道:若非看在蔡侍中面上,今日斷不饒此老兒。
蔡邕與彭伯聯手救下盧植,當下將其勸出園去。
司徒王允趁機向董卓說道:廢立茲事體大,不可酒後相商,應擇另日於公堂再議。
董卓一時無語可駁,於是百官皆散。
次日,董卓正與李儒商議下步行止,家僕飛報進府:丁原引軍在城外,點名搦戰。
董卓大怒,同李儒引軍出迎。兩陣對圓之處,只見大將呂布正在軍前驅馳,頭頂束髮金冠,身披百花戰袍,胸擐唐猊鎧甲,腰系獅蠻寶帶,縱馬挺戟,威風凜凜,相貌堂堂。
李儒見此,急勸董卓:此乃丁建陽麾下大將,姓呂名布字奉先,有萬夫莫當之勇。昨日在溫明園中,保護丁原全身而退者,便是此人。主公切須迴避,不可大意。
董卓哼了一聲,拍馬出到陣前,點名叫丁建陽答話。
丁原縱馬出陣,迎面而進,戟指董卓,大罵篡逆之賊。
董卓怒氣勃發,未及回言,對面陣中呂布已飛馬直殺過來,衝進董卓陣角,便如劈波斬浪,西涼諸將無人可敵。
丁原見呂布衝動西涼陣角,隨後率軍掩殺。董卓仗著馬快,繞陣而逃。手下兵士擋不住呂布勢頭,敗退三十餘里,方得下寨安營。
丁原雖然獲勝,但懼董卓兵多,不敢追趕,遂止住呂布,收兵返回本寨。
呂布回營,闖進丁原大帳,忿然道:前日大人不聽我勸,致被董賊搶先奪了禁軍兵權,先機盡失。今日董賊部下將佐未聚,禁軍心懷狐疑首鼠兩端,如我大獲全勝,其必反戈相向,共擊董賊。今日正好乘勝追擊,一戰而定,緣何卻又回軍?
丁原慍怒道:我本不欲與董司空爭戰,都是你只知逞一時之勇,這才出兵見陣。你年少懂得甚麼?兵法雲十則圍之,倍則攻之,彼眾我寡,豈能深入敵陣?若不是我,你便如喪家之犬一般,哪裡到得今日?還不退!待張遼調來并州軍馬,卻再商議。
呂布一番好意,卻吃了一頓訓斥,心中懊惱,回歸營帳,悶悶不樂。即令小校整置酒菜,一個人在帳中悶飲,倍增惱煩。
正在一人獨酌,百無聊賴,帳前軍士入報:有個李肅,自稱是將軍同鄉故人求見。
呂布想起自己年少家貧之時,常受李肅接濟,今日人家來到帳前,豈能不見?遂道一聲有請,即站起身來,出帳相迎。
只聽門外一人笑道:豈敢擔得一個請字。賢弟別來無恙!
話音未落,李肅已步入大帳。
呂布深深一揖道:弟自并州投軍,久不與兄相見。不知賢兄今居何處?
李肅笑道:愚兄不才,現在朝中任虎賁中郎將。向聞賢弟一身武藝,有萬夫不當之勇,今日在城頭親見武勇,真是名不虛傳。賢弟有此匡扶社稷之才,小兄真是不勝之喜。敢問賢弟,在丁刺史帳下擔任何職?定必是個將軍都尉,或總領并州兵馬,亦未可知。
呂布一張俏臉憋得通紅,忙請李肅就座,令軍校添加杯盞碗筷,再送一壇好酒進帳。
二人敘禮落座,呂布說道:不怕賢兄笑話,兄弟現在丁刺史帳下,並無兵權,只是一個行軍主薄而已。
李肅大為驚訝,喟然道:何至於此!似賢弟這般武勇天下無敵,怎能屈就區區文職?聞說丁建陽與賢弟有父子之義,說不定另有深意。
呂布面紅耳赤,欲待發作,無奈故人久別重會,只得隱忍,自顧喝酒。
李肅看出其中關竅,卻將話題一轉:賢弟是馬上將軍,豈可無良馬相配?小兄今日前來,有良馬一匹,特為進見之禮,贈予賢弟。
呂布正好藉此話題撇卻尷尬,遂起身道:如此,承蒙賢兄厚意,牽來我看。
遂與李肅攜手走出營帳,觀看良馬。
帳外早有兩名軍士,牽一匹紅馬相候。此時見主人李肅陪著一員大將出來,知道來者必是呂布,遂忙上前,爭向呂布叩頭施禮。
呂布還了一揖,即去看那戰馬。見其渾身上下火炭般赤紅,並無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一丈;自蹄至項,高八尺;嘶喊咆哮,有騰空入海之狀,果是世間稀有的寶馬。
李肅察言觀色,知道呂布早已心動,趁機問道:看賢弟臉色,莫非識得此馬?
呂布答道:小弟在黃公山上學藝之時,師父曾教以馬譜,故能識得此馬。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不知可是?(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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