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八年 第三百六十二章 平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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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夏鎮北邊是有一段邊牆的，邊牆下邊也是有城門垛子的，不過一般情況下，寧夏鎮的守軍都是不會主動出這城門的。邊牆外邊，那就是茫茫草原，有時候他們甚至能在城牆之上看到遠處遊牧到這裡的蒙古牧民。大明開國之初的時候，草原上的蒙古韃子對於大明的軍兵來說，那是不當回事的。到了永樂皇帝當政的時候，更是五次北伐，打的蒙古韃子找不著北。可惜，後來的皇帝便是不行了。邊鎮的軍馬，也是由主動進攻便被動防守，到最後都是害怕出口子，出了口子那就要有被蒙古韃子屠戮的心裡準備。邊牆之內也是有人不怕這蒙古韃子的，可是那些都是在大明境內被各種原因逼的實在活不下去的人。他們往口外跑，那也是沒有辦法了。

    到了這冬日，這邊牆之上守城的老卒更是不願意出來站崗了。這大冷的天，誰願意站在城門垛子上被那北風吹啊，躲在下邊烤火多好啊。白天是這樣，晚上那就更不用說了，城上也就門樓子那裡能有個值守的吧，剩下的，都是貓在城下的窩棚里睡覺。.

    現下麻大帥反了，大家也都是知道。他們就是個普通的軍戶，被麻大帥的親兵一恐嚇，那就只有跟著反了。反正朝廷也沒給他們多播多少糧草，大多數軍戶都是要自己種地吃糧的，現下麻大帥反了，說不定跟著他還能混個好前程呢。至於朝廷發兵討伐，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自己那就是天生賤命一個，死了就死了。搏上這一次，說不準還能撈著個好結果呢。

    軍戶有軍戶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們做起事情來，卻還是沿用老一套辦法的。最起碼這城牆守的，就是沒比原來好到哪裡去。

    凌晨兩點鐘，這大概是人都睡實了的時候，這城門關上忽地飛上來幾個飛虎爪。下邊的人把這爪子拽牢後，便慢慢的爬了上來。月亮不是很亮。所以也是看的不怎麼清楚。但是這人渾身都是侵在黑暗中的，和這黑暗仿佛融成了一體。這人上來的地方離著那城門樓子能有二十來米，這個距離。那邊便是有人，也是看不到這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而且這邊的聲音也是很小。緊接著，這黑衣人上來的地方。就有三三兩兩的上來好幾個，打扮卻都是和這黑衣人一般，渾身上下一套黑。

    只見這幾個人身手敏捷的把守在城門樓子裡邊的守衛給結果了，連聲都沒出，然後就順著城梯下了城門。黑暗中。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其他的卻是一點也沒有了。約莫過了能有三十分鐘的時間，這城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然後那門外就快速的往裡邊進人了。等到天亮的時候，這城門已經打開，城門下卻是不停的在行進著大軍。既有步卒，也有騎兵，不用問。這便是從北邊過來的朝廷平叛軍兵了。

    馬林自然也是跟著過來了。他騎著馬從城下過去的時候。發現京營人馬已然在附近臨時的休息處吃起早飯來了。隔著老遠，就能聞到膻味，不用說，這肯定又是羊湯了。冬日裡，行軍在外，總能喝到肉湯。那也是很不錯的了。這個時候，自然是有人過來告訴他他的麾下人馬往哪裡集結。那邊也早就有人給他們準備好了大鍋的肉湯。不過和人家京營比起來，他麾下這些親兵。在吃相上可就差上許多了。很多都是爭先恐後的往前跑，幾個游擊還互相吵吵起來了，都說是自己先到這大鍋眼前的。馬林看著自己麾下的人馬實在是不爭氣，只得自己親自過去，各自打了幾鞭子，這才把場子鎮住。他原以為附近的京營人馬會嘲笑他們，哪裡知道人家竟然把他們無視了，好像壓根就沒見到他們一樣。

    只是休息了兩個小時，大軍便再次開拔。從大同到賀蘭山下，都是坐火車，所以也不覺得這行軍有多苦。等到下了火車，從賀蘭山口走到這寧夏鎮左近，那可就是不一樣的感覺了，而且現下這天還冷，好在還沒有下雪。

    馬林在維持完他的麾下兵馬紀律後，便被叫到了魏剛的帥帳裡頭。不用問，這又是軍議了。馬林一開始還覺著挺煩，但是這麼幾次下來，他忽然發現，人家這每次軍議，都是說正事，這之後遇到的很多事情，都是在人家那軍議的計劃中。他敢保證，這次朝廷來到寧夏平叛的人馬，絕不止那兩千步卒，便是李虎的兩千騎兵他也都算上了。肯定還有他不知道的人在背後幫忙。這一點就從這很是及時的一日三餐還有行軍路線就能看出來。到現在為止，馬林覺著這麻家估計還不知道朝廷兵馬已經到他眼皮子底下了。若是知道，現下他們離著那寧夏鎮那麼近，早就該有人馬過來了。

    馬林來到這大帳之中，更多的是在那裡旁聽。他也知道，人家這次拉著他，那就是怕他在後邊鬧。更多的，那就是監視他了。

    接下來的事情，卻是讓馬林更加的震驚了。麻家果然還是知道朝廷兵馬來了，馬上派出人馬來到這京營對面對峙起來。讓馬林感到奇怪的是，麻家竟然沒有死守寧夏鎮，而是出城野戰。西北和遼鎮也是差不多，都是騎兵為主。麻貴親自率領手下各級將官，來到京營對面。三四千匹馬跑起來的架勢那肯定是不小的，從遠處就能看到這轟隆隆的場面。

    馬林此時還很擔心，畢竟這邊好像就是一個兩千人的步卒方陣，跟人家那根本就沒有法比。可是他遠遠的就看到京營這邊的人根本就不怎麼慌張，不過隊裡頭倒是有哨官什麼的大罵士卒是懦夫的。

    緊接著，便是讓馬林震驚的根本事件了。當時李虎還在他身旁，給他分了幾張棉絨絨的棉花球，告訴他把這東西塞到馬耳朵里。他當時還愣了一下，覺著沒有這個必要，不就是要放火銃嗎，他身下這匹馬也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聽過火銃聲響，不會亂掉方寸。可是一會兒功夫，步卒方陣前邊就響起了隆隆的炮聲。那聲音真是震耳，隔著老遠，馬林都是能聽到，而且覺著耳朵好像有點震聾了。好在他聽了李虎的話，把那棉花糰子塞到了他的戰馬耳朵里，不然，這傢伙估計會四下亂串的。

    那大炮打的好像時間長了一些，弄得他們這些在炮兵後邊看得人都是覺著驚奇。心道這的多少銀子啊。

    等到炮聲一停，李虎馬上就督促他做好準備，準備出去撿便宜。馬林這個時候才算清醒過來，他心裡想著，難道麻家這就被打完了，難道就這麼簡單？

    就這個功夫，李虎已經領著自己的人馬衝出本陣了，馬林也跟在他後邊，這個時候，他才看清楚這戰場上的狀況。麻家的軍兵，死了一地，很多戰馬都是被那炮彈炸死了，有的肚子被劃開了，裡邊腸子什麼的都是流了出來。當然，這樣的場景對於馬林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他畢竟很早就入了行伍，對於這些，也是見識過許多。不過比馬更慘的就是很多人，缺胳膊斷腿的那都是輕的，還有的乾脆就是腦袋被削去了一半，剩下那麼個屍首躺在地上，有的則是根本變成了碎肉一堆，連個人模樣都沒有了。他們這些騎兵出擊，對上的就是剛才被京營火炮打的四散而逃的麻家人馬。有步卒也有騎兵。當然，那些騎兵跑的能快一點，他們可能追不上了，但是剩下的這些步卒，此時卻都是成了他們後邊追上來的騎兵屠戮的對象。

    兩條腿終究跑不過四條腿，很多麻家步卒看到朝廷騎兵過來了，都是知道肯定是跑不過了，所以乾脆跪在地上，手把兵刃舉起來，嘴裡喊著投降。

    對於這樣的士卒，遼鎮李虎帶來的騎兵好像能規矩一點，都是放過了他們，可是馬林麾下的這些人便不管那一套了，直接上去就是一刀，然後下馬開始砍首級。一開始就是這樣，這要不是李虎派人過來呵斥他們，估計都能為這首級打起來。馬林也是沒有辦法，自己對下屬的約束，都不是體現在這裡的。大明邊鎮，形成這規矩，那可不是一天兩天了。好在他們這次就是出來跟人家混的，他知道，他麾下的那些士卒也都知道，所以沒有表現得太過分。等到李虎領著人馬兜回來的時候，整個戰場上的被京營打散的士卒都是被收攏起來，老老實實的蹲在指定地方。

    其實因為馬林離著遠，所以這麻家沖陣的情況他看的不是很清楚。最開始京營這邊開炮的時候，麻家還是有一批悍不畏死的家丁騎馬往前沖的，可惜，他們在衝到距離京營方陣還有一百五十米的時候，遇到了火槍手的三段擊。本來悍勇之士就不多，這一下子便被火槍給打壓下去了。在火槍射擊範圍內，便是穿著厚甲，也是沒有用的。這樣的結果，自然是要讓麻家的人馬往回跑了的。也因為如此，李虎才讓馬林跟著他出陣。這就是徹頭徹尾的撿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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