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適應殖民體系,樞密院對帝國法律進行了很多針對性的修改。在帝國還只是一個海洋國家的時候,並不需要對「定居點」和「村鎮」進行區分。帝國的行省和城市,以及海外殖民地都由帝國直接派駐行政官員進行管理。
但這樣的體系卻完全不能適應大發現時代的需求。
第四位殖民公爵誕生之後,帝國的行政資源幾乎已經被徹底掏空了。不論是奧林的頂級院校,還是其他的低等級行政學院……就只剩下了最核心的教授和講師們還在堅守崗位。
凡是能離開的人,從老師到剛入學的學生,都被派往了各個星球擔任行政官員。但缺口仍然大的驚人——有些新建立起的殖民城市裡,只有三名從奧林派來的行政官員。除了最關鍵的稅務、殖民和治安工作以外,其他的工作基本就只能放任不管。
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證殖民地可以正常運轉,也為了能夠保留帝國現有的行政培訓和教育體系,樞密院以前所未有的高效通過了一條法案。
定居點以固定稅額徵稅,只需要有一名管理者每年負責向殖民廳繳稅即可。殖民領域不設管理,全由定居點內的居民自行決定。不配置治安官,只有和郵局一起出現在定居點內的紋章管理處來保證底線和原則問題的執法過程。
超過三百名居民的定居點可以被升級為城鎮,而作為激勵,升級成為城鎮之後,定居點的管理者將被直接納入官僚系統,繼續對原來的城鎮進行管理。
但是這套系統……在博森克失靈了。
從開拓之初開始,博森克的開拓者們就沒想著要把這裡建設成一個城鎮——那樣的話,就得有稅務官入駐並且向這片富饒的海域徵收稅款了。
一百二十二年前,奧林漁業聯合會向當時的薩爾公爵購買了一大片海域和土地。並且在這片海域成功的發現了紐薩爾的獨特物種團魚,以及捕捉它們的方法。
漁業聯合會成立的博森克漁業公司將這項「技巧」傳授給了他們招募來的貧民。這些用全部家產作為旅資,拖家帶口來到博森克的貧民們,成為了他們的魚餌,他們的勞工,他們的漁民。
一座漂亮的小城正在迅速成型,而用血滋養海洋的貧民們,卻從來沒有富裕起來過。
一條活蹦亂跳,身體表面毫無傷損的活體團魚,在博森克漁業公司的口中就只值一個便士。而在這裡,一磅煤炭要65條最好的團魚才能換來——十二磅暢銷帝國的珍饈團魚,在博森克就只值一磅煤炭。
不是沒有其他人想來博森克做生意,但博森克漁業公司的規定,就是定居點裡的「法律」。法律規定,在博森克做生意,就必須獲得漁業公司的許可。在這個條件下,沒有人能在這裡出售商品——漁業公司惹不起的人,看不上向貧民出售商品的這點利潤。
儘管如此,和其他地方比起來,博森克的貧民仍然過的是好日子。只要肯出血,就有一口東西吃。只要肯工作,就能得到報酬。最重要的是,哪怕到了冬天,這裡的天氣也不至於冷到會直接凍死人的地步。
到了博森克,就能過上好日子!這樣的話成了招募貧民來博森克的最好廣告。幾十年前,從上阿爾賓等地還有免費的航班運輸貧民來博森克。現在……到博森克的船票價格甚至高達十五先令一張。
越是昂貴的船票,越能讓貧民們堅定信念——博森克是他們能夠過上好日子的地方。
博森克就像是無數貧民的中轉站。他們懷揣希望,帶著「成為人上人」的夢想來到這片海灣,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放血中失去健康。
博森克的商店裡,只有兩樣東西是平價甚至低價銷售的——它們是菸草和烈酒。這兩樣商品在博森克不光價格低廉,而且供應充足。被便宜的菸草和烈酒勾住的貧民,是不可能離開博森克的。
留給他們的結局只有兩個——在遠離博森克的自然村落里過完一生,或者在醉酒狀態下,死在海邊。
可能是失足落水溺死,可能是被成群趕來的團魚咬死,也有可能就無聲無息的,消失在海邊。
而為了保證博森克永遠都只是定居點,而不至於成為城鎮,博森克漁業公司不停的在定居點內驅趕著貧民。他們一開始只能居住在漁業公司周圍,後來隨著自發形成的定居點人數越來越多,漁業公司又一次又一次將他們打散驅趕到其他地方去。
甚至不惜動用武力。
博森克的漁業公司已經成了這片土地上真正的山大王。他們過慣了無法無天的日子,能想到「借刀殺人」就已經算是難得的「溫和手法」了。
這個「漁業公司」,從一開始就是一頭怪獸。而一百二十二年,在吞噬了無數生命,攫取到巨額利潤後,它已經變成了一灘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膿液腥臭氣息、用「美好生活」作為誘餌,毫不留情吞噬人命的怪物。
博森克漁業公司,是杜桑德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真正貫徹執行了「資本主義美德」的組織。
為了金鎊,這家公司幾乎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們不光幹得出來,而且乾的非常順手且沒有心理壓力。
「反正,你們明天如果要離開博森克的話,最好注意一下安全。」若妮和杜桑德大概「分享」了一下博森克漁業公司幹過的好事兒之後,友情提醒道,「漁業公司幹的事情實在是太招人恨,博森克周圍有很多匪幫活動。你們有海軍突擊隊的護衛,一般情況下匪幫是不敢對你們動手的……但是凡事多小心一些總沒錯。」
杜桑德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什麼意思?」
「就是讓你小心一點。」若妮攤了攤手,「這只是一個同事的提醒——鮑爾森董事既然能為了維護漁業公司的經濟壟斷而借刀殺人……你說他們會不會故意透露你們的行蹤,然後半路上安排武裝匪幫攻擊你們?」
「他們為了錢,能夠在一百二十二年的時間裡,持續有組織的驅逐甚至謀殺貧民。用廉價的菸草和烈酒控制他們,通過壟斷團魚的對外銷售和對貧民的商品銷售來反覆壓榨這些可憐人……」若妮嘆了口氣,「他們的手段非常下作,但……沒有一條是我們能夠插手的。」
若妮說的「我們」,很明顯說的就是紋章管理處。雖然漁業公司的行為,甚至讓這位紅衣郵差都感到反胃,但他們確實沒有觸碰到最後的一條底線。
他們仍然保持了對皇帝陛下的絕對忠誠。
「稅務的問題,我已經和紐薩爾的稅務局聯繫過了。」若妮揉著自己的腦袋說道,「他們認為,漁業公司的行為雖然令人作嘔,但並不違法。在對方沒有觸犯帝國法律規定的情況下,稅務局也不能介入。」
「而且……這片土地上執行的仍然是定居點法律,而不是通行的帝國法律。」杜桑德咬牙切齒的點了點頭,「難怪……難怪他們要一直這麼控制規模!」
「從誕生之初,它的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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