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域。
大夏王朝,雲州,一座偏僻城鎮外的荒山中。
「轟隆隆!」
一股洶湧滂湃的飛流,咆哮著猛撲下懸崖,聲如驚雷,珠璣四濺。
韓旭光著膀子立在激流下,頂著如山嶽般壓落的衝擊,竭盡全力地橫劈出一刀。
朴刀才剛與翻滾著白色浪花的飛瀑接觸,便脫手而出,砸落在水潭中,濺起朵朵水花,在陽光下幻變為五彩繽紛水珠。
韓旭抬手一看,纏繞著被鮮血染紅的布料再次瀰漫猩紅,毫無疑問,虎口已然再次裂開。
他絲毫不在意,休息了一會,便去重新撿回那跌在潭中的朴刀,又是一刀劈了出去。
刀飛,血滲,撿刀,站穩,揮刀,刀飛……
韓旭咬著牙倔著骨,苦苦地堅持與重複著。
天底下的刀法,沒有絲毫捷徑可走,唯有苦練。
而練刀首要便是握刀,若連刀都握不穩,那還談什麼刀法?
夕陽沉墜,飛流泛著紅光,如血河奔涌,滔滔不絕。
「第十一刀……」
韓旭喘著粗氣,抹去臉上的水珠,望著劃著狼狽弧線飛出的朴刀,目光愈加明亮。
三個月,從一個在瀑布下連站都站不穩的廢人到一日劈刀一十一,雖然依然狼狽,但是每多劈一刀,都意味著自己多強大一分。
他渴望強大,比任何人都渴望。
這並不是為了證明他有多了不起,他只是想告訴別人,他失去的東西,他一定要親手拿回來!
韓旭失去的,是他的武道機緣。
……
沒有人知道,其實韓旭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者確切地說,他的靈魂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一個叫地球的地方。
在地球時,他從小練刀,十五歲刀法已經衝破了登堂入室的桎梏,躋身出神入化之境,二十三歲便達世人窮極一生不可及的登峰造極境界,天縱英才橫刀逐浪潮,一刀斷飛流,被譽為千年難遇的刀道魁首,獨領風騷,負盡狂名。
此後封刀於鞘養意,七年未出刀,卻刀意萬千藏於胸,不過而立之年,便已於世間無敵。
據傳古時有人曾一劍裂天,破碎虛空,羽化登仙而去,舉世無敵的韓旭無比嚮往。
於是已於人間無敵手的他,將對手換成了頭頂那一片天。
三十三歲,養刀十年,刀意之雄渾磅礴世人難以想像。
十年一刀,他要追尋古人的腳步破了這片天,渡劫而去。
那也將是韓旭人生中的最後一戰。
刀開天門!
舉世矚目!
開戰前夜,舊友齊聚,舉壇痛飲至酩酊大醉。
然而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這個完全陌生卻與古中國類似的地方,成了一個同樣名為韓旭,卻渾身是血地躺在逃亡的父親寬闊背上氣若遊絲的孩子。
不甘!
極度不甘!
破碎虛空與天戰,尚未開打!十載養刀開天門,尚未見過那一刀若使出會是如何的一番波瀾壯闊模樣?韓旭如何甘心?!
隨著記憶的接收,韓旭知曉了這是一個武道幾乎繁衍到極致的世界,這裡有著御劍三千斬頭顱的劍修,有著反手搬山填海的大能,更有著可身臨外域摘星弄月的絕世強者……
韓旭激動無比,這不就是自己所追尋的世界麼?!
在這個武者乃是主流的世界,這麼一個神奇瑰麗的世界,著實讓初來乍到的韓旭欣喜若狂,尤其是穿越過來的這具身體更是擁有著極其罕有的先天武鎖。
武鎖是成為武者的根本,代表著武者門檻,丹田有鎖,由靈氣凝聚而成,圍攏丹田,聚氣養身,有一個武鎖,便是氣海一重,兩個是氣海二重,以此類推,直到九鎖凝聚登臨氣海九重巔峰,若再突破,便是命泉境界。
武鎖皆是後天修煉而成,但是亦有例外。
傳聞有人生來丹田便帶武鎖,是為先天武鎖,先天武鎖千百年難得一見,若是說擁有武鎖的人是武道的寵兒的話,那麼毫無疑問,韓旭便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
在這個世界千萬年的歷史中,擁有先天武鎖的人無一例外都成為了陸地神仙之流,在人世間留下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傳說。
韓旭原本也有機會成為傳說,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已然氣海八鎖的他卻被帝都鎮國將軍府以其殘忍的秘法強行抽走了先天武鎖。
而武者被抽走武鎖,靈氣無法于丹田停留,便相當於破盡根基。
傳說淪為笑話。
天才跌落凡塵。
帝都韓家十五歲的氣海八鎖天才,淪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最後隨著那場斬草除根的月夜屠殺,隨著父子兩人的逃亡,這大夏王朝帝都內的血腥事件被鎮國府強行鎮壓,漸漸深埋在了時光的塵埃之中、人們的記憶深處。
「先天武鎖……呵,真是稀罕玩意兒,值一百三十二條人命……」
韓旭撐著濕漉漉而又疲憊不堪的身體,踉蹌地爬回了岸上,吐出一口濁氣後,竟是脫力,直接倒在了巨石上。
他咧嘴笑了笑,呈大字仰躺著,任胸腔起伏,任雙手刺痛入心。
自己如今一介廢人,若想有一日親手拿回屬於自己的武鎖,那麼唯有付出千百倍勝於旁人的努力與艱辛。
韓旭那纏繞著暗紅色布料的手微微動了動,手中有著一柄普通的黑色朴刀。
三月瀑布下揮刀一十一。
可刀法,卻遠未入流。
我有刀一柄,錢塘江上逐浪潮,白水河邊一刀斬斷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黃果樹瀑布,華山之巔六大先天圍殺,生死剎那領悟刀氣貫長虹,一刀便是一條命,何等快哉。
前世既然能夠達到如此境界,如今便是丹田根基盡碎無法聚氣又如何?誰敢說他韓旭便無法再度成為強者?!
終有一日,定要叫那帝都起風雲,我的武鎖,我的刀仍在,那我就要親手拿回來!
「血債血償。」
……
一個時辰後,韓旭總算恢復了些許力氣,將朴刀歸鞘後,便起身朝著青陽城走去。
大夏王朝位於東林域內,北依荒漠,南鄰汪洋,西朝蠻族荒原,有百萬蠻族控弦之士虎視眈眈,故而西北常年有烽火硝煙,而傳說中這片大陸上仍有神秘的中極之地,可惜世人難得一見。
大夏王朝直轄帝都區域,下分九州,每州內又有城池鄉鎮村落密布,難以計數。
而青陽城就是九州之一的雲州境下的一座小城,地處王朝邊陲,偏僻荒涼。
韓旭拖著疲憊的身軀走近時,下意識地抬頭,果然看到城樓上有著一名白髮老者在孤獨地抽著旱菸。
那老者似有所察覺,看了過來,韓旭咧嘴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咦,這不是我們韓瘸子家的廢物嗎?怎麼?出來乞討了?」
「你們看看這乞丐裝,你看看這狼狽樣,看來青陽城的小乞丐們的飯碗都要被搶走了啊。」
「居然還帶刀出門,是想去外面殺殺蟲還是拍拍蚊子啊?」
「是啊,連武鎖都無法凝聚的廢物,居然也學人家耍刀,真是可笑。」
正在韓旭低頭前行時,幾名錦衣少年圍了過來,看著他那狼狽模樣大笑不已,話語更是句句帶刺。
韓旭沒有做聲,轉身就要繞過他們離開。
這些年來人情冷暖嘗盡,這些司空見慣的嗤笑早已能夠安然面對。
「喲,這就要走啊?聽說你最近練刀挺勤,要不咱們練練?」
韓旭還未邁步,一少年便已伸出手臂攔住了他的去路。
劉宇軍,如今已經是氣海三重天,以他的年齡,境界增長得並不理想,而人又長得磕磣,莫名妒忌那些天資橫溢與長相俊秀的同城少年。
而韓旭雖然無法凝聚武鎖,但卻俊秀非凡,這自然犯了劉宇軍的忌諱,再加上是外地人,這些年來,劉宇軍可沒少找韓旭的麻煩。
「請讓讓。」韓旭面無表情。
「你這個廢物也有資格讓我讓路?我告訴你,以後見到老子最好遠遠繞著走,不然遇見一次打你一次!哦,對了,我剛剛從韓瘸子身邊經過,他看到我不知為何突然跌倒,摔了個鼻青臉腫,唉……腿腳不好,就不要上街嘛,你們說是吧?」
眾人怪聲附和,轟然大笑。
韓旭雙目猛然一縮,眸內竟有一縷冰冷的刀光閃過。
就在這時,一隊披甲兵士巡邏而來,韓旭等人所立之處正是其必經之地。
大夏王朝實力強絕,與眾多門派世家平起平坐,如何是這地頭蛇的劉家能夠招惹。
眾人剎那讓開。
沒有人看到,韓旭腰間的刀,已然出鞘了兩寸。
也就是此時,城門處炸鍋一般,驚呼譁然之音起伏,雜亂的腳步聲伴倒吸氣聲迴蕩。
城樓之上,白髮老者更是猛然站起,氣勢勃發。
那如臨大敵的姿態,即便是面對青陽城的第一強者劉長洪都不曾出現過。
韓旭本來視線被那一隊披甲兵士遮擋,只能聽到諸多議論,待透過空隙看到那震撼人心的一幕時。
只是一眼。
韓旭便如遭雷擊般怔在了原地。
有一襲青袍背劍提頭出城。
而這青袍客,儼然是他一個月前所救的厲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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