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霄完全有能力將趙林朗的車子甩開,但他偏偏沒有。
他始終保持著十來米的距離,確保趙林朗能清楚地看到他,不遠不近地勾起他的憤怒,讓他喪失理智。
退出幾百米遠之後,車子猛力一甩,這才車頭調轉,而後一路提速朝著一條還未建成通行的道路駛去。
施工道路的一邊是工地,另一邊是水庫。車子在黑暗的道路上行駛了一段距離,突然方向盤一甩,沖向水塘。
趙林朗已然是走火入魔的狀態,神志不清,加上車燈撞壞,道路未通行也沒有路燈照明,他的前方除了看到霍凌霄那輛車尾燈之外,視野里一片黑暗。
沒有精力兼顧其它,無窮無盡的黑幕下,他只認準那兩個紅色跳躍的點,拼了命想撞上去。
他哪裡知道,霍凌霄引著他,走的是不歸路。
陰沉銳利的眼眸時刻注意著後方情況,雖然只有一個黑點,看不太清楚,但霍凌霄知道,他一定會跟上來,一定會緊緊咬著他!
眼看著水庫的護欄越來越近,霍凌霄收回視線,一手鬆開方向盤,手指放在了手剎上。
全神貫注,屏氣凝神,心裡計算著距離,默默倒數著,突然,他一手猛甩方向盤,同時啟動手剎——
夜幕下,刺耳尖銳的剎車聲令人膽寒心驚,汗毛直豎,原本直直朝著水庫駛去的頂級豪車突然一個調轉,車尾幾乎是貼著護欄甩尾過來,死死剎住。
趙林朗的視線里,那兩個閃爍跳躍的紅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他雙目失明光芒刺眼的遠光車燈,眼睛從黑暗一片突然迎來強光,他本能的反應就是抬起一手護在眼前,哪裡還記得要去踩剎車、打方向。
「轟隆」一聲巨響……
當快速前行的車輛逼近水庫護欄,狠狠撞上去,當車子像箭一樣飛向半空,遠離路面,他才終於意識到什麼——
眼眸驚駭地瞪圓,他憑著條件反射本能地踩下剎車,雙手下意識拽著方向盤,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嘩啦——」
車子衝出護欄,飛向半空,像離弦的箭,在空中划過一道拋物線,一頭扎進水庫。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警車疾馳而來,停成一排,警員們立刻下車,站在護欄邊朝水面看去。
強光手電照過去,只見車子落水之後,盪出巨大的波浪,一層一層往外擴散,車子開始下沉,沒見到裡面的人出來。
「快!請求救援!同時封鎖整個水庫區域,在人沒有找到之前,絕對不能放鬆警惕!」
「是!」
有了前車之鑑,都知道趙林朗的能耐翻天,即便是連人帶車墜入了水庫,警察也不敢大意。
另一邊,緊急停車下來的霍凌霄,因為巨大慣性導致頭部撞在了方向盤上,眉骨間很快滲出血跡。
方若寧隨著那輛特種車輛趕到現場,看到停在水庫邊的車子,疾呼一句,不顧自己懷著五個月的身孕,飛速奔過來。
驚慌失措,心有餘悸,她衝到車邊用力拉著車門,打不開,只能慌張重重地拍著車窗:「霍凌霄!霍凌霄你怎麼樣!霍凌霄你開門!開門啊!」
霍凌霄腦子有點懵,那些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縹緲而不真實,好在,強大的意志力使得大腦很快清醒,扭頭過來,看著妻子淚流滿面擔心受怕的樣子,他忍著還未消退的眩暈感,開了中控鎖。
車門豁然拉開,女人哭著探身進來,那些呼喊終於像穿透了真空地帶一般,突然變得真實起來:「凌霄……凌霄……你嚇死我了!誰讓你這樣做的!你想過我嗎?!你想過兒子嗎!?你要是有什麼事,你讓我們怎麼辦!」
女人歇斯底里地控訴。
霍凌霄抱著她,額頭與她抵著,微微笑了出來,「好了好了,沒事,放心,老公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可不管他怎麼安撫,依然平定不了女人深入骨髓的惶恐驚嚇。
「霍凌霄,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方若寧在他懷裡緊緊抱著,嚎啕大哭,顯然是被嚇壞了,「你不許再這樣!沒有誰值得你這樣做,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方若寧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像個潑婦一樣當眾對著霍凌霄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打又是罵。
可是,經歷了剛才那一幕,她再一次體會到當初失去趙林朗的感覺——不,準確來說,比當初得知趙林朗「死去」還要恐怖!
因為她在現場,親眼看著自己最深愛的男人面臨這種危機和驚險,親眼看著他同一個亡命之徒這般殊死搏鬥。這種驚恐,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
霍凌霄知道剛才的做法會讓妻子擔心,甚至責罵,可那會兒,他想不到更好的主意了。
趙林朗擺明了是衝著他們一家人來的,他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對。可是,他不能讓任何人跟著他一起冒這個險。
同趙林朗周旋,廝殺,他心裡是有把握的,只要車子不爆炸,即便是出了車禍,他相信這麼多警察在場,也一定會及時營救。
他有把握,所以放手一搏,親手了結這段恩怨情仇。
此時,妻子在他懷裡罵著,哭著,他也覺得是幸福的。
從今以後,沒有什麼青梅竹馬了,有的只是他——霍凌霄!
徐偉跟警察全都上前來,紛紛關心:「霍先生,您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叫救護車?」
一群人圍著,霍凌霄不便繼續跟妻子共情傾訴,只好一邊安撫著她,一邊下車來。
借著光亮,方若寧這才發現他臉上有血,當即又慌:「你受傷了!臉上都是血!」
握住她的手,男人溫柔地哄:「沒事,不嚴重……沒事……」
「爸爸,媽媽……」霍昀軒被一名警察牽著,也快步跑過來,看到爸爸好端端地下車了,小傢伙激動的聲音還帶著顫抖。
「軒軒……」方若寧轉身,牽著兒子走過來,霍凌霄看著嚇壞的小傢伙,蹲下身來,一家人緊緊抱在一起。
好一會兒,霍凌霄拍拍方若寧的肩膀,一家人才慢慢分開。
「若寧,你帶著軒軒先回去吧,這邊我……」
「不,我在這裡陪著你。」
男人看著她,似乎有點不放心,但見她眼神堅決,他只好點點頭。
早已經有救護車到場,給負傷的警員進行緊急處理,徐偉看了眼霍凌霄,低聲道:「霍總,打撈還在繼續,你不如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好。」
霍凌霄去救護車那邊處理傷口了,水庫里,救援船隻已經快速到位,配合著早已經下水的幾名特警,對車輛進行打撈。
知道車輛落水的位置,救援工作還算順利,原本警察還擔心趙林朗詭計多端,會從水裡再度逃生,沒想到這一次他成了瓮中之鱉。
車輛因為接連撞擊導致變形,車門無法打開,就連中控鎖都失去控制,車廂很快注滿水,氧氣越來越少,趙林朗奮力自救,憑藉著良好的水性跟求生本能,用盡全力想要破門。
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
車輛越沉越深,水壓越來越大,胸腔中的氧氣也越來越少,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渾身的力氣開始流逝,感覺到手指逐漸不聽使喚。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淹死在車裡時,視線瞥見有人朝他游來。
兩名特警相互配合,用力拉扯門把,但很快發現車門無法打開了。
所幸,特警隨身裝備里有破窗錘。
當機立斷,特警立刻破窗救人,將已經溺水昏迷過去的趙林朗從車裡脫了出來。
車輛繼續下沉,直到沉入庫底。幾名特警輪流拉扯著已經失去意識的趙林朗,以最快的速度浮出水面。
「上來了!上來了!」幾人一出水,岸上的警員立刻喝道。
船隻趕緊靠過去,拋出救生圈,把幾人全都拉上船。
「霍總,趙林朗救上來了。」徐偉第一時間匯報消息。
霍凌霄聽到了,點點頭起身,醫生見他要走,連忙喊道:「等等!快好了快好了!」
方若寧也得到消息,心裡不免一驚,想知道趙林朗是不是還活著。
幾人趕到水庫邊,救援船隻正好駛到岸邊。
救護車上有擔架,正好用來抬著趙林朗爬上陡峭的護坡。
見人是被抬上來的,方若寧心裡一涼,以為趙林朗死了……
「快!醫生,急救!急救!」警察疾呼。
擔架剛剛放下,醫生已經快步過來,蹲下身,對溺水的趙林朗進行急救。
一番操作,趙林朗嘴裡噴出水來,繼而眼眸慢慢睜開。
身體痛苦的好似不是自己的,他怔怔地抬起眼皮,看著眼前全都俯視圍著他的人群。
下一秒,一隻手腕被冰涼堅硬的手銬「咔噠」扣上。
「趙林朗,我們宣布立刻對你進行逮捕!」手銬被拉起,銬上另一隻手,警察義正言辭地宣布道。
趙林朗還沒完全清醒,便已經被銬住了雙手,混沌的意識突然之間清醒了幾分,他艱難地抬起頭,同時又抬起手,木愣愣地看著那副手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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