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打了小的招來老的。和一個非常有歷史的組織乃至國家對抗,總要留神對方是不是還有後手。
但現在這個情況好像……和俗話說的不太一樣。怎麼打個小的,還冒出來一個更小的來助拳了?
杜桑德和艾卡的其他工作人員對於星海聯邦的了解無限接近於零。他甚至不像杜尚那樣見識過星海聯邦的星盜以及走私商人們。而紋章管理處對於這個和帝國毫無接觸的勢力也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們的注意力和資源都集中在對內反間諜和僭越之人,以及對外的同盟滲透上了。作為一個和帝國完全沒有官方來往,甚至連民間接觸都全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一趟的走私商人的「國家」,帝國現在並沒有多大興趣。
奧林是人類母星,遍布星海中的每一個人類都來源於奧林。出現在宇宙中的一個全新人類政權對於帝國來說,只不過是叛逆或者叛逆的後裔罷了。
杜桑德在心理把這份情報的評價從「完全不信」上調到了「9假1真」。
「那麼,這份情報有被驗證的價值了。」杜桑德指著情報最後的時間表說道,「按照這份情報上的消息,同盟人會在一周後調動三個主力艦隊攻擊博米爾。這是一個驗證它真實與否的絕佳機會——我會把這份情報交上去的。」杜桑德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我需要拿到情報原件,而不是翻譯件。」
拉法耶特侯爵想了一下,然後點頭道,「這樣比較穩妥,我明天會讓人把原件送過來的。」他前傾身子詢問道,「如果帝國需要建立和星海聯邦的直接聯繫,我會很樂意把介紹人的身份讓出來的。」
談完了和情報有關的內容之後,拉法耶特侯爵開始談起了政務上的工作。
「地表礦物開採的環境保護措施一定要跟上。」拉法耶特侯爵看上去放鬆了不少,他對安德羅妮說話時的姿態也自然了許多,「明天是法案二讀,不出意料的話,那些受到礦業聯合體資助的議員們會想盡一切方法來反對法案通過。」
「我們的同意票數占絕對優勢,從程序上看,這個法案必然是可以得到通過的。」安德羅妮的表態比較謹慎,「我現在擔心的是,對方可能會利用程序漏洞來拖延議程。」
「這個法案非常重要,必須以壓倒性優勢通過。」拉法耶特侯爵斬釘截鐵道,「不能放任我們的土地被繼續破壞下去了!」
杜桑德聽到這裡有些忍不住了,他舉手發問道,「尊敬的侯爵先生,我有一個疑問。」
「請問吧,勳爵先生。」拉法耶特對於杜桑德的提問不以為忤,他高興的說道,「我很樂意看到你這樣的年輕人願意參與到政治里來——你們願意積極思考,這是保證帝國未來的唯一方法。」
「我的問題很簡單。」杜桑德皺著眉頭說道,「您或者帝國林業部有近期之內徹底消滅或者肢解礦業聯合體的具體手段和策略麼?」
現場剛剛還算溫和的氣氛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拉法耶特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您剛剛說什麼?」
貴族在震驚或者不滿的時候,會故意把「你」改成「您」,從而表示雙方之間並不親密。拉法耶特改稱呼,很明顯是出於前一種反應。
「我在向您提問。」杜桑德的表情也冷了下來,「一年之內,紐薩爾下議院分別通過了限制聯合礦業在衛星上開採能力的法案、要求他們付出超過原有人工成本六倍代價的提高礦工待遇法案,現在還要通過環境保護法案進一步提高聯合礦業在紐薩爾的開採成本。」杜桑德的提問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了,「一年之內連續三個針對礦業聯合體的法案,而且都是由紐薩爾下議院首先提出,其他殖民地下議院紛紛跟進的。」
花廳里的氣氛已經不是「冷」這麼簡單了,杜桑德能夠明顯感覺到侯爵先生正在憤怒,而母親的情緒也有些向生氣滑落。
但杜桑德現在真的顧不上這些了,他必須提醒一下在場的人注意危險。
「連續三個法案,每一個都在從礦業聯合體身上挖肉。傷口深刻入骨,它們當然會尋找方式來防止自己受到更多的傷害,並且癒合傷口。這是每一個大型組織都會有的自然舉動。」杜桑德在「自然」這個單詞上加重了讀音,「作為一個有數百年歷史的龐然大物,礦業聯合體的力量巨大,這意味著它的反擊舉動會非常激烈。」
「侯爵先生,我們正在不斷割傷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龐然巨物,它的雇員超過一百萬人,在皇帝陛下御前擁有專屬於自己的大臣。它擁有一支超過七十條大型戰艦的武裝護礦艦隊、武裝督礦隊員總人數超過十五萬人、它的所有收益都直接歸屬於皇帝陛下的內庫所有。」
說到這裡,杜桑德渾身上下都在冒著冷汗,這些數據和情報雖然都是公開數據,但只有在親口說出來之後,杜桑德才更加直觀的感受到了它的分量。
「礦業聯合體是一個龐然巨物,我甚至懷疑它擁有比那個星海聯邦更加強大的武裝力量。」杜桑德說道,「您和我母親制定的法案正在這個巨大的、由權利和武力以及資本混雜而成的怪物身上一刀又一刀的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我現在想從您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您和支持著您的帝國林業部已經制定出了一套切實可行的計劃,在近期徹底肢解或者摧毀礦業聯合體。」
「我們正在不停的逼迫、傷害一頭怪獸,如果您沒有殺死它的計劃和手段,這麼行事明顯是非常不明智的。」杜桑德雙手扶在桌子上,身體前傾說道,「在沒有一擊斃敵的手段之前,不應該去挑釁如此強大的敵人。」
安德羅妮向說些什麼,但她卻忽然沉默了下來。
杜尚有些不滿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在侯爵先生面前似乎太無禮了一些。但安德羅妮沒有說話,杜尚因此也沒有忙著教訓他。
同時,他也有些擔心安德羅妮的安全。
正如杜桑德所說,礦業聯合體是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反覆挑釁這樣的敵人但卻不殺死它,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作為軍人,杜尚會毫不猶豫的向同盟主力艦開火。但如果他處於一條毫無武備的民用船上,而且周邊還沒有近衛艦隊作為後援……那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向同盟主力艦發出「去你媽的」的燈光信號的。
這不是勇敢,這叫找死。
拉法耶特侯爵沉默了好一會,然後長出一口氣忽然笑道,「我沒想到,最先向我提出這個問題的竟然會是勳爵先生你。」
他扭頭看向了安德羅妮問道,「這是你安排的?」
「不是。」安德羅妮搖了搖頭,「我對侯爵先生您有充分的信心,但我仍然也很好奇這一點——您的後手究竟是什麼?」
「法案提出之後,整個帝國中林業局所有的力量都會發動起來。」拉法耶特侯說道,「是的,尊敬的勳爵先生,男爵以及男爵夫人,針對礦業聯合體的最終決戰就會正式拉開帷幕。」
「礦業聯合體是吸附在帝國身上的一條龐大的蛆蟲,我們已經掌握到了確切的證據——礦業聯合體每年上交給皇帝陛下的資金遠低於他們實際獲得的利潤!」拉法耶特侯興奮的說道,「他們每年攫取的利潤甚至高達總利潤的一半以上。皇帝陛下一旦知道了這件情況,那就肯定會和我們站在同一個陣線上——至少也會對我們有所偏向。」
「為了讓偏向更加進一步的轉變為對礦業聯合體的提防乃至憤怒,我們還必須讓皇帝陛下意識到礦業聯合體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威脅,甚至存在有威脅陛下本人的可能性。」拉法耶特侯爵認真說道,「這就是我們需要持續逼迫礦業聯合體的原因。他們必須表現出足夠的攻擊性,從而讓皇帝陛下意識到這個組織已經太大太難以控制。」
聽到這裡,杜桑德急了。
「您把一切都寄託給了皇帝陛下,而我們則需要冒著直面礦業聯合體報復的風險。」杜桑德急切的說道,「侯爵先生,您和林業部有什麼手段能夠避免我們成為驚醒陛下的『代價』呢?」
「沒有。」拉法耶特侯非常坦然的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如果礦業聯合體準備對安德羅妮夫人和您下手,那麼我一定會死在你們之前。」
安德羅妮點了點頭,然後非常淡然的說道,「為皇帝陛下敬獻忠誠,這是我們的義務。」
杜桑德看著一副平靜表情的母親,一臉殉教者聖潔表情的侯爵,以及面無表情的父親,忽然覺得從自己的靈魂深處冒出了一股寒意。
他第一次深深的意識到,這裡……真的是一個和地球完全不同的異世界。
一個狂熱崇拜和尊崇皇帝陛下,一部分貴族確實可以為了皇帝陛下的利益,犧牲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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