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就像你順手把路邊可憐的落難小貓撿回來一樣,那晚把你撿回家的,是我。
廉肅絲毫不曾懷疑過,甘甜大概率因為藥物原因,混淆了那一夜的記憶。
醫院那次的再見,她的表現太過平靜自然。是與她面對陌生人時,小心翼翼的行動,還有毫不遮掩的緊張神情,相悖的平靜。
她不記得他。
病房裡察覺到她隱秘的窺視時,廉肅得出這個結論。
這是他與葉思灼沒有商議,但心照不宣聯手製造的結果。
倉促離開病房後,廉肅回到車裡,回到自己安穩熟悉的空間。
病態似地復盤病房裡的一切,抽絲剝繭地逐幀審視,終於在深夜翻找出焦躁和煩悶之下的情緒。
——不甘。
廉肅抬頭看向窗外皎白的月光,她不記得他。
不該是平靜的。
或許像小貓一樣戒備,伸出沒什麼殺傷力的爪子。又或是像現在一樣,訝然地瞪大眼,看起來像是想要逃走。
總之,不該對待他像個沒有波瀾的過路人。
廉肅不清楚葉思灼如何向她解釋那一夜的事,但他改變主意,不打算繼續配合。
他不喜歡她像看個過路人一樣看他。
沒有什麼,比重回案發現場,更容易讓當事人回憶起細節的方式。
所以哪怕市中心有其他住所,他還是讓司機開來「定山居」。
當然,當事人必須得保持衣著的乾燥舒適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聊天,他可不想再費時費力地照顧病人。
「你可以先去沖個澡。」廉肅說。
保姆阿姨熱心地為甘甜帶路,貼心地拿上嶄新的洗漱用品的浴袍。
說明好一切後無聲地帶上客房的門,留甘甜一個人站在盥洗室門口,面對浴缸發呆。
她對那一夜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浴缸。
模糊的記憶里,她被人放置在浴缸里,水漫過她的頭頂,窒息感吞沒她。她雙手高舉起來試圖掙扎坐起,反倒跌回去,泄氣嗆水。
身邊有人低聲嘆息,她被撈起來,對方與她截然不同的冷硬胸膛與她相貼。
她不滿意他的乾燥清爽,抬手箍住他的後頸,把他帶進浴缸。
她的記憶里沒有他的臉,無從回憶他的表情。甘甜回憶著,把自己沉入溫暖的水裡,水沒過她的鼻尖。
片段的記憶復甦——
男人趔趄地撐在浴缸邊緣,冷白的手,淡青色的血管暴起……然後、然後。
甘甜猛地起身,浴缸的水溢出滿地,她的眼睛驚恐地瞪大。
然後她偏頭,唇落到他近在咫尺的手腕上,含糊不清地問他要不要一起洗。
甘甜絕望地閉上眼睛。
她把洗澡時間無限地拉長,泡的皮膚起皺,慢吞吞地離開浴缸。
沒有下樓,穿好浴袍,來到露台,試圖用雨後的風吹散自己的混亂的思緒。
沒想到隔壁的露台已有訪客。
「真是你啊?」
陌生男人輕佻地沖她挑眉,支手倚靠在濕漉漉的露台欄杆上。
甘甜好看的眉皺起,「你是?」
賀棋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手越過欄杆禮貌地向她伸出,「我是廉肅的家庭醫生,賀棋。」
家庭醫生。
甘甜琢磨這幾個字,耳根紅起來,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賀棋的手上沾著露台邊緣的水滴,橫在甘甜面前的時候,還在往下淌著水。
甘甜要去握,他先一步「嘖」一聲收回手,下一秒,不是手,而是人落到甘甜的眼前。
賀棋就這麼從露台邊緣翻了過來,輕巧地落到她面前。
她還來不及驚訝,對方先一步用審視地眼神來回把她打量個遍,似笑非笑:
「廉肅想通了?你同意幫他治病了?」
什麼病?幫他治病?
聽起來她像個藥引子。
或許是她臉上的疑問太明顯,賀棋手一撐又從露台翻了過去,再回來時手上拿著一本厚厚的文件冊。
賀棋很沒有職業素養地把冊子丟到她面前。
「看看。」
白騎士綜合症。
不算陌生的名字。
看到病人姓名時,甘甜默默合上文件冊,不太贊同賀棋的做法。
「這算是在窺探廉肅的隱私嗎?」
「算呀。」賀棋往沙發上一坐,雙腿交疊,無所謂地聳肩,「反正又不是我的隱私。」
「……醫生不是有責任保護病人的隱私嗎?」
甘甜把冊子放到她面前,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廉肅對你發病了。」
賀棋毫不猶豫地做出與「保護病人隱私」相反的事,指尖摁住文件冊的透明塑封,眼神輕佻地落在她身上。
「別看他現在不苟言笑、道貌岸然,他內里現在就是一條對你瘋狂搖尾巴的狗,你不理他,他就能瘋。」
甘甜的指尖顫了顫,因為賀棋過於直白的話而頭皮發麻。更主要是他嘴裡的那條「狗」,是疏離冷漠的廉先生。
賀棋滿意地盯著她通紅的耳廓,很適合的受助者,她的敏感會讓每個騎士顫慄。
「他現在恨不得能為你立刻去死,這樣他的生命就在為你奉獻上一切的時刻迎來輝煌圓滿的落幕。他的騎士心能得到最大程度上的滿足……」
「篤篤——」
敲門聲打斷賀棋的話。
他並無半點懊惱,輕巧地打了個響指,嘟囔一聲「來的真快」,然後壓低聲音對甘甜眨眨眼,「千萬別給他這個機會。」
敲門聲還在持續,不緊不慢,敲門的人耐心十足,一點聲音都不發出。
甘甜看了眼露台,莫名地緊張,「你不回去嗎?」
賀棋故作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我們之間是什麼需要躲藏的關係嗎?」他在兩人之間劃了個圓,「串門的鄰居,而已。」
說完,他徑直走向門邊,拉開房門。
「surprise。」賀棋懶散地倚靠門邊,語氣半死不活地對門外的廉肅說。
廉肅也剛沐浴過,身上穿著長袖長褲的家居服,平靜地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怎麼在這裡?」
賀棋側身讓他進來,自如地像是自己的房間,懶洋洋打個哈欠,「來看看你還活著嗎。」
廉肅沒動,漆黑的眼鎖住他,重新問了一次:「我問的是,你為什麼在這間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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