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 第六十一章 紅色枕頭（下）

    走進快捷酒店，從辦理入住到走進樓梯，喬楠被絆了兩次。

    薛冬梅給他買了一個蛋糕，也差點兒被他甩出去。多虧他身手敏捷，才將蛋糕抓在手裡。

    薛冬梅原先也很緊張，但是喬楠再次成功地逗笑了她。戀愛中笨手笨腳的男孩子，真是可愛到難以形容。

    二人進了房間，這個房間比想像中要小，一放下行李，更顯得侷促。喬楠突然覺得呼吸不暢，紅著臉說「你先睡會覺，我出去等你。」

    薛冬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開玩笑道「你不會想出去站崗吧？」

    「……」

    「你不用為我站崗。」薛冬梅拉著他的手坐在床邊，輕聲道「你明明知道的，我想要做什麼。」

    喬楠看著愛人的眼睛，一股衝動突然蔓延到全身，他一把攬過女朋友，衝著她的嘴唇印了上去。他吻得熾熱而又大膽，薛冬梅感到一陣眩暈，但很快就沉浸在他鋪天蓋地的吻中，忘卻了周遭的一切。

    這個少年有著最寬闊的肩膀，最結實的胸膛。他的眼睛亮如高原上的星星，閉上眼睛時，更顯得睫毛長而濃密，英挺的眉毛微蹙著。就是這一幅面孔啊，交織著少年的純情，以及男人的浪漫。

    二人吻到天昏地暗，方才停了下來。喬楠有些束手無策，薛冬梅則輕聲說道「我準備好了。」

    「不後悔？」少年低沉的嗓音充滿了磁性，還帶著一絲性感。

    「不後悔。」薛冬梅直視著愛人的雙眸，說道「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真正的愛情，是從男孩的羞澀和女孩的大膽開始的。你看，不就是現在這樣麼？」

    喬楠回過味來，他邪笑了一下，說道「可是我現在不羞澀了！」

    他伸手就去解薛冬梅的扣子，女孩卻有點兒緊張了，抓住他的手，有點兒畏懼地說「這是第一次。」

    「…我也是。」

    「你如果占有了，那你以後就一定要娶我。」

    ……

    在雄性荷爾蒙爆發的男友面前，薛冬梅不復往昔學霸風采，變得怯懦起來，那幅模樣卻分外惹人心疼。

    喬楠撫摸著她的頭髮，語氣無比溫柔，呼吸卻漸漸粗重起來「如果我不娶你，讓我出門就挨槍子……」

    薛冬梅捂住他的嘴「你是軍人，不要發這樣的毒誓，讓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喬楠順勢拉過她，薛冬梅驚呼了一聲，軟軟地倒在了她懷裡。過了好一會兒，她還沒有反應。喬楠抱著她，不知道她怎麼了，搖了搖她，她也沒有醒過來。

    喬楠想起來了，現在正好是期中考試期間，薛冬梅的學習壓力肯定特別大。她昨晚又坐了一夜火車，能撐到現在就不容易了，也該先睡一覺了。

    只可惜，他不知道「昏睡」和短暫「昏迷」的區別。

    他擔心在他懷裡睡得不舒服，便將她放在了床上。二人都側著身子，面對著彼此，看了一會兒，喬楠也打了個盹。或許過去了很久，或許只不過須臾，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幕，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她的枕頭變成了紅色！

    是的，源源不斷的鼻血從她鼻孔中流出，她側身躺著，面向喬楠，鼻血全都流在了枕頭上。她原本很安靜地睡著，等鼻血流出來，她才恍惚地睜開眼睛。喬楠拿起床頭紙巾，手忙腳亂地為她擦著鼻血。

    薛冬梅一咕嚕爬起來，去衛生間清洗鼻子去了。她的枕頭原本是純白色的，可是被她的鼻血染紅了一大半。喬楠看著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呆坐在床上，不知自己是不是闖下了大禍？

    薛冬梅將鼻子洗了一番，很快就不流鼻血了。喬楠從床上彈起來，不由分說地拉過她，說道「今天必須去醫院檢查一下，否則我不放心。」

    薛冬梅倒是很坦誠地說「不用啦，我在北京的醫院檢查了，大夫說，我鼻子裡面長了個血管瘤，所以才會流鼻血。等我回北京，去做個微創手術就好了。」

    她說得這麼詳細，應該不是撒謊。喬楠稍稍放心，但還是責備道「你就先做手術好了，為什麼還要來看我？」

    薛冬梅笑道「這不是什麼大病，我不想耽誤你的生日。」

    「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放心，你聽我的話，我帶你去部隊醫院看看，萬一北京的大夫診斷錯了呢？」

    「不去了，我想跟你做點兒更有意義的事情。」薛冬梅沒想到剛才睡暈了，很是不好意思「喬楠，時間短暫，我還想……」

    「你流鼻血都流成這樣了，我怎麼能坐視不管？」喬楠說得很乾脆「不行，我今天必須要帶你去醫院。」

    薛冬梅很是無奈，從書包里翻出一個病曆本來，她指著「清華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說道「我們學校的醫院，不比你們部隊的差吧？」

    喬楠將信將疑，翻開病曆本，仔細地辨認醫生那龍飛鳳舞的字跡，確實看到了「血管瘤」幾個字。他揉了揉太陽穴，當機立斷地說道「那也別回北京做了，先去部隊醫院做個小手術，等好了再回北京，行不行？」

    「不，喬楠，我們時間太短了……」薛冬梅幾乎帶著哭腔，將臉貼在喬楠胸膛上，纖細的手指環住了他的腰。

    喬楠也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渾身上下都涌動著熱浪。可他還未喪失理智，他回頭看那滿是鮮血的枕頭，心就像刀割了一樣。

    二人相擁無語，正在猶豫時，喬楠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原來是指導員發來的，上面只有簡單地幾個字「下午兩點前歸隊，公差，收到回復。」

    薛冬梅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她問道「是不是要回去了？」

    喬楠極為懊惱「怎麼偏偏這個時間讓我出公差？」

    「公……差？」

    喬楠苦笑道「聽起來挺像那麼回事的，不過我們的公差，大多就是打掃衛生，買東西之類的……」

    薛冬梅掩飾不住失望「那你就只能歸隊了？」

    喬楠本想說，他可以安排其他人去的。但是指導員的信息來得很急，又沒有說清楚是什麼事，大概是比較隱秘而又緊急的事情，他無法違抗命令。踟躕再三，他衝著薛冬梅擠出一個笑容「真是對不住了。」

    薛冬梅強顏歡笑「沒什麼的，如果我連這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那我就不會跟你交往。」

    女友越是懂事，喬楠就越是內疚。看了看時間，已經一點半了，打車回學校，差不多也得二十分鐘，他沒有時間再耽擱了。

    薛冬梅風風火火地切開了蛋糕，說道「我還想讓你吹蠟燭許願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得走了。」

    喬楠動作十分迅速，用手抓住蛋糕就往嘴裡塞，狼吞虎咽就下去了一大塊。薛冬梅哭笑不得「又不是打仗，你別吃得那麼快！李老師還叮囑我，說你的胃不好，讓我以後好好照顧你的胃，你可不能不聽話啊！」

    喬楠感動到忘言，將奶油朝女友臉上抹去。薛冬梅尖叫一聲，嗔道「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你怎麼還這麼頑皮。」

    「真的對不起了。」

    「真的沒關係……從今天起，你就21歲了，要像個大人了！」薛冬梅踮起腳尖，親吻了男友的臉頰。

    親吻完之後，薛冬梅很利落地給他收拾好了書包，她從北京背過來的各種小吃，還有給男友買的內衣，最後是一個帥氣的男士錢包。

    「上學期室友去美國交換了，我托她幫我帶回來的。花了我三個月生活費呢，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喬楠握著錢包，不知如何是好「你還說我亂花錢？你花的比我還猛啊！我還是學生，哪兒用得了這麼好的錢包？」

    「你不僅是學生，還是一名優秀的戰士，這是我對你的獎勵。」薛冬梅說道「不光你有獎金，我也有獎學金。錢要花在刀刃上，給你花錢，我一點兒都不心疼。」

    喬楠緊緊地抱住了女友，貼在她耳邊說道「我欠你的，以後肯定會加倍償還你。我一般不給人承諾，但只要說出來了，就會做到。」

    薛冬梅眼角閃著淚花，卻笑得很燦爛「知道了，我等你。」

    喬楠最後親吻了愛人一口，背上書包，大步流星地回學校去了。在關機之前，他給薛冬梅發了最後一條信息「我把銀行卡留在床頭了，快去醫院，別讓我擔心。下次見面揍我一頓吧，我這個男朋友太不稱職了！」

    薛冬梅再次回復的時候，回答她的，就是長久的沉默了。

    他像一陣風似的，在自己身邊待了一會兒就走了；而自己不知道他要去向哪裡，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自己身體不適，留著鼻血，但是只能一個人去醫院。

    軍戀的無奈，正在一點點地顯露出來。然而薛冬梅明白，她的痛苦只是身體上的，而喬楠內心的煎熬，絕對要比她厲害得多。

    喬楠沒有猜錯，這次「公差」不是跑腿、打雜，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出差。某部隊要去某地演習，臨時抽調一部分學員去維持秩序，順便讓他們觀摩一下，以便在畢業演習上有好的表現。

    喬楠之前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對這次「公差」倒是十分意外。他受領任務後，便坐上了軍用卡車，出發去了未知的方向。同一輛車上，大概坐著十幾個跟他一樣的學生幹部，他們彼此之間都挺熟悉的。其他人知道喬楠外出休假被叫了回來，一時間對他充滿了同情。

    卡車搖搖晃晃，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道路也顛簸起來。喬楠閉上眼睛，讓自己不要那麼眩暈。可當他閉眼的那一剎那，他卻想起了被鼻血染透的那個枕頭。想著想著，他的心臟也開始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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