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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旅行社門口的大巴上,歡聲笑語不斷。
車廂里,戴紅帽的女導遊小董,站在過道上,講笑話、唱小曲,逗得大夥捧腹大笑。
孟琦坐在女導遊身側,覺得自己非常多餘。
旅行社根本不缺導遊,此次的美食之旅,一個女導遊足已應付。李晨陽卻非要孟琦以廚師的身份,跟導遊一起帶隊講解美食。
孟琦朝車窗外看了看,陸續上來了幾個人,沒有李晨陽的身影,不知他葫蘆里賣著什麼藥。
女導遊小董認真點了一下人數,所有人都到齊了,大巴緩緩開動。
一路歡歌笑語,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熙熙攘攘的小吃一條街。
整條街的店鋪都是各種各樣的特色小吃,樣式繁多,飄香四溢。
小董負責組織旅客進店,品嘗美食。孟琦則為大家講解小吃的起源、做法與文化。
從街頭到街尾,小董和旅客們進每家店都品嘗一點,吃到肚子撐不下去;孟琦卻講得口乾舌燥,沒有一丁點食慾。
下午,大巴車七拐八彎,把大家帶到遠離市區的餐館。
都是一些很簡潔的小餐館,但有名頭響亮的招牌菜。眾人品嘗後,紛紛大讚,不虛此行。
這些隱在市郊的小餐館,讓孟琦大開眼界。菜餚的色香味俱全,絕不比五星級酒店遜色。各自的招牌菜更是小餐館祖傳秘制,連五星級酒店都做不出來。
孟琦每講解一道菜,便在心裡盤算著,如何把它改良後在新開的「一路上」旅行餐廳推出。如果能讓身在大城市裡的人,都能吃到這些絕妙的鄉間美食,那真是不枉此行。
晚上,從市郊回到市區賓館,孟琦的心情大好。雖然這次的旅行只是她與李晨陽的一次交易,但她卻頗有收穫,也就不再去想他究竟有何目的。只想好好享受這次的旅行。
晚上是自由活動時間,旅客們都出去逛街遊覽,孟琦一個人在賓館的房間裡整理下午拍下來的美食照片。
已經過了晚餐時間,孟琦仍沒有胃口。上午聞了一肚子的小吃香味,下午看了一桌桌的美味佳肴,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
賓館房間傳來敲門聲,孟琦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一個戴黑色棒球帽,看不清面孔。
她猶豫著要不要開門,卻聽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孟琦。是我!」。
她的心驟然跳了一下。他還是來了。
她打開門。見他摘掉帽子,微笑地看著她。
他白皙的面容,消瘦了一些;溫和的笑眼中有淡淡的霧氣,是難以抑制的激動與喜悅。這分明是當年來快餐店應聘的阿陽。怎麼會是電話里與她做交易的李晨陽?
孟琦怔了一瞬,請他進屋。
他把手中的保溫盒遞給孟琦,「還沒吃晚餐吧?這是我給你做的。」
孟琦接過保溫盒,請他在桌旁坐下。
她原想推說,已經吃過了。可他滿含笑意的眼神,那麼誠懇,令她不忍欺騙。
她慢慢地打開保溫盒蓋,上面是一碟酸菜,底下是半盒白粥。
她忽然鼻頭髮酸。淚盈於睫。
在快餐店的那一年多,她是廚房裡忙碌的廚娘,整日站在灶台前,翻炒烹飪,油煙熏鼻。
經常忙得沒時間吃飯。滿腔的油煙味也讓她沒胃口吃飯。
起初,她總是餓得飢腸轆轆,卻食不下咽。後來,李晨陽來到快餐店,為她煮了清淡的白粥,配上了一碟自製的酸菜,令她胃口大開。
快餐店忙起來的時候,手腳並用都嫌不夠,她連吃粥的時間都沒有。李晨陽把煮好的白粥放在保溫盒裡,把保溫盒放在灶台邊,讓她在炒菜的間隙不時地喝上一口粥......
也是眼前的這種粉紅色保溫盒,在熱火朝天、油煙沖天的廚房裡,伴她度過忙碌艱辛的歲月。
李晨陽溫柔地催促她:「趕緊吃吧,涼了就不能吃了!」他一直都記得,她的腸胃不好,不能吃涼粥涼菜。
孟琦輕輕點頭,埋頭吃粥。
白粥的熱氣,熏得她眼裡起了水霧。她仰頭,想讓水霧散去,卻與他視線相撞,他的眼裡亦是水波流動。
她忙低下頭,大口地吃粥,那些對於這次交易的疑問,被一口一口地咽下,吞進了肚子裡。
吃完粥,他說:「孟琦,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他的語氣溫和,態度誠懇,滿眼乞求,讓她無法拒絕。
他帶她到郊外的一所民居。
三層樓的大瓦房,燈火通明,家具一應俱全,卻空無一人。
門前有一顆大榕樹,綴滿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鬚根四垂的榕樹下,有圓形的石桌、石墩,還有兩張搖椅。
大榕樹旁種著一些花草樹木,其餘大片的空地是茸茸的草坪。草坪的前方,有一條小河,流水潺潺。
房子的旁邊是已經收割的稻田,後面是黑黢黢的大山,時有鳥鳴傳來......
下弦月似一彎鐮刀,掛在夜空中。
孟琦和李晨陽躺在榕樹下的搖椅上,吹著夜風,聽著流水與鳥鳴聲,聞著花香,看著榕樹上閃爍的五光十色,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他們像回到了從前,兩個老友,夜聊家常。
當初林雪霏要給弟弟蓋三層大瓦房時,李晨陽就說,房子旁邊一定要有山有水、有樹木花草、有稻香鳥鳴。
這是他理想中的家,可是少了一份生機,沒人居住,更沒有貓狗雞鴨。
李晨陽坐在搖椅上,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家,忽然說:「可惜這裡沒有女主人。」
孟琦的心咯噔一下,笑說:「你和羅莉莎婚後可以來這裡小住!」
李晨陽的眼眸黯淡下來,靜看了孟琦一會兒,誠摯地邀請:「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參加!」
「當然,我一定去!」孟琦鄭重地點頭,安心了不少。
李晨陽笑問:「你會跳舞嗎?」
「啊?」孟琦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我的婚禮要舉辦舞會。不會跳舞可不行。」李晨陽一面說,一面站起身,向孟琦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我教你跳舞吧!」
孟琦眼眸低垂,有些為難。
他修長的手停在她面前,在夜風中輕顫。
「婚後,我就再也不能教你跳舞了。」他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傷感。
孟琦慢慢地把手搭在他手上,低著頭,開玩笑說:「你當心我踩到你的腳!」
「放心吧。我會踩回去的!」他也用笑語化解那絲傷感。
他把手機放在石桌上。播放舞曲。牽著孟琦的手。把她帶到了草坪中央。
月光下,霓虹閃爍中,他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握著她的手。告訴她如何前進後退,什麼時候反身旋轉。
她是個笨學生,白色棉步鞋經常踩到他鋥亮的皮鞋;他卻是個耐心的老師,任她踩踏,依舊溫柔地笑看她。
月光的清輝灑在她披肩的長髮上,霓虹的光芒暈染了她白色的襯衣。
她低著頭,一直在看腳下,額上有細密的汗珠,閃著晶瑩的光。
她有些慌張。睫毛輕顫,耳根發紅,雙頰泛紅,手心也在出汗。
每次踩到李晨陽的腳,她都會滿臉歉意地抬頭看他。他回復她一個溫和的笑容,讓她心安。
李晨陽覺得,自己像抱著一隻小白兔。她的美麗可愛,令他愛不釋手、心癢難耐,卻又怕她突然蹦走、消失不見。
漸漸地,她腳下的步伐平穩了許多,踩腳的次數也少了很多。
她一邊跟著他旋轉,一邊笑說:「其實,你應該踩回來的,否則太吃虧了!」
他在她耳邊說:「這支舞叫圓舞,如果很多人一起跳,要轉換舞伴,但無論轉到哪一方,只要跳下去,你終歸會遇到最初與你跳舞的人。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我能陪你一直跳下去,一點都不吃虧!」
孟琦怔了一下,抬頭看他,他目光灼灼,眼裡有烈焰在燃燒,似乎要把她融化。
她猛地一縮手,停下腳步,小聲地說了一句「我累了!」,便轉身朝搖椅走去。
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在另一隻搖椅上坐下,給孟琦遞了一瓶礦泉水,靜了半晌,低聲道:「孟琦,謝謝你陪我出來!」
孟琦側頭看他,他消瘦的身影,瞬間變得異常沉重。
他緩緩道:「我們多麼希望自己仍是那個與你在廚房裡忙碌的小廚師,可是我們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一起生活了,以後再也不能像今天這樣閒聊、跳舞了,我要承擔起家裡的責任。」
他嘆了一口氣,停了一下,繼續說:「我爸執意要封殺阿駿,他在國內是呆不住了,你讓他回韓國吧!我爸並不知道我是阿駿韓國經紀公司的股東,只要我大力栽培他,他在韓國也能發展得很好,他的巨額債務很快就能還清......」
孟琦的眉頭慢慢蹙起......
「你帶著小蝶,跟阿駿一起去韓國!我們會替你們辦理好一切手續,你們在那裡也會過得很好。」李晨陽打消她的疑慮。
孟琦不解地問:「為什麼?你們家與流氓馬家關係匪淺,你爸為何要封殺他,而你卻背著你爸幫助他?」
李晨陽眉頭緊鎖,過了半晌,才回:「這是我們兩家人的恩怨,我一時很難說清。阿駿出國後,我四處找他,一直想辦法幫助他。除了因為他是我的好兄弟,更因為那是我們家欠他的,我必須償還......我只能說這麼多了。」
孟琦大概明白了一些,聯繫起張駿的懷疑與蔡女士的那些話,舉報張駿父親的人還很可能是李銘,而李晨陽應該知道真相,所以對張駿心存愧疚。
她也不便多問,想了一下,說:「阿陽,謝謝你!去韓國的事情,我們會認真考慮。」
夜風襲襲,花香陣陣,流水依舊,鳥鳴漸稀。
孟琦從搖椅上站起,看向李晨陽,笑道:「阿陽,時候不早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帶隊,該回去了!」
李晨陽回望她,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住,讓夜風不動、花香阻隔、流水靜止、鳥鳴止聲......只願眼前的佳人能永久相伴。
可是,他手錶上的秒針,一下一下地,走個不停......
他霍然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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