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成林原本背對著打飯的窗口,正在一頓一頓地打著瞌睡,聽到騷亂的聲音,才發覺孫瑞陽惹上麻煩了。
關紅毛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孫瑞陽,眼前浮現的卻是他被喬楠扔到地上暴揍的情景。那時經歷的屈辱,此刻全都發泄出來了。
復仇的快感一旦湧上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了。他想暴揍孫瑞陽一頓,好在孫瑞陽的同學把他扶了起來,拉開了咄咄逼人的關紅毛。
儘管沒有什麼大礙,但孫瑞陽也覺得很丟人。除了在火車站智斗毒販子那次,他從來都沒有被人推搡得如此沒有尊嚴。
要真說起來,跟毒販子糾纏受的傷害更大,但他並沒有什麼屈辱感。因為他知道,那群毒販子本來就是亡命之徒,本來就是幹壞事的;可這次不一樣,他面對的是一個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甚至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精英氣息。而這樣一個人,卻當著他同學的面,將他推倒在一堆殘羹上。
魏成林推開人群插了進來,一見孫瑞陽吃了虧,不由分說地推搡起了關紅毛:「你誰啊,怎麼能隨便打人?」
「成林,先住手,別衝動。」
孫瑞陽抖了抖身上的湯麵,撿起了地上的照相機,說道:「我們餐廳到處都有攝像頭,不如我們去保衛科那裡找錄像帶看看。如果是我的失誤,你的衣服、相機我都會賠你;要是你別有居心地陷害我,那麼,也別怪我不客氣,你必須當眾跟我道歉。」
「切,我可沒時間在這裡耗著。今天算我倒霉,我趕時間,暫且不跟你計較。至於要不要你賠錢,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孫瑞陽笑了笑,說道:「如果你趕時間,那我就問你兩個問題,這總可以吧?」
「可以。」
「相機什麼時候買的?什麼品牌什麼型號?鏡頭是原裝的還是你自己配的?」
「……」
「你別多想,我就是想提前了解一下,畢竟要賠一大筆錢,我總得做到心裡有數。」
關紅毛明顯有點慌亂,他搶過相機,翻看了一番,說道:「這是我爺爺的,我得問問他……」
「那好,那就等你問完再說。」孫瑞陽一點都不想聽他的廢話,接著問道:「第二個問題,上次在醫院門口,我好像看見你和田淼在一起。如果是真的,能問問你倆是什麼關係嗎?」
「……你什麼意思?」
「很明顯啊,你在這學校有人撐腰啊!」孫瑞陽笑道:「要是現在不看監控錄像,那你走出餐廳,給你靠山打個電話,就能把這段監控給刪了。到時候,怎麼確定你是無意的,還是來碰瓷的?」
紅毛眼珠子瞪得老大,心裡卻在想著——這傢伙該不會是諸葛亮轉世吧?真是神機妙算一把好手。
想來也是,要是沒兩把刷子,他能在一眾大佬面前,從容不迫地點破那天搶救的破綻?
孫瑞陽再次抖落了身上的殘渣,笑道:「要是個爺們,那就敞亮點,現在去看監控錄像,那還來得及。」
其實整個過程最讓紅毛意外的,那就是他以為孫瑞陽只是個文弱書生,沒想到還是個說一不二的行動派。
惱羞成怒只需要一瞬間,紅毛嚷嚷著「少他媽血口噴人」,便一拳打到了孫瑞陽的眼睛上。
正在此時,田淼跟室友一起來吃飯,正好目睹了表哥對孫瑞陽施暴的一幕,頓時尖著嗓子叫了起來:「關雲正,你瘋啦!在我們學校撒什麼野!」
田淼衝上去,將她表哥拉開。再看孫瑞陽,眼睛已經腫起來了。
田淼氣得額頭冒煙,對著她表哥一頓吼:「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打人?還有這相機,不是姥爺的嗎?要是姥爺今天來這裡吃早飯,看見你這樣……」
「是姓孫的小子欺人太甚……」
關紅毛還沒說完,他的手機就響了。他負氣接了起來,沒說兩句,人就傻了。
他匆匆掛了電話,衝著孫瑞陽喊道:「今天老子家裡有事,便宜你了。下次再讓我碰到你,可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田淼見他精神不太正常,便追問了幾句。關紅毛不耐煩地說道:「我姥姥不行了,得趕緊去醫院。」
「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跟她又沒啥關係。」
關紅毛奔喪去了,也算是飛速逃走了。孫瑞陽紅腫的眼睛總算喚醒了田淼一點良知,她說道:「先去醫院看看吧。」
「我自己會去。」
「我哥最近很多事情都不順,他姥姥又不行了。雖然他打了你,但是你理解他一下吧!」
???
諸事不順,就可以隨便打人?
身為他的表妹,第一反應不是替他道歉,還是替他開脫?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孫瑞陽被氣笑了,說道:「請你轉告他,我不會原諒他。下次見面,我必須聽他一句道歉。」
田淼擰著頭髮,很坦然地撒著嬌:「你們那點誤會,我在中間說清楚就是了。就這麼點小事,何必耿耿於懷?不打不相識嘛!」
就是在這樣的邏輯下,一個個熊孩子,才變成了闖多大禍都不會有罪惡感的熊大人。
「田大小姐,別怪我不給你面子,可我真是一個心胸特別狹窄的人。所有的仇,我全都記下來了,抱歉。」
在去醫院的路上,孫瑞陽體會到了眼睛受傷的痛苦。他剛才照了下鏡子,幸好戴的是隱形,要是眼鏡碎了,扎到眼睛裡,那可就麻煩了。
他的眼球沒事,只是煙圈腫了,但這也足夠痛苦了。為了減輕痛苦,他跟魏成林吐槽了田淼那一家子的奇葩事跡,末了說道:「唉,眼睛真可以稱得上最脆弱的器官了,怪不得喬楠哥被戳了眼睛之後,戰鬥力就大幅下降。如果換做我,我可能直接就疼暈過去了,哪兒還能站起來繼續打?」
魏成林想像了一下,就渾身打了個冷戰。還好孫瑞陽只是多了一個青煙圈,並沒有什麼大礙。可喬琳那一關,不知道該怎麼過。
「要是我自己摔的,告訴她也無妨;涉及到打架鬥毆,衝著她那嫉惡如仇的性子,肯定又要躥到雲霄里去了。成林,你先別告訴她,待我想好了再說啊。」
「行,你這兩天注意點,別忘了抹藥。」
魏成林曾有過一段浪蕩江湖的歲月,雖然身手並不咋地,但「義」字怎麼寫,他還是知道的。要不是紅毛奔喪去了,他真想揍他一頓,打爆他的眼球。
去完醫院之後,魏成林就去了他師姐的工作室。師姐剛回國一年,已經是比較有知名度的音樂人了。最近接的單子有點多,她又欣賞魏成林的才華,便讓他過來幫幾天忙。
「這是一個武俠遊戲的配樂,客戶的要求都寫在exel表格里了,你對照一下。我跟彈頭差不多都寫完了,編曲就交給你了。你要是覺得哪裡不好,重寫一段也行。」
師姐很利落地交代完了所有事項,也提前跟他把勞務費說清楚了。魏成林估摸了一下,一個星期的工作量,大概就是萬人民幣。
學藝雖然挺苦的,但是只要跟「藝術」沾邊的,報酬還是挺可觀的。魏成林本來拿不了那麼多,但是學姐出手很大方,念在他辛苦勤工儉學的份上,多給了他一部分。魏成林心存感激,下定決心要好好工作,不讓師姐失望。
孫瑞陽絞盡腦汁想要瞞過喬琳,最終也沒能瞞過去,喬琳當天晚上就來找他看世界盃了。在當代大學生中,喬琳從來沒見過誰的四方步邁得比孫瑞陽還穩重。所以,要說這是摔的,或者是撞的,喬琳肯定是不相信的。孫瑞陽那么小心謹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犯小孩才犯的錯誤?
無奈之下,孫瑞陽如實相告,早上被田淼的表哥打了一拳,才變成了青面獸楊志。
喬琳的火氣果然躥到雲霄里去了:「就是跟她一起醫鬧的那個表哥?」
「我估計是吧,他倆的行事風格簡直如出一轍。」孫瑞陽苦笑道:「你還記得昨晚電視裡出來的那個創業青年麼?居然也是他誒。」
喬琳像只負氣的小老鼠,身體縮在一起,低頭翻看起了手機。孫瑞陽問她在做什麼,喬琳給他看一個網頁,說道:「活該,那麼嘚瑟的一個人,果然被淘汰了!」
……
「噗!」
「孫秀才,要不我跟我哥說一聲,讓他替你出出氣?」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才沒那麼幼稚。再說了,你真把喬楠哥當打手啊?人家可是紀律嚴明的人民子弟兵。」
「那倒也是。」
「他不是說要來北京出差嗎?怎麼還沒來?」
「說是來開會,可能日程有變化吧!」喬琳托著下巴,惆悵地說道:「我是聽文婧姐說的,這次開會本來輪不到他,可他們單位領導還是挺關心他的。他受傷期間,是在北京接受的治療。所以,借這次開會的機會,讓他回來複查一下——秀才,你說領導能體貼到這份上嗎?會不會是我哥沒好透,領導才這麼關心他?」
「不會吧?要是喬楠哥真有什麼大病,早就去他們軍區醫院了,還用來北京奔波麼?他好歹是個一等功英雄,他的醫療檔案又都在北京,大夫最了解他的病情,當然來北京複查最好了。」
「那就好。」喬琳還是愁眉不展:「我看了文婧姐的宣判材料,那麼厚一摞。她這幾天在整理她老爸的賬目,忙得快要吐血了。我哥要是來北京,肯定撈不著休息,得先幫她搞定那攤子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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