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婧不想拍婚紗照,不嫌棄伴娘人少,也沒有嫌棄辦婚禮的酒店不夠氣派,她壓根就沒把這婚禮當回事嗎?
也不是啊,一輩子僅有一次的婚禮,她看得比誰都重。春節回來後,她就找地方定做了婚紗,雖然不是很名貴,但她也是花了很多心思跟設計師溝通。婚禮的司儀是她找的初中校友,正兒八經的電台主持人。為了避免婚禮落入俗套,串場的詞都是她親自寫好的。
他們的婚期已經改過一次了,要是再往後拖,這個夏天就辦不成了。想起連日來家人為婚禮付出的心血,喬楠有點怒氣:「文小姐,你以為辦婚禮是小孩子過家家呢?日子可以改來改去?」
文婧很是委屈,但依舊很激動,將手機遞給男朋友。雖然屏幕上全是英文,但喬楠毫無障礙地看懂了。
那是文婧為他聯繫的眼科醫院,郵件里說,他們可以給喬楠做手術,但是醫生的手術日程太滿,目前只有月24號下午有時間。如果要預約的話,請儘快跟他們聯繫。
在過去兩年間,家人曾無數次為他打探類似的消息,每次都是滿懷希望,但是一問手術成功概率,對方就不敢吱聲了。而經歷了數次空歡喜的喬楠,早已對康復不報希望了。
但是這封郵件不一樣,上面寫著幾個手術成功的案例。年紀最大的是一位70多歲的老人,十幾年前,曾有一塊鐵屑崩到他眼睛裡,右眼幾乎失明。去年接受手術後,他的視力恢復了不少,只要佩戴近視+散光的眼鏡,就與正常人無異。
喬楠擦了擦汗珠,說道:「這個……這個不是騙人的吧?」
「怎麼會?他們幾乎是英國最權威的眼科醫院了,還需要編造虛假案例來攬客嗎?」文婧比喬楠還要激動,連珠炮似地說道:「其實,我也懷疑他們是不是誇大其詞,所以我也諮詢了幾個在英國的朋友,得到的答案是,他們確實很厲害,很多名人都在那裡做過手術,醫院的官網上也有很多醫護人員跟名人的合影。」
明明已經死心了,可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的心臟再次不爭氣地狂跳了起來。
槍!曾是他身體一部分的鋼槍,可以回到他身邊嗎?讓他魂牽夢繞的靶場……他還能回去嗎?
文婧抓住了他顫抖的手,眼睛裡有星辰閃爍:「喬楠,再試最後一次吧!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
向來運籌帷幄的喬楠,腦子卻一片空白,又好像在瞬間掠過很多想法——可以預約那天,正好是他倆的婚期。那天是農曆的七月初八,七夕節的第二天,是爸媽特意找人算的好日子;在國內動的那些手術,已經是業內最好的專家給他做的了,要不是國家管他醫藥費,光一隻眼睛就足夠傾家蕩產了。要是去英國開刀,不光娶媳婦的錢全得搭進去,他攢了好幾個月的地板磚,也沒法買了。
最可怕的是,把所有本錢全都砸進去了,還有可能治不好,又是白期待一場。
文婧看透了他的心思,急得跳腳:「喬楠!你等了多少年,才等來這次出國的機會?咱們不應該患得患失,而應該奮力一搏!」
在關鍵時刻,她的主心骨比他的還要堅挺。
「不要擔心錢,咱倆有手有腳,還有頭腦,有能力,以後賺的錢,肯定數都數不過來。我打聽了一下,你要動兩次手術,所有費用加起來,差不多是十萬人民幣。這個錢,咱們出得起。就算錢不夠,我還有幾個奢侈品的包,有幾件經典款的衣服,哪怕放在古著市場上,也不會貶值的那種……只要能治好你的眼睛,把它們全賣了也沒關係……」
喬楠輕輕捂住她的嘴,說道:「還沒到那地步,我怎麼可能讓你賣東西為我治病?」
還好,他的眼神是堅毅的,像以前那樣,充滿了鬥志。
文婧這才笑了:「兩次手術,我都陪著你。無論什麼結果,我都陪你一起承受。」
文婧統籌規劃的能力實在有限,但是卻把他的手術日程安排得妥妥噹噹。她說,第一次手術,就是去除他眼睛黃斑區域的疤痕,術後的康復期為一周,正好不耽誤他去英國的軍校報到;在第二次手術之前,他要不間斷地用藥,觀察兩到三個月,如果恢復良好,就可以進行第二次手術;所謂的第二次手術,就是往他眼睛裡植入一枚晶體,改善他的高度近視和散光。而這次手術的時間,可以定在聖誕節。那時學校肯定放假,喬楠也可以出來接受手術。
喬楠驚得合不上嘴巴,終於明白文小姐為什麼忙得連給他做飯的時間都沒有了。一個連父親的賬本都看不明白的女孩子,居然能把他的時間算得如此精細,滴水不漏。
「就是黃金子那句話啟發了我,國內看不好的病,咱們可以去國外試試。我發了好多郵件,問了好幾家醫院。還好他們都有回覆……也有價格相對便宜的醫院,但是既然選擇了去國外求醫,咱們就做最好的。」
喬楠的眼睛之所以在國內無法恢復,就在於去除黃斑的疤痕非常棘手。如果把手術比成繡花,那必然得是技藝最卓絕的繡娘,配上最頂級的絲線,才能將那個細微到幾乎看不見的地方縫補好;再就是定製的晶體,相當於一個長久的隱形眼鏡,對精準度的要求也是非常高的。如果兩次手術都成功的話,他的視力,大概可以恢復到正常的、一般近視眼的水平。
這兩項手術,普通醫院都不敢打包票。文婧死皮賴臉地發了很多郵件,要手術成功的案例,人家能答應她這「無禮」的請求,也實在不容易。有誰知道,她在發郵件的過程中,受了多少冷落白眼呢?
喬楠緊緊地抱住了她,心想,這個小仙女啊,到底有多愛他,才能為他做這麼多。
「對不起啊,文小姐,你忙昏了頭,我居然還懷疑你是在籌劃退婚。」
文婧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咯咯笑道:「你呀,單純得都有些傻了!像你這麼好的電工,我怎麼捨得拋棄你呢?」
所有有關手術的記憶,幾乎都是噩夢。喬楠做過幾次右眼手術,都比他受傷當時還要痛苦。那個老太婆戳傷他的眼睛時,他只感覺眼睛疼得受不了;但是每次做完手術之後,眼睛連帶著整顆頭都要疼得爆炸,只是他忍著不說而已。
所以,當他跟姐姐說,不想動手術的原因是「怕疼」,也不全是玩笑話。正因為親眼目睹了他承受的那些痛苦,所以文婧下定決心,他做手術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陪在他身邊。
他們說完這些,也辦好了託運。在走出值機櫃檯的時候,喬楠握緊女朋友的手,說道:「盡人事,待天命。」
「對嘛!這才符合電工的風格嘛!」
他倆坐在長椅上等黃金子,順便盤算著怎麼跟家裡開口。家人期待了那麼久,要是這次婚禮再泡湯,不知道他們該有多失望。
正踟躕著,黃金子已經到了。她徑直坐到二人對面,也不廢話,直接拿出一個信封來,說道:「還給你們的錢。」
喬楠說道:「不用急著還,又不差這幾個錢。」
「那不行,要是欠別人錢,我晚上睡不著覺。」黃金子用一把滿是廣告的扇子扇著風,問道:「你好了?」
「我怎麼了?」
「昨天下午不是喝多了,睡著了麼?」
「唔……還好,就是頭有點疼。」
黃金子的笑容里,頗有幾分揶揄:「看來你還是有一些變化的,以前你不要命地抽菸,但是不愛喝酒。現在倒好,大白天的都能喝醉。」
喬楠無地自容,表情早就把他出賣了,文婧救了他一把,說道:「咦,這個信封這麼厚,不止2000塊吧?」
「當然不止,兩千塊是還給你們的,另外兩千塊,是你們結婚的份子錢。就是沒找到紅色信封,怕見不著你們,我就隨便找了個信封包起來了。」
喬楠差點兒驚得跳起來:「關係好也不用隨這麼多吧?」
黃金子往後一仰,一幅款姐姿態:「拿著吧,我向來大方嘛!」
雖然那時候微信、支付寶並沒有普及,但是銀行轉賬也是可以的。她親自跑來機場一趟,想必就是想親手給他們送個紅包吧!
黃金子站了起來,跟文婧說道:「昨天晚上我回去想了想,你說得很對。我就是那種見了五星級酒店就想進去住、進了奢侈品店就想把新款全部買走的人,我確實沒法跟喬楠這樣的人一起過日子,就算他人好,那也沒辦法。所以啊,還是你倆一起過吧,好好過。」
喬楠聽得一臉錯愕,文婧則揚了揚手中的信封,笑道:「不管怎麼說,謝謝你的祝福,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情投意合的人。」
「借你吉言!喬楠,我走啦,後會有期。」
黃金子嫣然一笑,背影灑脫得像個女俠,前幾天見她時的那種憂傷已經蕩然無存。
她走遠了,喬楠這才問道:「你倆昨天吵架了?還是說什麼了?」
「沒什麼啦,就是你要跟我結婚了,她不甘心吧!」文婧說道:「她很成熟,也挺會說話的。她跟我開玩笑——她突然出現,我有沒有危機感?我說,你跟喬楠追求的東西都不一樣,我為什麼要有危機感?」
喬楠又抱住了她,簡直想把她揉進心裡。
「電工同志,你跟她分手的時候,確實挺難受的吧?」
「嗯……第一次被人拋棄,還是被她拋棄……當時真的找不到方向了。」
「那是我拯救了你。」文婧抱住他的脖子,笑靨如花:「你快親我一口!」
「別鬧了!留著晚上在被窩裡親你!」喬楠背上書包,壓低聲音:「會親得你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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