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可沒有女兒那麼冷靜,在聽到真相之後,他直接殺到學校,找到老徐,質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這是自訂婚失敗以來,兩家家長第一次正式交鋒。老喬太過激動,差點兒就揣著他祖傳的菜刀來了。
老徐的無辜不是裝出來的,對於姐夫的黑手,他確實不知情。但是他還算了解大姐夫的為人,了解他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不同於兒子的不作為,老徐憤然說道「老喬,我大姐夫這事幹得確實陰狠了些,但我有什麼證據去說他呢?他對你們家乾的這些事,我在心裡記下了。但是當務之急,是先給喬楠討回公道。」
老徐說得倒是在理,喬建軍也是這樣想的,但他畢竟學識有限,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一著急上火,心口就火燒火燎得疼。他在老徐辦公室鬧完了之後,李蘭芝也過來了。他們三個商量了一番,終於有了些眉目。
首先,得找到喬楠的心理大夫,讓她給開一個喬楠沒有任何心理疾病的證明,這是最關鍵的材料;其次,老喬一家給他們軍區領導寫一封信,連同證明一起給他們看。只有這樣,才能洗清喬楠精神病的嫌疑。
但這樣一來,又有幾個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第一,他們誰都不認識心理醫生,更不知道喬楠是在哪裡掛的心理科;第二,最重要的問題——像他們這樣的老百姓,上哪兒去認識軍區領導啊?
困難總想逼迫他們放棄,但是喬建軍的倔勁也上來了,他說道「喬楠的心理大夫,我可以去找找那個叫馮勇的指導員,他跟喬楠走得近,他肯定清楚;至於軍區領導,我拜託老方,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得讓他幫我這個忙。」
老徐看了看日曆,已經到了十二月下旬了,喬楠註定跟那場比賽無緣了。他也心痛得要命,但他也不想讓喬建軍徒勞奔波,便勸道「喬楠這次參加不了比賽了,你悠著點兒,慢慢來……」
「那怎麼行?那是我兒子!好端端的被人污衊成精神病,換做你,你能慢慢來麼?」
在兒女們遇到困難時,貧弱的喬家夫妻總能撐起一片天空,硬氣得讓人刮目相看。老徐打心眼裡佩服他們,歉然道「老喬,是我們老徐家對不起你。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我抬不起頭來……」
「我對你們徐家有怨氣,但絕對不是針對你徐正厚。畢竟這麼多年街坊鄰居了,你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知道。」
李蘭芝也說道「這事是你大姐夫乾的,又不是你指使的,你沒必要跟我們道歉,但是我們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感動於喬家夫妻的通情達理,老徐拍著胸脯說道「你們放心,就算跟大姐夫撕破臉皮,我也得把這事跟他說清楚!」
回到家後,老喬打了一個又一個電話,通過老馮,找到了蘇雪。老馮也挺心疼這位年近半百的大叔,便自告奮勇地去跟蘇雪聯繫。喬建軍不同意,說道「你很忙,我不好意思麻煩你。再說,你終究是喬楠領導,而我是他爹,我去說更好。況且,我也想了解一下他的情況啊!」
老馮沒有再堅持,但是很佩服這位平凡的大叔。喬建軍說道「馮指導員,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這段時間,多關心一下喬楠。他這個孩子好強,有什麼心事從來都不跟外人說。我不是說過了嘛,很小的時候,他就不當著大人的面哭,再難過的事情也一個人扛著。所以,你多陪他說說話,開導開導他,我就很感激你了。」
「喬叔,這個不用您吩咐,我肯定會做到。」
「另外……那小子對我意見還挺大,肯定不希望我摻和他的事。所以啊,拜託你替我保密,千萬別告訴他。要是他知道了,肯定就不會再讓我幫他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只要他在外面順順噹噹的,讓我幹啥都成。」
老馮只好違心地點了點頭「那我答應您,替您保密。」
掛了電話之後,喬建軍又馬不停蹄地給蘇雪打了電話。在聽了喬楠的遭遇後,蘇雪同樣驚訝地合不攏嘴「他們領導也太草率了吧?連主治醫生的意見都不問,就把他給開除了?」
「一言難盡……蘇大夫,您能不能給開一個證明,就說喬楠沒有精神病,也沒有什麼心理障礙?」
蘇雪非常義氣地說道「大叔,這個沒問題,我可以給您開,但問題是您不能來取,郵寄又太慢……您有電子郵箱嗎?沒有啊……這樣吧,我給您傳真發過去,這樣最快,效率最高。」
「蘇大夫,沒想到您這麼痛快,真是太感謝您了。」
「大叔,您可千萬別客氣。除去醫患關係,我跟喬楠也是很好的朋友。他遇到了困難,我當然應該幫他。」
喬建軍活了大半輩子了,經歷了很多需要人證的場合,可絕大多數人證都選擇了拒絕。為啥?因為人的本能是抗拒承擔責任的。他聽老馮說,這位蘇大夫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還去英國讀了碩士,自身條件非常優秀,而這樣優秀的姑娘,骨子裡是帶著一股傲氣的。所以,在打電話之前,喬建軍光措辭就斟酌了很久。
他甚至想說,只要她願意作證,他就願意給她支付一筆酬金。
可喬建軍沒想到,這位大夫居然如此痛快地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還想方設法為自己提供最大的便利。感動堵住了喉嚨,他突然就失聲了。
「大叔,我這就開一個證明,您把傳真號發我手機上就行。」
「知道了,蘇大夫……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
「大叔,您真的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這是我應該做的。」
「還有……喬楠真沒什麼問題吧?」
「您相信我,真的沒有。喬楠是個很優秀的男生,難得找到一個跟他在精神上產生共鳴的女孩。所以那個女孩去世後,他就在孤獨中無法自拔。他所有的症狀,也都是由於孤獨引起的。只要有了新的感情寄託,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那就好,那就好……」
喬建軍千恩萬謝,並叮囑蘇雪不要告訴喬楠,蘇雪一一答應了。掛掉電話之後,喬建軍就放心了一大半,他正準備跟李蘭芝要個傳真號,有幾個年輕人來店裡吃飯了。
這幾個年輕人也算是熟客,來了幾次之後,喬建軍知道他們也是部隊上的,便跟他們更親近了些。其中一個叫小六,經過幾次攀談,喬建軍得知他跟兒子同齡,也是去年軍校畢業,現在在港城邊防部隊工作。
小六最年輕,也最健談,每次都能跟喬建軍聊半天。喬建軍為兒子的事忙得暈頭轉向,店裡生意基本都是小童、老董幫忙操持。但小六他們一來,老喬就親自上陣了。對他來說,看到小六,就跟看到自己兒子是一樣的。
小六這次沒能拉著老喬拉家常,因為餛飩出鍋後,喬建軍就不停地打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老方的,雖然是在裡屋打的,但老喬情緒激動,說著說著,聲音就高了起來,所以小六他們聽得很清楚。
「老方,我跟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這樣求你了……咱那一批就數你級別最高,我不找你找誰?只要這次能幫我兒子討回公道,你讓我做什麼都成……」
「老方,困難肯定是有的嘛……要不你給我一個大領導的聯繫方式,我自己跟他說。」
「我知道,就算為我兒子伸冤了,這次比賽也肯定趕不上了。但我並不只是為了他比賽啊!他受這窩囊氣,我怎麼能忍?」
「老方,我是真心實意地求你,我喬建軍這輩子就沒這麼求過人。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要打通關係,肯定還需要錢。你給我發個賬號,我給你打過去。這些年也麻煩你不少,都沒好好謝謝你……不用啊?那怎麼成?……哦哦,好的,那知道了。老方,真的謝謝你啊!還是老規矩,替我保密。」
在求人辦事時,喬建軍筆挺的脊樑會不由自主地鞠躬彎腰,他討厭自己這樣,更不喜歡卑躬屈膝地去求人。他以為這次難度太大,老方拒絕了,然而,老方說的最後一句話,卻讓喬建軍覺得,這個戰友真是交得太值了——
老喬,咱倆都是當爹的人,你的心情我不明白麼?你別再跟我提錢了,再提我翻臉。雖然不知道能幫到哪一步,但只要我還有能力,就會盡全力幫。
老喬真覺得自己年紀大了,因為他真的越來越容易感動了。
他掀開門帘走出來的時候,小六那一桌齊刷刷地看他,這讓他很不好意思。結完賬之後,小六問他怎麼回事。喬建軍長嘆一口氣,撿著要緊的說了個大概,小六聽完,神色也凝重了起來。
「完了,就沖他那副性子,還不得背地裡氣得吐血?」
喬建軍驚奇地問道「你認識我家喬楠?」
「哦哦,不認識,您不是說過嘛……他走出港城,就想為港城人爭光;從軍校畢業,就想給他母校爭光……這個機會,他肯定特別珍惜。唉,真的可惜了。」
喬建軍點頭稱是,目送著小六他們走出去。但是不一會兒,小六又拉開門,闖了進來「喬叔,偏巧我認識一個能說上話的人……要不,我幫您介紹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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