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突降大雨,次日二昭冒雨前來,她爹剛好在棠城認識這麼一號人,專替人打探消息,拿錢辦事,口風很嚴。
甘甜把欠條遞過去,二昭又要跪,膝蓋剛彎就被攔住。親自把人送到徐府大門,分別時允諾她:「消息來時,我會把身契給你。」
送完人,府門口駕來幾輛馬車,初以為是家中有客來,過了一會兒卻瞧見小廝冒著大雨急急忙忙地搬運行李。大箱小箱,像是要出遠門。
甘甜好奇問了句:「是誰要出門?」
「回夫人,是二爺。」穿著斗笠的小廝回答。
「出了什麼事,這麼急著走?」
「這……」
主子的事,小廝不敢隨意透露。甘甜看出他的猶豫,擺擺手示意不要緊。明日就是徐之熠的二七,她巴不得徐澤舟不在府上,舉行不了儀式。
「風大雨大,小心行路。」
「知道了。」
這聲音從後方來,隔著如幕暴雨,依然能聽到說話人的笑意。
甘甜回身就對上長安的笑眼,他今日的打扮頗有不同,換下長衫,穿老式棕灰的英氏西服,馬甲勒住勁腰,腳蹬騎士靴,手舉一把西洋傘,斯文紳士。
「這是要去哪兒?」
雨勢漸大,天邊隱有雷聲悶響,正午時分天色暗得像陰天傍晚。街邊店鋪尚未點燈,整條街都失了顏色。甘甜站在丫鬟傘下,上半張臉被遮在油紙傘雋秀的花紋下,下半張臉影影綽綽,唯有朱唇一抹紅。
看她唇瓣開合,長安卻聽不進半個字。
他討厭咬文嚼字的酸詩,跟師傅學過「猶抱琵琶半遮面」,人生中第一次感受欲語還休半遮半掩的美,竟在這樣突然的時刻。
手被人一拉,人往前趔趄一步,甘甜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站到了長安的傘下。
西洋傘遠不及油紙傘大,這麼大的雨,站下一人便很勉強,兩人更是逼仄,只能離彼此更近,才能抵禦風雨。
甘甜幾乎撞進長安懷抱,撐著他的胸膛穩住身體,幾乎能感受到掌心下炙熱澎勃的心跳聲。
眾目睽睽,周圍下人錯愕的眼神如有實質,她想退回自己傘下,撐傘的丫鬟卻已很有眼力見地背身走遠。
「嫂嫂勿動,我不逾矩。」
說著不逾矩,青天白日,與兄嫂共撐一傘,親昵耳語。長安自知不妥,無非是心癢難耐,仗著周圍都是徐澤舟的人,臨行之前任性一把。
「你們要去哪裡?」
甘甜站在傘的邊緣,臉色緋紅,還要撐出一副疏離的姿態。
長安的手默默傾斜,將她籠罩傘下,「南邊水患,西北大旱,師傅算出有陰靈作祟,帶我和師妹一同前去除邪祟。」
甘甜心一提,「可有危險?」
「無事,有師傅。各家弟子也已通消息,共同前去。」長安垂首看她,言辭懇切,「嫂嫂在家,望自珍重。山高水遠,常念常想——」
這世界不是個尋常的男歡女愛的世界。甘甜足不出戶,也能從流雲、二昭以及旁人口中窺探出外頭世道的混亂。
人賤如畜,鬼神當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男主徐之熠,死法離奇,死亡之下似乎隱藏陰謀。女主流雲,命格非常,又被徐澤舟收為徒弟。連跳脫於世界規則之外的系統都不敢隨意出現,危機無處不在。
主角身邊多有炮灰,甘甜心裡不安,叮囑他:「小心行事,一路平安。」
心上人滿眼擔憂,情真意切,長安心頭火熱,思及那日躲在白麻布簾後,只恨不能重來一次。低頭小聲道:「捨不得你。」
甘甜瞪他一眼,「別胡說。」
長安變本加厲:「我會日夜想你。」
「……」
「你可會日夜想我?」
「……」
「嫂嫂真心狠,我要走了,也不願意騙騙我。」
「……會。」
長安眉眼舒展,眼裡閃過得逞的笑意,「嫂嫂真好。」
「長安——」
面紅耳赤之時,清冷男聲劈開雨幕,甘甜幾乎瞬間便從旖旎氛圍里清醒,抬眼看向出聲的徐澤舟。
他也換上白西服,款式比長安更隆重,長發隨意散落,不像人,更像是西歐神話里的英俊神只。
身後則跟著脫胎換骨的流雲。
多日未見,竟無端生出一種初見生人的緊張感,甘甜跟著長安的傘一同往前,小聲喊了句小叔。
徐澤舟不知是不是沒聽見,沒有回應,只視線掃過她,並不停留。吩咐長安,「去檢查一下行李。」
丫鬟跟上來,甘甜退回自己的傘里,長安回頭深深看一眼她,口型念出「保重」。
流雲抬腳跟去,掠過甘甜身邊時喊了聲「少夫人」。
甘甜點頭,「一路平安。」
門前一時只剩徐澤舟,獨站在檐下,一動不動。
若要回府,勢必要從他身側路過。
甘甜想了想,老老實實又喚了聲「小叔」。
徐澤舟「嗯」了一聲,「我不在的時候,靈堂你不要靠近。」
甘甜乖巧應下。
他又問:「身體可有不適?」
甘甜搖頭,「沒有。」
「你……」徐澤舟頓了頓,終是未說出口,「回去吧。」
「好,小叔您……保重。」
甘甜拉著丫鬟的胳膊快步離開,到轉彎處才輕輕吁出口氣。想回頭悄悄看一眼,一轉頭,卻見徐澤舟突然轉身,就像是聽見了她這聲嘆息。
怎麼可能,這麼大的雨,這么小聲的嘆息。
隔這麼遠,明知道對方看不見,甘甜還是下意識露出了個僵硬的笑。徐澤舟愣了兩秒,抬手沖她揮了揮,動作也有些僵硬。
這也太巧了。
「他看得見?」
她不自覺問出聲。
一旁的丫鬟春兒理所當然地說:「當然了,二爺修道,耳朵和眼睛都是極好的,能看到常人不能看的遠,聽常人聽不到的細微。」
身邊的丫鬟春兒是從徐澤舟院子裡新撥過來的,說是要了流雲便還個人給她。這兩日相伴,不難發現春兒有些拳腳功夫在身上。既是保護也是監視。
甘甜眉心狠狠一跳,轉身快步往後走,直到回了院子進到堂屋,才指著裡屋的床榻問春兒:「若是我拉下簾帳,躺在榻上,二爺站在外側,能否看清裡頭的動靜?」
春兒蹙眉,大咧咧道:「這有何難,不止二爺,凡是習武修道之人,都能看清。」
哦,原來他真的看清了啊,甘甜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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